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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夫长:草地、鸟儿、酒和记忆

2012回草原深入生活小记

//m.zimplifyit.com 2012年12月19日17:25 来源:中国作家网 千夫长

  回草原的情况,我曾经发短信给孟英杰老师汇报过。大概意思是说,这一段时间在呼伦贝尔草原行走了四个牧业旗。鄂温克旗、陈巴尔虎旗、新巴尔虎左旗、新巴尔虎右旗。今年雨水不错,还算草好羊肥,但羊肉也贵了,在亲戚家的牧场里吃一只羊也要上千元。不过从写作的角度看,也幸亏回来看了,曾经记忆里的出生地科尔沁草原却己面目皆非了,我在小说里书写的童年记忆己荡然无存,恍惚中不知所措。生态令人堪忧,人心之变最是让人心生徬徨。计划八月再回呼伦贝尔,顺着历史往回走,到蒙古人的发源地室韦住一阵子,从源头或许更能看清现在。可是八月我四弟他们开始在牧场打羊草,我喜欢打羊草,不过现在不用钐刀,都是机器了。跟着他们打完羊草,就是九月了。看来去室韦就得等下雪天了。 

  体验生活的总结这一段就已经够了,因为还有规定的富裕文字使用,我就讲点在草地记忆里喝酒和鸟儿的故事吧。

  六月份回去的那天,车子在草地的柏油马路上行驶,虽然很爽,这种感觉让我却不习惯。以前草地上没有那么宽阔的柏油路,鸟儿也没见过这样的路。小时候的那种黑压压的鸟群没有了,那时候的鸟群,下雪的时候,打开窗户,就往屋里飞,现在草原上的鸟儿几经剩得不多了。我们在高速上快速奔驰,跑了半个小时才能遇上或者追上来一辆车。没车来的时候,鸟儿在油漆路上,自由自在,好奇地玩儿。车一来,就懵了,傻子一样,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飞,顺着车窗就飞来了,趴地一下就撞死了一只,我的泪在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时候,就热热地流了出来,我的心肠柔软了,为鸟的生命稍纵即逝而忧伤。往前走不到两分钟,在左侧倒车镜上又撞死了一只。回到北京、广州,在我家里喝茶,我和人讲鸟儿的这个事情,一开始有人很诧异,再和另一帮人讲,他们就有些不屑了,不是鸟儿,是关于我流泪的事儿。我觉得扫兴,后来我就谁也不和谁讲了,但我还是为那两只鸟儿伤心。

  回去住在多年没住过的那个草地的晚上,我一个人在草地上闲逛。恍恍惚惚地就想起我的那些酒肉朋友来了。从前,我们在草原喝酒,喜欢上一顿喝醉了,接着下一顿就喝醒了。中午续接晚上,晚上喝到深夜,早晨还要空肚子喝牤牛酒,一直喝到中午再喝醉了,回环往复,乐此不疲。

  那时我的快乐,也大都是来自于酒桌上。现在想起来,过去那些好玩儿的事情,值得怀念的酒肉朋友,那一张张已经逐渐模糊的醉脸,在晚霞中,又都在已经消失的酒桌上浮现出来了。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多是在酒桌上成为朋友的,几杯大酒下肚,就成了无话不谈,不分金钱的酒肉朋友了,草原的后半夜零下四十多度的时候,我还跑出去陪着我的一个老师去追女朋友。现在他们都哪儿去了呢?我每年都回去,怎么就都分开了呢?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儿让我们分开的。肯定是有一些恩怨,否则,咋多年不来往了?而且,不止一人,刻骨铭心的至少七、八人。清波、阿伟、桑布、海源、金额、白云、海龙,我模糊了。

  何时能再聚聚呢,我的那些酒肉朋友。

  不过关于喝酒,想得最多的还是我父亲。

  我们离开草地的兄弟们,过年回到家第一天是不离开家门的,要和父亲喝一天酒。早晨开始,就从土坯房的窗户眼里往外扔空酒瓶子,我们父子们慢悠悠地喝着,喝空了就扔出去一个,一天喝下来要扔出去十几个空酒瓶子。路过的人看到那堆闪闪发光的酒瓶子,就知道我们回来了,就知道草地上那个赶了几十年马车的老头正在和儿子们喝酒呢。而且根据瓶子扔出的多少,来判断我们这一年回来了几个。

  第二天开始我们便去找酒肉朋友喝酒,到了深夜,父亲总是赶着马车,借着月光,在雪夜里满草原奔跑着找我们,看谁家的灯还亮着,就去惊动人家的看家狗,他相信他有个儿子准醉在那家了。父亲找到我们时总是得意地挥着鞭子说,在草地上赶了几十年马车,这点眼光我有。雪夜里,父亲就把喝醉了酒的儿子们放在马车上,用皮袄包好手脚拉回家。

  记得最后一年和父亲喝酒,那时他已经老了,由于过于肥胖被限制喝酒了。我端起烫热的酒壶说,爸,我喝三杯你喝一杯吧。我连干三杯,父亲喝了一杯,自己拿起酒壶连倒两杯也干了。我说,爸,不说好了嘛,你咋还喝。父亲晃晃酒壶说,酒不多了。

  这次回来,父亲已经去世三年了,我也戒了酒。父亲不在了,朋友们也散了,凝聚我们的酒也死了。草原还有什么?只剩下记忆了。

  说句老实话,回草原还有啥劲儿呢?

  2012年10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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