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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改编艰难求认可 《赵氏孤儿案》开局口碑不俗 收视一般———
《赵氏孤儿案》正在央视一套播出,虽然目前的口碑是近年古装戏,特别是经典改编剧中最好的,但收视不温不火。导演阎建钢说,当代的电视生态环境,雾霾太重,氧气太少,这样的结果纯属意料之中。
不管雾霾多重,阎建钢仍然坚持拍好“不讨巧”的作品,是因为他坚信我们的时代需要重读这个流传2000多年的故事。他说,2000多年前我们的先人可以舍子救人,舍生救国,今天却可以为了偷一台车掐死婴儿,可以看见老人在街上摔倒不敢去搀……它不应该是我们的民族发展到今天的必然结果。看这部剧,除了故事之外,还应该读一些精神上稀缺的东西——本来是我们有的,现在淡漠了。
记者:陈凯歌导演的电影版《赵氏孤儿》上映后争议很大,主要围绕着去英雄化的改编,程婴定位为草民无辜卷入,最后也没有强调复仇,完全用当代价值观来重新解读。电视剧《赵氏孤儿案》被认为既很好地忠于原著内核,又对前因后果进行了可以接受的合理想象。你改编的出发点是什么?
阎建钢:我崇敬程婴,我读程婴,首先我信——相信先祖有过一段辉煌的时代,这个时代层出不穷过慷慨悲歌之士,敢担大义,勇于献身。我特别敬仰那个时代对生命、对人格的尊重,不惧牺牲,都希望自己能成为英雄。我认为死是消亡,牺牲是涅槃,死是舍,牺牲是得,精神永存,从这个意义上,程婴“活”了2000多年。
记者:吴秀波走红的几个角色跟程婴都完全不搭界,选择他出演首先是出于收视率的考虑吗?
阎建钢:程婴这个人物绝不是靠演员技巧能完成的,他要求演员一定要有独特的、痛彻的人生经验,要有沧桑感——秀波能够担当起这个角色。
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我第一次见吴秀波落泪。见面我们就谈了一场戏,摔婴。谈论了这场戏的诸多“坎”,不是讨论怎么演,而是不停地互问为什么——摔死自己的孩子啊,太难了。那次我们都没有最终说服自己或对方,我说不要担心,对这样的故事我们不躲,一定要硬碰硬,一定要解决今天晚上提出的若干个为什么。最后秀波说,这个戏我接了。
记者:屠岸贾的塑造也很有意思,电影版只侧重他的阴暗面,电视剧不仅浓墨重彩地表现他的权谋、野心,还有不少爱妻、慈父的“添加剂”,您如何看待这个人物?
阎建钢:从一个生命来讲我对他也尊重,从道义上我对他是否定的。但并不代表我会概念化、脸谱化地塑造他。屠岸贾也有他的价值追求,追求把个人生命能量发挥到极致,到了野心的地步。但实现过程采取了违背公众价值观的行为,比如作恶,耍权谋。我们致力于表现那个时代人高度的生命智慧,也包括政治智慧。屠和程智商很高,都是明的,没有阴谋,告诉你我要整你,硬碰硬。我认为磊落是那个时代人的共性。
记者:屠岸贾的“高智商”可以理解,但“智慧型”的程婴却完全出乎观众意料,特别是他进入屠岸贾视野之后所表现出的智慧和能量,甚至达到让这位大阴谋家惺惺相惜的地步,绝不是一个“草泽医者”能够瞬间达到的层次。这种“不合理”是出于电视剧戏剧化改编的需要,还是您心目中程婴本应是这样的人,过去的演绎版本低估了他?
阎建钢:两者都有。从一个剧的角度,矛盾双方的人物关系一定要匹配才好看,但这不是生编的。我跟编剧陈文贵一致认为,程婴绝不是一个低智商的人,否则他作不出或者被迫作出这样的事迹。献子、摔子可不是一般的举动啊,能想象这种内心风暴要延续多久?!
记者:演员的表演状态也很特别,不太像正襟危坐的历史正剧,很松弛,台词非常现代,有时会觉得像看穿着古装的谍战剧,您对演员是如何要求的?
阎建钢:开拍前的导演阐述会,我说希望所有演员把古装戏三个字忘了,把身上的服装忘了,咱们反穿越一下,让今天的观众看到2000多年前的人在你身边活着,能感受到他们的呼吸。我希望观众没有看历史剧的感觉,而是身临其境。这是吴秀波第一次演古装,也是孙淳第一次演“大古装”,刚开始他们老问古装戏怎么演。有一场屠岸贾和程婴在书房里的对手戏,对话过程中孙淳可能太累了,憋不住突然打了个哈欠。这是个事故,他以为导演肯定会喊停,就随意地往椅子上一靠,谁知我没喊,他必须接着演下去。就这么一个松懈的动作,之后的状态马上不一样了。那一瞬间,我觉得是最活生生的。我对演员说:你给我活着!我不是拍给司马迁看的,我要给今天的人看,让80后、90后能无障碍接受。
记者:这个戏虽然口碑很好,是近年少有的经典改编得到认可的,但收视率不温不火,预料之中吗?
阎建钢:播出之前我就很忐忑,因为我对今天的电视生态环境不自信——雷剧、穿越、家庭厮杀,都会比我的收视率高,我认为《赵氏孤儿案》很难跟他们争夺。一片森林,有参天大树,有干净的幼苗,也一定有歪脖树,你不能不允许它存在,但起码数量不要太多。
记者:围绕这么一个沉重的题材,能感受到主创为收视率和观众的收看快感做了很大的努力,比如节奏很快,像美剧一样两到三集必制造一个新矛盾,多方角力,迅速化解,悬疑感做得非常商业,这样仍然无法缓解您对收视率的担忧吗?
阎建钢:我不是做了很大努力,而是全力。在故事层面,悬疑、传奇,我下了很大工夫,用各种手段想让观众爱看。节奏剪得这么快,你知道少一集就等于扔掉多少台奔驰车吗?但它毕竟是历史正剧,吸引观众的因素不是主观想象能左右的,可这个时代再多的手段用在历史正剧上可能也无法打败雷剧。
记者:当代社会还会有程婴吗?
阎建钢:我渴望有。我也知道出程婴很难,所以才这么投入地拍这个故事,我想呼唤一声,管它有用没用。那个时代的国气、民气,公众认可的价值道德体系就那样,不是一个程婴能解决的。我们尽一份力是一份。起码有观众感动,有知音就好。为什么我对收视率有预期呢?就是觉得呼唤程婴的精神这个时代太难了。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做了这件事。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那种土壤了,不是某个个体的问题,谁也不要埋怨谁。雾霾太厚,氧气太少。但我老觉得还有希望,于是我拍了,CCTV买了,播了,赢得了一批跟我有共识的观众,赢得了没有共识的批评,说明有关注,关注这个故事必然关注历史和现实,这就可以了。一个电视剧你还想做什么?总比雷剧多一点东西,起码骂我也得想想怎么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