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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活在一个以快餐文化为主的消费时代,文学越来越丧失了深度和品位,范小青的短篇小说却能用简单的叙事讲出复杂幽微的故事,用温情的目光观测多变的世界,江南方言背景形成一种特别的话语情调,使这些小说有一种内敛、柔美的文学素质,那种玲珑剔透,晶莹纯粹的情感意绪令人无法忘怀。这些美学品貌我们在她许多短篇作品中都可以发现,特别是她的短篇小说代表作专辑《像鸟一样飞来飞去》⑤更有集中反映。
范小青的短篇小说想象力极其丰富,她源源不断的故事讲述中总是跳动着鲜活灵动的生活气息,其中亦挟裹着浓烈的温润与潮湿,她要么凭借想象虚构、演绎历史,要么在精神上不停地咀嚼怀旧意绪,对于“豆粉园”恋恋不忘,持久返归个人的童年旧梦,时常出现的“鹰扬巷”的市井小巷,使读者长期认为她就是在过去的阳光下行走。范小青固执地打量周遭的现实,试图连接、缀合这新与旧的世界,根本上改变读者的阅读偏见,既写出特定地域的乡土风貌与人物命运,又描绘纷繁市井和人物百态,看似不温不火的叙述中涌动着起伏跌宕的暗流。读者被描绘得美丽诱人的水乡风景所陶醉,被她娓娓道来的文字和哀婉的笔调所感染,被她深情关怀的人和物所打动。
许久以来,风物清嘉的苏州使范小青的作品继承和发扬了家乡前辈作家的传统风格,特有的人物,悠然的节奏,细腻的笔法以及浓浓的苏州情韵,令人难忘。范小青以她多趣而善意的文学观察,以她独具风韵的吴语,以她清丽精当的笔致和温情眷恋的情怀,触摸家乡父老平民生活的脾性与体温、彷徨与思索、向往与奋斗,继而耐心专注地刻画描摹,形成一幅如名画《盛世繁华图》般的长卷,不同的是,名画早已终结,而范式长卷犹在行进;名画是眉飞色舞的一味风俗褒扬,而她还带着自己的多重思考和审美,灵性地折射出世道人心的各种层面。在范小青很多苏州书写的短篇作品中,《鹰扬巷》是非常漂亮的,堪称经典。小说写得精致淡雅,然而淡中有味,充满沧桑。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汤老太被一位麦姓老头拜访,麦先生早年既崇拜汤老太又敬仰她的丈夫黄先生,黄先生过世后,一直想来看一眼她,终于得便探望。人与巷的古老故事在两位老人细语家常的对话中展现出来。几户人家居住的大院曾是汤好婆的老宅,已经老眼昏花的汤老太曾是上海振华女校的校花,有过艳丽如花的青春年华,曾是不少俊男帅才的梦中情人。逝水无言,岁月无情,尽现沧桑变化。老态龙钟的晒太阳的老太太们,似乎已远离主流生活,但这些“故人”恰恰是范小青关注的对象之一。那位汤姓黄夫人,外人看来的确太普通、太平常了,以致几乎无法引起人们的关注兴趣,但一个外地老人的到来引出的不仅是一个人身世的故事,而是一串历史珍珠。汤好婆与麦先生似有若无的故事,被机智的汤好婆“一个老朋友,从前的朋友”轻扬屏蔽,氤氲开来一种清雅而永恒的味道来,世间上隐匿在所有时空里的美妙情绪便在人们温善的目光中汩汩流淌而去,仿佛一张发黄的旧照,铭记着一段数十年隐约的情怀,因了时间的历练而益发珍贵。数十年的隐秘期待,一旦化为真切的人间关注时,缺少情感色彩的寻常话语显得那么暖人,最后一切都涟漪不现,平静如初。如同一副优美恬静的写意画:淡淡的眉眼、淡淡的心情、淡淡的结局。那种被世俗理解的爱早已是一种永恒,隽永含蓄。范小青以一种冲淡通达的哲学态度从日常生活中发现了一种生命存在的形式,她在加以表现时,倾注了极大的温情抚摸。《鹰扬巷》的情节很简单,篇幅也不大,几乎全部都是对话,但它营造了一种氛围,让历史的沧桑以及其他许多东西浸透在背后。小说带给我们的最直接的感触是其琐碎却鲜活的生活化的文本内质,范小青在作品中娓娓动听地给读者讲述着过去时代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这篇小说关注的只在生活本身,在于如何把陈旧而鲜活的“原生态”的生活以一种有意味的方式呈示出来,从而让读者自己品味、把握和认知生活。
