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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友直:耄耋之年画童趣

//m.zimplifyit.com 2013年01月11日10:46 来源:解放日报 李君娜/许光耀

  与名家面对面

  贺友直:耄耋之年画童趣


  新年伊始,一列贴满连环画的地铁2号线列车5日在上海发车,年过九旬的著名连环画家贺友直特意赶来乘坐。

  这列被称为“贺友直文化专列”的车厢上,出现了不少贺友直作品 《老上海360行》图画。对于头顶“中国美术奖终身成就奖”等光环的贺友直,这样一列开往春天的地铁专列,也许比他几十年中拿到过的大大小小数十个奖项都要来得更实在。

  1922年生于浙江宁波的贺友直,16岁来到上海,一开始接触连环画和艺术无关,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等到他的《山乡巨变》问世,成为中国连环画史上的里程碑式杰作,他的“贺式线描风格”也成为公认的艺术风格。

  两年前,在“上海文艺家终身荣誉奖”颁奖现场,贺友直告诉本报记者:“我只是个‘草根’画家。 ”如今91岁高龄的贺友直仍笔耕不辍,新创作的一组“孩时玩耍”系列风俗画,生动再现了几乎销声匿迹的老上海弄堂游戏。 18日,54幅新作将在徐汇艺术馆 “孩时玩耍——贺友直原作展”上亮相。

  耄耋之年画童趣,一笔一画皆是真。

  轻“技法”,重“创作”

  记:“孩时玩耍”系列里的游戏,您自己是否都玩过?

  贺:我的画大多是画自己经历过的东西。这一系列里画到的游戏,农村游戏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玩过的,比如雪地撒尿什么的。其他一些是我的子女玩过的。当然,也有一些只是听到过或者看到过。所以,我也会造假。

  记:“造假”这一部分,您创作时会怎样处理?

  贺:我画画有个特点,要画一样东西,都会仔细弄懂它的结构和内在原理,这样画出来的东西看起来才真实。 “孩时玩耍”里的一些游戏虽然没有玩过,但我也会想办法搞清楚它的原理。比如我画的跳橡皮筋,是到了中年以后才看到人家玩的。我在画的背景上画了一个人在弹棉花,弹棉花是有节奏的,跳橡皮筋也是有节奏的,两者呼应起来,读者看起来也能感受到节奏感,就会觉得很真实。

  记:这一系列画中,您最喜欢哪一幅?

  贺:“立夏到,编蛋套”,后面的衬画里,我画了一对父母用秤来称小孩子的体重,这是这一系列里画得最生动也是最有趣的一幅。

  记:从大视角的《山乡巨变》到小清新的《孩时玩耍》,题材跨越颇大,创作时有何不同?

  贺:没什么不同,但我都是想把画尽可能画得好看。当初我画《山乡巨变》时就有人骂我,说我把阶级斗争的故事画得那么好看,还骂我狡猾。 《山乡巨变》确实反映了农村阶级斗争,但我并非要刻意美化阶级斗争,也没有那么高的政治水平,我也不是一个很有思想的画家,我只是按照一个画家的认识和技术水平,尽量画得好看一点。以《山乡巨变》为例,农村只有让人们感觉到它很美,知识青年才愿意呆下去,我就尽量把农村画美。而我现在90多岁再去画小时候的事情,也会同样尽量把小时候的游戏画得更有趣一点。

  记:这么多年来,您的画法有没有改变?

  贺:没有变化。我是自学出身,对于画法中的“法”,我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并不懂“法”。很多年以前,有一次别人邀请我去中央美院给国画系讲线描。等课讲完,我觉得自己简直昏头了。因为国画系专门研究线条的,我不懂这些理论,我的连环画都是先在铅画纸上用铅笔勾,再用毛笔描,不存在笔法。国画中光毛笔的笔法就有好几种。

  后来我到中央美院担任教授,那时候每年的新生面试,我都是主考老师,但我觉得提问题比答问题还难。学生能从你提出的问题掂量出老师的水平,连环画是没有基本理论技术的,而学校却是教规范和理论的。连环画没有那么多“法”,无论是画油画的、画国画或者其他人都可以画连环画。连环画更重创作,创作是没法教的,只能自己感悟。

  文化繁荣,必须先改善文化生态

  记:除了少数几个成功者,更多的连环画家面临尴尬的生存境地,您怎么看?

