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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昆曲幽兰本质——访昆曲艺术家石小梅

//m.zimplifyit.com 2013年06月13日14:34 来源:中国作家网 任晶晶

 “我不提倡昆曲放下身段去迎合观众,那样反而会失去自我,对观众应该是引导,而不是迎合”

  回归昆曲幽兰本质——访昆曲艺术家石小梅   

  前不久,“春风上巳天”——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2013北大演出季在北京大学的百年讲堂举行。其中,“熊猫”级老艺术家石小梅演出的两台全本 大戏《白罗衫》《桃花扇》,让北京的观众大呼过瘾。与一些求大、求新、求绚丽舞台演出不同的是,此次演出将舞台最大程度地交给演员,使演员全面地展现出昆 曲之美。昆曲,应保留什么,又需要发展什么,石小梅有她自己的看法。“好的折子戏都应该保留,而折子戏的精华都应该被借鉴与延伸,这种借鉴、延伸,就是昆 曲之发展”。

  退休后的石小梅成立了自己的昆曲工作室,并与江苏省昆剧院联手,陆续推出了一系列整理改编的昆曲折子戏,她希望能继承与彰显前辈大师们一以贯之的昆曲内涵及遗韵,将比较传统的昆曲呈现给更多的观众。

  记  者:“非遗”十年来,昆曲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为了满足现代人的审美趋向,出现了不少吸收了现代技法的新编剧目。但在熟悉昆曲的行家看来,有些剧目或多或少失却了“昆”味,是“走了样”的昆曲。您认为昆曲发展如何能“出新”而又不“走了样”?

  石小梅:一字一句一招一式恢复“正宗”、“嫡派”,应该说是戏曲艺术的最后一条退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走了样”并非纯属坏事。试问:魏良辅 改调而成水磨腔之前,不是早有“原样”的昆山腔吗?汤显祖的《四梦》被视为不合昆调的剧本创作之前,不是早有大批的传奇昆剧演出本吗?无论进行何种改革, 成功者定是少数,但要获得成功,必须有新的起点。

  昆曲的“出新”与其他比较年轻的剧种有所不同,不能太过强调创作新剧目和舞台面貌的出新。而应在整理保护的基础上,去丰富其内涵、赋予其新的思 想。比如全本《白罗衫》的创作过程,我从周传瑛先生那里只学习了一折传统戏《看状》,这原本是一出非常细腻的做工戏,并没有很深远的文学性。张弘编剧以此 为“种子”,根据明末清初无名氏所作的《罗衫记》改编延伸出了全本《白罗衫》。该剧原本讲述的是一个承载着中国传统道德伦理价值观的恩怨故事,如果继续沿 用这个主题,对今天的观众来说,显然是落后了,所以张弘编剧放弃了原残本《罗衫记》的公案戏主线,将题旨放在对人物命运的探寻上,写成了一部“心理剧”。 因为没有传统范式可循,要使重新构思的三折戏在艺术层次上与有传承的《看状》一折浑为一体,我们同样必须进行新的创造。这其中的艰苦决不在编排一台新戏之 下。我觉得,好的折子戏都应该保留,而折子戏的精华都应该被借鉴与延伸,这种借鉴、延伸下的“出新”,就是昆曲之发展。

  记  者:您演出的全本《桃花扇》,填补了昆曲舞台无“桃花”的空白,但听说,当初您推出由原著整理恢复的一折《桃花扇·题画》时,甚至都没有勇气告诉外界这是 自己独立创作的新剧目,以至很多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出骨子老戏,直到您凭借这出《题画》拿到梅花奖之后,才如释重负,告诉外界这是一出新戏。在肯定 和鼓励声中,您才又创作出了全本《桃花扇》,在多年的演出打磨下,该剧亦成为了江苏省昆剧院的经典保留剧目。通过您的实践经历,似乎可以看出,昆曲可以站 在一个很高的起点上创作出新的经典作品,在这个过程中您有什么样的经验提供给年轻的昆曲工作者呢?