一度,范小青短篇小说写得较多的是“沧浪亭、真娘亭、鹰扬巷、六福楼”等姑苏古城特征明显的地、巷名谱,这些地方已然成为认知范小青作品的标志,它们是范小青童年生活场景的回忆、想象和描述,也可理解为她对日益改变容颜的城市面目的“祭奠”,小说将读者直接引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其中贯注了作家个人超乎寻常的情感和思想。范小青必须以一种知悉所有来龙去脉和各种细节的叙述者的态度,冷静沉寂地娓娓道来,在这种呈现出强烈的个人化色彩的叙述方式中,范小青真正体验到一种创造具有特定情感氛围的文本世界的快感与成就。短篇小说《瑞云》就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范小青在苏州长大,受这里的文化熏陶,作品表现出来的就是苏州文化的特有状态。从内心而言,她至今依然很怀念自己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小说。发表于一九八八年的《瑞云》,没有完整的故事,但是读者有一种印象——它就是苏州的,那些人,那些场景,都是苏州的,作品因为与作家自己内在本质情性非常吻合,表达起来就更顺畅更方便。范小青的长处或者说她比较喜欢的就是开放性,把故事隐藏在背后,形成跳跃式的,看似随意的表意错觉。当然这样的方式对读者也是有一定难度的,那就是读者得具备一定的条件,一些读者不太满足,作家所写的故事、人物往往要看得真切才算好,而作家把故事隐藏在后面,他看不见,得费神去想,甚至想不出来,就会觉得不过瘾。留白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虽然《瑞云》也把故事隐在背后,但作品采用的叙述方式调动了读者的想象配合,审美效果发生了变化。
瑞云是瑞云好婆在厕所里捡来的,三岁被丢弃时还不会走路。瑞云好婆先前叫吃素好婆,有了瑞云才叫瑞云好婆。她早死的男人是一个大户人家,解放后房子分给了很多人家住,她只住了西厢房,捡到瑞云后,教了她认字和女红,先天残疾的瑞云从好婆身上承袭了做人的尊严,养成了一颗细腻、温和且富于想象的心灵,自己开了间裁缝铺,收了翁美华、陈光二人为徒弟。吃素好婆因为读佛经顿悟了“空”,便不再怕鬼,而且能以平常心超越世事烦扰,“什么都想得很穿”。在她影响下,瑞云也永远以平静的笑容去对待艰难的命运。小说写出了居士的体验:佛即是胆,佛即是慧,佛即宽容。作家以贤淑的邻家女沉稳的小市民生活状态,以及街坊邻里的平和庸常,为琐碎的人生画像写真。小说具有深沉的唐人绝句韵味,使人在阅读中不自觉地陷下去。范小青入定般的“静气”在瑞云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反映,瑞云从小被弃,大了也没得到爱,但她对生活不放弃,默默地生活在一个大宅院中,心平气和,只偶尔悄悄与石头说话,当她“平静地一笑,生活就顿时美好了,就连平时性格脾气古怪的王老先生也变得和瑞云一样安静了”。