  贺:我不算成功,只是勉强可以应付。其实连环画起到反映、讽刺社会问题的作用,就会很快兴旺起来。我的画,只是根据生活经历来画一些好玩的东西。比如弄堂生活,这些老上海的东西有的甚至已经失传了,所以能引起大家的注意。老上海的东西还有很多可以挖掘。有人建议我画老上海的“吃”,但是我很多都没吃过,没有体验就画不出来。以前有北京的朋友评论,丰子恺画儿童画社会问题,都是站在一定高度来创作的,而我画上海画农村,则是混在这群笔下的社会人物里面的。我觉得这个分析很对,我达不到丰子恺的高度,我是混在他们中间画他们的。

  记:在您看来,今天应该怎样发展连环画?

  贺:大家都说现在缺少好的连环画家,但我认为,如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到底是先有作者还是先有读者?以前我们的评弹、京剧有许多好的演员,但这些演员要出名,也必须有一大批捧他们的观众。现在连环画出不了人才,是没有好画家还是没有好读者?到底是要先培养作者还是先培养读者呢?这个问题很难说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无论作者还是读者,都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地发展出来的。我把这个叫做文化生态。

  文化要繁荣,必须先改善文化生态,才能为作者和读者的成长提供条件。有的地方发展文化就是投入很多钱去造剧场、造音乐厅。但是造好了谁来演?以前一个大舞台上,只有盖叫天一个人在演,但我们觉得整个舞台是满满的。现在一个舞台上有好多人在表演,我们却觉得舞台很空。现在很少有盖叫天那样的艺术家了,但同样也已经没有以前捧盖叫天的那批观众了。所以我们应该改善的是整个文化生态。

  记:那您认为,连环画家自身应该如何提高?

  贺:连环画家要发展,首先要明确创作对象,要熟悉自己所关注的群体的生活,还要具备编故事的能力。法国连环画家的作品都是先在报纸上发表,如果反响强烈,则出书;如果反响平平,则停手。我觉得这个方法很好,但是我们现在的媒体没有这么好的平台。我觉得应该鼓励年轻人创作连环画,也要呼吁媒体多给年轻人创造一些展示的机会。

  只要画得动,绝不封笔

  记:您的作品会进入拍卖市场吗?

  贺:绝对不会,我不想拍卖自己的任何东西。有人一直鼓动我拿作品去卖,我很反感,我又不是卖布的,哪里来“多少钱一尺”这种说法?现在拍卖市场里拍的一些我的作品,基本都是假的。我的画就是一些线条,很容易造假。

  记:一直以来,您成系列的作品都无偿捐赠给社会机构,《孩时玩耍》会如何处理?

  贺:还是有捐赠出去的意向。

  记:您一向是多产的画家,且笔耕不辍在圈内颇有盛名。

  贺:现在的我已经技穷了,最近一直苦于思考画什么,可我想不出来,我的生活底子用光了。但我不会封笔,只要画得动,我还要画。封笔是作秀,我不会作秀。我现在想画一个系列叫“故事新画”,就是在老故事里加入一些现代内容,画成连环画。我想了几个段子,比如《水浒传》,西门庆和潘金莲有私情,西门庆给了潘金莲一包砒霜,让她毒死武大郎。这个段子我就想把它改编一下,改成武大郎吃了砒霜,死后被放进棺材里,结果没多久他又爬出来了,他并没有被毒死,这时候潘金莲就指责说“这个砒霜是山寨的”。再比如“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这个段子,我也要改,鲁达之所以要打镇关西,是因为鲁达发现镇关西卖的猪肉里面有瘦肉精。

  我都91岁了,还能画画,这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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