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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由戴敦邦先生的儿子戴红倩领路,我和深圳的瓷刻艺术家张向风先生等一行,怀着深深的敬仰,来到位于上海冠生园路的戴敦邦工作室,拜访戴敦邦先生。戴老先生早已在门里等候,他跟我们热情地一一握手。一进屋子,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戴敦邦先生未完成的一张新作,尽管我们已预先知道戴敦邦先生这张作品表现的是老子《道德经》和它的尺寸,但还是被这幅巨作展现的气息所震慑。我们的对话就由这张画开始。
记者:这张画是您最新的作品吧,内容好像与道教的鼻祖老子有关,可否谈谈为什么要画它?
戴敦邦:我是上海道教协会的副会长,对老子以及学说做过长期的研究。《道德经》是人类共同的精神遗产,道家的思想从教化层面看它更具有治国的理念,对当今的社会还是具有很现实的指导性意义;老子思想有宏观有微观,非常虚幻深奥也难懂,以绘画的形式表现它是很难的;我一般习惯是构思上内容决定形式,有段时间用这种方式画现实的东西。
我现在眼睛的视力不太好,画大幅比画小幅画更有利,还有就是我想画的内容以前基本上都画过了,前些时候我画《金瓶梅》,现在我画老子《道德经》。画面上大量出现女性裸体出于“人之初,性本善”的意念,我认为人类社会和谐以及人类文明精神不应该有地域的狭隘观念,所以我这张画中还有维纳斯、大卫、玛丽莲·梦露等形象,也不只全是《道德经》的东西。我画这张画部分原因是以《道德经》“和”及“执大象”思想作为其核心内容,试图以具象形式来表现它的哲学思想、以人类本原的美与善鞭挞社会的黑暗面,尝试以绘画的形式表现这种理念,对社会产生某种教化意义。目前这张画只完成了部分墨稿,以后画里有颜色,还要加上山水背景,我计划用五年时间来完成。
记者:戴先生,由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至今,您从艺的时间已超过一个甲子,从您的新作看出您对艺术创作还保持着旺盛的追求;您是如何接触画画的?在您学画的年代,坚持自己的兴趣一定很不容易。
戴敦邦:我父亲是个手艺人,早年从江苏来上海谋生做鞋匠,家里没有搞艺术的背景。那时我画画主要是为了谋生,比如有个私人出版商要出书,他就会找人写文稿或脚本,又另外找人画画。我当时在读上海敬业中学,就已经一边读书,一边画画。就像现在的来料加工一样按人家的要求把活计做出来,赚取微薄的收入。从小就懂得了生活的艰辛,所以我画画是为了生存,没有一丝浪漫的情调。记得有次人家把稿费寄过来,给我父亲看到,他说,你为什么有那么多钱,好像比我挣得还多嘛。直到今天,我还认为自己是个民间艺人。
记者:您的人物线描有着鲜明的个性,可姑且称之为中国人物画的“戴体”。绘画艺术是以形象说话的,形成您的这种独特的风格一定走过异常艰辛的探索之路,能否说说这里头的故事。
戴敦邦:大家知道,中国书画艺术中的线本身具有独立的艺术欣赏价值,而中国书画独特的线就得益于中国毛笔的表现力。明代画家陈老莲的一套《水浒叶子》(一种古人行酒令时的酒令牌),我很喜欢,不断地研究他用线的特点、味道、线的不同组合产生的韵味等等,一套三十多幅的《水浒叶子》,我临摹了几遍。我平时也喜欢欣赏传统戏曲,主要用意是从中获取一些历史知识或艺术上的启迪。譬如戏曲里头优美的身段、手势、眼神等等。连环画、壁画、历代名画家的传世之作我都用心揣摸过。我读上海第三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北京中国青年报当美术编辑,不久后因患肺结核回上海养病,也由此因祸得福,躲过了一场 “反右”运动。“文革”前我发表了《五彩路》、《水上交通站》、《一支驳壳枪》等连环画作品,“文革”后开始为外文版《红楼梦》画配图,画《红楼梦人物百图》,画《水浒人物一百零八图》,《戴敦邦古典文学名著画集》,与《水浒》系列连环画、《红楼梦》系列连环画等等交替着画,经过不断锤炼,终于形成了自己的艺术特色。以前我画中表现的是经史子集,四大名著等等,现在我想画些以前没有画过的东西,包括以画来宣扬老子的思想,你们刚才看到的就是我的一个新的尝试。基本上我平均一年出一本书,去年我还出了三本书:《五十六个民族》、《纪念辛亥百年戴敦邦绘人物谱》、《金瓶梅》。我画画有个原则:我只画我想要画的东西。
记者:您的艺术也有了您的儿子戴红杰、戴红倩作为传承者,另外还有深圳的瓷刻艺术家张向风先生传扬您的国画艺术,您对他们有什么样的期望。
戴敦邦:首先我祝张向风先生在深圳坪山的向风瓷刻艺术展《戴敦邦水浒108将》获得成功。过去的瓷艺作品,局限在山水花鸟上,人物虽然也有,但仅仅是一种线条,显得单薄、轻浮;要把绘画作品惟妙惟肖地移植到坚硬的瓷盘上是很难的,难得他是以刀代笔的手工劳作,还保留原作的艺术风貌,这批瓷刻《水浒108将》作品就是拿到世界上也毫不逊色。我有两个儿子继承了我的艺术使我宽慰,我希望他们勇于创新,在前人的基础上再进一步,达到更高的境界。
(图片由张向风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