我们不难理解范小青会创设出瑞云这个独特、美丽而阴柔的形象,瑞云是她耽于幻想和自己切身生活观察相融铸的再生形象,通过范小青的想象与回忆,我们看到了昔日生活的种种图景。它展示市民社会伦理中的人情世态,既有大是大非的宽容,又有人伦世俗的温馨,以迷恋性的怀旧语调,再现纷乱而有序的日常生活,鲜活生动,布满烟火气,故事背后显露出难以言尽的人性风景。范小青极好地利用了童年生活的珍贵记忆,以一种超然而冷静的目光打量那一段过往烟云,她无意于形而上的思考,而专注现实的生存状态,这种求真态度显示了少有的深度,常给读者别样的纯粹与震撼。范小青对瑞云书写的笔调是温柔而凄婉的,也是哀而不伤的。她制造了一种缓缓氤氲的气象,朦朦胧胧的忧伤,如一阵轻雾,由远及近,淡淡的袭来,而你在与她一起感受这些生命中不可避免的痛楚时,心底泛起的不是那种无法抑制的独怆然而涕下的感动,而是对这种人类与生俱来的痛苦与挫折的深深认同,和对生活中那些即将消失,淡出人们视野的、最原始、最纯净的美与最圣洁的情愫,发自内心的眷恋和向往。
范小青的短篇小说宛如山涧一泓清泉,纯朴晶莹,带着梦想与执着,带着对人生美好情感的追寻和对普通人生存方式的思考,在舒缓有致的叙述中,表现出人生多样的情感世界。范小青是经历过生活磨砺的知识女性,因此对平凡人的生活琐事具有深刻的理解,并且对生命本身具有极强的尊重和宽容,这无疑使她的小说具有了亲和的外观,得到了呵护。这些小说度的掌握始终如一,它在节制主体情感的同时,也给出了发展自我同一性(包括风格和人格)的起点与边界,很难找到比范小青更具和谐性的文本了,透过那低徊涨落的节奏,明亮朗扬的格调,读者很清晰地感受到幕后的主体气息:踏实、温暖、自足。在此,文本的浑然、平和与主体的气质吻合了,一种纯属传统的人格魅力,在让人油然生出亲近之感的同时,又保持敬意地隔出一段距离。需要注意的是,范小青的这类短篇中没有陷入自戕式的“独语”状态——虽然这种言语方式容易深刻,但亦有导致人格撕裂的危险。民间和日常生活琐事的平民化立场或倾向使她在公共空间站稳了脚跟,而人性善主题的不断吟唱则使她获得中正、大气的形象。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自我选择、定位的结果,尽管在实际操作中主体往往是下意识的。这种主体塑造和创作交织在一起,呈现出相互促进的态势,这种写作事实在于想像虚构中的一种自我筹划。同时,我们在范小青的小说中绝对看不到“私人”小说的任何痕迹,它们被审慎地过滤掉了而表露出某种标志性的范式美学洁癖,我觉得这和她潜在的女性身份的自我提示密不可分,一种大家闺秀的气派:随和而不逾矩、醇厚而不狎昵,它在范小青作品中具有压倒一切的地位,它既是范小青尤为珍视的部分,也是理解范小青的关键。范小青短篇小说中对普通人生活境遇的终极关怀,对尘世琐屑事物的温情关注,对凡俗人们悲欢喜乐的深刻理解,公认是她作品最感人的部分。作为当代一流主力作家,范小青在叙事上着意经营,这使得她的小说亲切而耐读,她所选择的题材和穿越题材所表现的深层涵义,每每激活人们日渐疲惫和麻木的心灵。《错误路线》选择一件小事讲述了人与人的隔膜和不信任:吴明亮原来是教师,因生活清贫下海开起了出租车,生活条件改善了,但与妻子的思想差异、感情分歧却越来越大。一天早上鬼使神差突然改变自己多年习惯的行车路线,把一个骑着偷来的自行车的身无分文的农民工腿给撞断了,接着就发生了一连串让他感到啼笑皆非的事情:警察对他不理解,他说自己没责任,别人根本不相信一个没责任的司机会主动将伤者送到医院并交钱救治,妻子怀疑他改变出车方向是心头有鬼……他在解释不清楚的情况下,只得撒谎说他走的还是原来的路线,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结果与妻子相安无事,非常耐人品味。
