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簇的波浪,我迷恋这片刻的欢愉
内心的怅惘,可以忽略不记
九月,登高望远,我在梧桐乡
看天地空旷,松林如海
几朵云彩,铺满桃色的天空
秋天的大地,到处都是果实
我却看了到燃烧,浓烈,炫目
映照着原野,诡异而妖艳
这尘世,偶尔温软,清凉
触手可及,偶尔凝滞,幽深
各有各的算计
只有你能听见,这内心的声音
汹涌极了,生命的水涡里
我愿意偶尔这样,迷失方向
九月,登高望远,我在梧桐乡
看山,看水,看枯萎的旋伏花
看转头成空,一切都如止水
一切都动魄惊心
●疑问
屈原曾经提问:“九重之天,是谁测量的
如此巨大的工程,最初又是何人造它的
日月怎么悬挂,众星又如何陈列”
我从来也不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
我只想问问你,天是怎么黑的
秋风是怎么凉的
葱郁的野草间,散落着
绵羊、牦牛和马匹,它们依靠什么
找到回家的路
如果水也脏了,它去哪里洗濯
一个寂寞的人,喜爱冷峻的山水
生活也总是有,绵里藏针的残酷
我不想说,痛苦与幸福,为什么
会在一个人的心里同时燃烧
我只想问问你,岸边稠密的树丛间
疾闪穿掠的两只飞鸟,叫什么名字
山地里到处都有优质的歌手
哪一个的喉咙里,才带着为我吹奏的小号
●我在等一个善良的邮差
我在等一个善良的邮差
我要问一问他,在黑夜到来之前
我会遇到谁,雨后的早晨
芙蓉们择枝而生,一朵是不是
做了另一朵的姐妹
我在等一个善良的邮差
我要问一问他,隔着几个省的想念
是谁给的,青砖地上的月光
是向谁借的,睡眠是不是
能安慰一个人的偏头疼
我在等一个善良的邮差
他知道我温和,冷静,百忍成金
他知道我有云朵一样的柔软
悄悄潜伏于内心
敏感的人相互寻找
孤单的人相互安慰
昨夜,香槟的灵魂在瓶子里歌唱
我在灯光下,等那个善良的邮差
我只想问问他
风吹草海,云过天空
一朵鲁国的莲花
从哪里,才能找到它的源头
●鹧鸪飞
春风逃落,梨花消逝
飞翔的鹧鸪
带着人间的广阔和荒凉
这个挽歌者,胸腔里
有江水,落日,墓碑与峭壁
这个挽歌者,胸腔里
有执迷,沧桑,归宿与轮回
它的身后,天空渐远
流水渐阔,树梢沿着天空的方向
一次次升高
但这激情所覆盖的生活
并不适合于抒情
“并非我要竖起篱笆
只因棘上要长刺,绵里要藏针”
“并非我不爱夏天
只因雨淹了河堤,雷劈了杜仲”
花香满坡,但对孤独的鹧鸪来说
每一朵都无滋无味
●时光曲
我走在岸边,我的心散落在江水里
我去上游,只看到连绵的山体
和繁华的落日
春天泄露的天书,一次次被草海淹没
我去下游,迭荡起伏的
不是蓬勃的灌木
枯树上长木耳,琥珀里藏着泪
我且忆且悲,是个颓废的病人
在藤萝树下抄写经书,在草地上沾花惹尘
时光若是踢踢踏踏,摇摇晃晃
我就与它一起,倾斜,起伏,汹涌,动荡
时光若是一团,一卷,像茧子里抽出丝
我就与它一起,发光或照亮
我从来不指望,那些盟誓,泪水,轻怜密爱
还能沿着芦苇的芽孢,重新走回来
●寺院里的黄昏
寺院里的和尚,都在诵经
他们笃笃笃敲木鱼,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他们诵经的时候,什么也不想?
寺院外的流水,曲折向东
它们或清浅,或浑浊,都因季节而疏密有致
它们流淌的时候,也带着一颗欢腾的心?
吹过悬铃木的风啊,也吹过寺院里的
石兽和碑文,它们越来越粗糙破败
是不是也越来越少爱恨悲喜?
我从一个门厅进入另一个门厅
什么也没说,也许
那个回头的喇嘛,可以看到我的伤口?
●在某处,不适之地
一个人看月亮,总是越看越孤独
在黎明县,我有过相似的心境
江河改道,大山挪移
我还从落叶的身上,看到季节的影子
“天地大德,请给万物生长的机会”
热爱生活的人,都有一颗向善的心
而我白发暗生,一事无成
把每一次归乡,当成是一次心碎的回归
《夜宴图》里夜宴,《运粮图》里运粮
在黎明县,我像枯草之根,只能在水穷处
默默潜藏
多少年了,这里一直都是寂静的核心
而我始终没有学会,远离烦恼
自己做自己人生的衣钵
我承认,我是一个布满风尘的人
没有柔情蜜语,但也不具备铁石心肠
唯一爱着的花楸树,身体里还有一座悬空寺
●生活之诗
曾经的时光,都是用来奔跑和观望的
现在要做的,就是打扫和清理自己
阅读,听经,喝茶,在灯下写信
我要把所有的白纸,都写满爱情
我要把所有的爱情,都用来私奔
我还想问自己:什么最重要
怎样抵达它?尚有那些不曾说出的愿望
这些年,我淋雨,流浪,孤单
一颗热血沸腾的心,随时感受到
陡峭和凄冷,一些语言,就像刀
出鞘就伤人
现在,我愿以擅长的事物生存
以热爱的方式修炼,允许自己
和满地的落叶一起,做人世的俘虏
我发誓从此平和朴素,不再向光阴催讨
广阔深邃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