  石小梅:说起《桃花扇》,大家都知道它是昆曲的四大名著之一,然而,其实除了文辞俱佳的文本外,《桃花扇》的舞台演出早已失传。偶然的一次秦淮 游,让我感到作为一个昆曲演员,于情于理不可不演《桃花扇》,于是在没有任何参考的情况下,根据自己的理解创作出这么一台戏,心里难免忐忑,成功与否没有 把握。而且,《桃花扇》的改编是在上世纪80年代,那个时候,各个行当的“传”字辈艺人还都能够身体力行教授剧目,他们从师承的角度严格控制了昆曲传授到 我们这一代的身上是没有走样的,他们的存在就是严格的昆曲舞台表演典范。因此,我们是怀着对传统规范的敬畏心理小心翼翼地进行新的创作。如今看来,也正是 得益于这点,让我们不至于在昆曲的殿堂里冒失地大施拳脚。

  记  者:如果说《桃花扇》是不知前路如何小心翼翼地摸索,那《白罗衫》的改编是不是有了更加清晰、确定的创作思路?

  石小梅:改编《白罗衫》时,我们不如今天这样能够比较透彻地理解昆曲真正的舞台内涵,但内心已经多多少少懂得了昆曲舞台演出体例背后的一种简 洁、细致的古典戏剧精神。我们始终感觉,昆曲的菁华不在于穷奢极欲的舞美大制作,不在于把舞台填塞得满满的西方歌舞剧式的表演。昆曲登峰造极的形式是在清 音水阁边上短小精悍的家班演出,昆曲不需要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而是把传奇的精神有机组装并融合在一个有限但不乏精致的小舞台之中,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 传统戏剧精神。因为有了这样的理解,所以张弘编剧在不自觉中把清新简练的元杂剧风格和细致入微的明清传奇风格重新带入到昆曲新剧目的创作之中,而这种风格 恰恰是目前大家所摒弃的。且不论这种改编是否成功,但从演出效果来看,《白罗衫》是江苏省昆剧院有史以来演出最多的剧目,仅我个人演出就达百场以上,特别 值得一提的是,该剧演出最盛的时期,正是当年昆曲备受冷落、处境艰难之时。

  记  者:此次演出采用了“一桌二椅”的传统舞台表演方式,对演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样做是否意在突出南昆细腻、精致的表演风格?

  石小梅:昆曲演出的舞美可以适当运用,但不能喧宾夺主,舞台中心应该留给艺术家。当大家都在提倡舞台大场面、运用声光电技术的时候,自己的舞台 要突显什么,这一看似很小、很普通的问题,却是演出需要考虑的重要问题。利用此次演出机会,希望让更多观众感受昆曲传统的舞台呈现和表演;同时,也希望通 过这样一个演出思路,让年轻一代的演员重视对自我演出品质的提高。一个好剧本需要有能驾驭它的好演员来呈现在舞台上,而成为好演员的关键不在舞台上,而在 舞台下。记得当年跟沈传芷先生学戏时,他常对我讲:“拍曲子是迁就不得的,唱念,一是嗓子、一是功夫,演员上台好比上阵,出马一条枪,要亮得出,镇得住。 所以台下即使是习曲,也要唱准,不能含在喉咙口,拍板点眼要拍出声来,点出力来,久而久之,就能铸成心板,时间再长也不会忘记。”一首曲子只有在台下几百 遍的拍下来,“手板”才会刻在心里变成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心板”,人在舞台上才会镇定。

  记  者:在信息时代,昆曲能吸引到更多的观众吗?

  石小梅:想奢望昆曲回到康乾年间“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的繁荣程度是不可能的。我觉得昆曲不需要“普及”。昆曲就是百花园中的一支兰花,典 雅、端庄、幽香清远。如今,身处城市的现代人逐渐发现,放慢节奏,从浮躁的生活状态中解放出来,让自己沉浸在昆曲从容、雅致、恬淡的氛围中,不失为一种优 雅的文化心理理疗。

  现在看演出的年轻观众也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大学生们对昆曲的兴趣和热情超出了我的想象,许多高校的艺术社团都主动找到我们去校园进行演出或讲 座,每次校园的演出也总是场场爆满,观众流连忘返。大学生们愿意学习和接受新鲜事物,也把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作为一种担当和责任,我想昆曲的希望在他们身 上。我不提倡昆曲放下身段去迎合观众,那样反而会失去自我,对观众应该是引导,而不是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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