短篇处女作《夜归》写5的是主人公映华在大学的遭遇,这个在山村里死了丈夫、留下孩子和老人的“老知青”,原是为了让凄苦的心得以舒展才投考大学的,不成想在高等学府的文明世界中,她却遭到了比山林里更可怕的冷遇和压抑。尽管作为一个寡妇的责任她都责无旁贷的承担了:“赡养老人、抚育孩子……”,虽然并非寡妇所必须恪守的她也恪守了:“不同别人谈情说爱,不和任何异性发生超过同志以上的友谊……”,但是,人们依然在正常的活动和交往中对她极为热心地投去异样的“关心”。范小青借助映华的意识变化,以十分精巧的心理结构,把高度凝聚与浓缩了生活时空的点连成线,极其传神地勾勒出活跃在主人公周围的众生相,那些对映华高深莫测令人发寒的火辣辣的目光,百无聊赖的议论,莫名其妙的干预,自以为是的劝诫,都足以让一颗备尝不幸的滴血的内心雪上加霜。小说中真挚的同情和出于善良的扶掖,有效地强化了主题,世俗人心令人扼腕。
《科长》是一篇很有意思的佳作,贵和生快到年龄了,但身体很好,不想从科长位置上离岗,于是在单位放风,说自己的年龄是弄错了的。副科长老阎年纪也不小了,正等着坐科长位置,如果贵和生不离岗,他就上不了,他不愿失去这最后一次机会,老阎一急,也就顾不上态度,忘记了自己这么多年是怎样在贵科长面前赔小心的,当面拆穿贵科长。贵和生弄假出生证明,最后受到批评,加快了他办理离岗手续的速度,他非常后悔去证明什么,羊肉没吃到,反倒惹一身臊气,早知道,跑也不用跑,冤枉钱也不用花(他曾给村长送礼),还能留个好名声。贵和生离岗后老阎顺理成章当了科长,并坐进了贵和生的办公室,离岗后的贵和生无所事事,就专去搅老阎的饭局,弄得大家很尴尬。贵和生当上家属业主委员会主任,再后来是老阎被一刀切,退下来的老阎查出了糖尿病,而且很严重,住院后贵科长去看他,说等老阎病好了还有一个副主任的位置可给他。“老阎说,那我还是做你的副手。贵和生说,等我退,你就拨正。说着说着,他们都笑起来了”。老阎退后,冯大军在几个副科长想顶都没能顶上去的情形下当了科长,他改掉了见人行军礼的习惯,火爆脾气又找回来了,甚至骂人也用家乡话,下面的人于是说他到底曾是老虎团的团长,工作有魄力。几个人对科长职位患得患失的故事,题材虽不新鲜,但絮语式的风格使小说具有一种别致的魅力,描绘出了温和的人情世态。小说突出的特点是打破了一般的叙事常规,作品开篇出现了两千字左右的议论,从议论转入故事的描写后,先是围绕着退休的科长贵和生展开,在不知不觉中将笔墨集中于现任科长老阎,故事最后,笔锋一转,以先前的次要角色冯大军结尾,作家本来一直让读者关注的是贵和生与老阎的去留结果,把冯大军点出来,看似轻描淡写,却回味无穷,读到这里,再往前看,几处的铺垫更显妙处,不露痕迹。结尾既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横生妙趣。
《钱科钱局》与《科长》一样都是在写可爱的小公务员,为某些实际利益或难得到手的位置,他们善意的奉迎或私心的狡黠,也有多年底层生活的心理失衡,写得更平朴有趣。钱科长好面子,另人奉承喊他钱局,他就势笑纳,连老婆也以为他真当了局长,藏了私方,钱“局”的玩笑开到分管市领导都知道了,挨了批评,回去正名,复称科长,在提拔副局长的事情上几经波折,就在他政治阳寿即将终结时,终于在抗洪中立功修成正果,得到提拔。值得注意的是,称钱科长还是钱局长,是科长还是局长,都并不太大地影响他上班、聚会和居家,所以,人换了一茬又一茬,都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小说对欲望的节制恰到好处。
《在街上行走》对细小宁静之态的描摹更是棋高一着,小说写一个有些文化的废品收购人,偶然收得一位老人写于30年代的一些日记,并把它卖给旧书店。老人去世后,后人自费为他出版全套日记,缺少的3年的日记,当年被保姆卖给了收废品的。老人的后代在报上刊登启示,寻找废品收购人,旧书店老板的儿子看到了这则启示,却不知道那些日记正躺在父亲留下的旧书遗物中。这三年丢失的日记如同老人生命链条中的“空缺”,这是小说结构的基点。这个“空缺”不像先锋作品中一样布满玄机,它只是生活中一个自然散落的链条,郑重其事地对待“空缺”,背后的心理是对完整的预期,如果心中没有一个首尾相连的圆,就没有所谓的“空缺”。小说中的几个人物如交警与废品收购员因偶然相遇,又顺着各自的生命轨迹滑行,把他们连接起来的是叙述者,叙述者采用的是全知视角,但没有丝毫操纵芸芸众生的得意,只是记录下人物的故事。小说看似散漫,七千字不到安排了8个人物,进进出出,没头没尾,但正应了“形散神严”的老话,小说的叙述口吻与主旨契合,淡而有味,了无痕迹。小说落脚在平实而自然之中,显得视大为小,视有若无。范小青追求一种具有真正建造功能和极大涵盖力的叙述语言,这种语言的拓展超越体现了范小青的襟怀和境界。
范小青认为小说的至境,应是思想与物质的高度一元化,她的“思想”主要指个人经验,“物质”乃是一种统驭全局、推动发展的逻辑的叙述方式。在这种理念支撑之下,走向成熟的范小青以近切者的口吻讲述着主人公的悲欢离合的故事,从中融入个体极端浓缩的意识情感。在人人守口如瓶或谎言层出的物欲实用世界,谁都无法真正猎取别人的内心念想,人们其实只拥有各自内心的故事。范小青的短篇小说追求本真的途径就是走向人物自己,她希望通过记录那些底层小人物的细碎人生使读者看到人间阳光的缕缕温情,以人们熟悉得几乎遗忘的日常温情润滑人造的滞涩。《我们的朋友胡三桥》写王勇托堂叔办父亲的丧事,但未等他回去扫墓堂叔也辞世,王勇回去扫墓只好到公墓管理处查登记册,在胡三桥引领下终于找到父亲坟头。胡三桥是一个守墓员,也可能不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一个温暖的守护者。他把王勇父亲及其他逝者墓碑上的字仔细描好,其认真的情态一如当年在前线为战死疆场的战友描墓碑一样,风雨无阻地替那些无人祭拜的亡魂守护公墓。王勇认为,胡三桥就是他的一个朋友,一个亲人,一个可以把任何事情托付给他的可靠的人。王勇返回故里被乡亲张冠李戴以及他再次扫墓前后寻找胡三桥屡屡未果甚至听到的关于“胡三桥”们的种种言论,在是与不是的错位中,寻访亲历,温情而随性,自在其主。小说中一连串因姓名、语言与文字发音的误差所产生的命运故事不能不引起读者对于人类生命密码的猜测,从而对生命的神秘性产生无尽的遐想。胡三桥参加过老山前线作战,目睹了许多战友牺牲,长眠大地,精神大受刺激,领导以为他大脑出了问题,让其复员,成了他“自称”的公墓管理员。这个人物笔墨不多,小说只出现了两次,却个性鲜明,给人印象深刻,小说一方面风生水起、有声有色,于精巧、精致中对人物性格、心理把握非常精确到位,同时在温情中渗溢严峻,在轻松中映现沉重,在阴冷伤感中召唤人文情怀。在日常生活的艰辛中,人们普遍地体验到孤独与隔膜,小说表现人的孤独的存在状态,人们在隔膜中变得敏感而脆弱,人与人之间变得冷淡而无奈。范小青对人生存状态的关注和表现,引发我们对社会前景、生活意义、人生价值的思量,通过平静的叙述,将生存真相告白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