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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之前没有现场听过王羽佳的演奏,但对于这位近些年在世界舞台最活跃的中国年轻女钢琴家,多少溢美之词已然如雷贯耳—— “女版郎朗” 、 “炫技派” 、“惊为天人” 、“不同凡响”不一而足。因此, 7月5日赴天津观看王羽佳的演奏并采访,似乎成为一个期待。同台协奏的乐队是夏尔·迪图瓦指挥的英国皇家爱乐交响乐团,而“夏佳组合” ,似乎是一次传统经典与当代时尚的灵魂碰撞,让人的想象力不由得跨越时空的障碍而驰骋。因此我们提前一个小时来到后台,希望与王羽佳约好采访时间。
正在与经纪公司负责人交涉的片刻,紧身裙裹着娇小的王羽佳从走廊的一端迎面走过,漂染的金黄色短发,清高而带着些许冷漠的眼神,活脱一个流行歌手,进入我的视线。
而此时,后台的另一处,专程从北京赶来的羽佳父母,正默默看着舞台上下来去匆匆的女儿……
干净结实的音色,灵性激越
音乐会开始,当门德尔松的音乐会序曲《芬格尔岩洞》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舞台,王羽佳依然穿着那件在美国引起争议的红色超短裙,在舞台灯光的聚焦下,小心地踩着高跟鞋穿过金发碧眼的乐队人群,坐到钢琴前,与迪图瓦一个默契的点头,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深情汩动的旋律顿时从乐队中一泄而出,王羽佳飞舞的手指即在这厚实的音群铺垫下,以通透干净结实的音色,灵性般激越地迸发出能量。迪图瓦手下超乎寻常地浪漫诠释,拥抱着王羽佳钢琴上的奔放歌唱,老少间的音乐解读完美默契,产生深情的共鸣。相比之下,乐中一段钢琴与大提琴首席的对答,到如同一个蹒跚的英国绅士与花季女郎之间的追逐,在节奏与情绪的把握上显出年龄气质的距离。难怪,王羽佳自言19岁就开始与迪图瓦合作,至今“夏佳组合”已百余场,而每每在舞台上能与老迪“合”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柴一”的完美诠释令热情的观众掌声雷动,三次返场加演曲目仍然让大家不肯离席。小姑娘一扫满脸清高,甩着头利落地向观众一次次九十度深鞠躬,瞬间流露出对观众对艺术的尊重,竟然一览无余,那种从心底涌动的纯洁和真挚,突然令我在琴声外又一次触到她的心灵。
接下来是化妆间里面对面的采访。王羽佳的经纪人一共给我们15分钟时间,紧张的时空不由得把每句话的水分吸干,但王羽佳毫无做作刻意的轻松自然,让15分钟的气场十分和谐。
因为我和同行的中央音乐学院校刊主编采访前都做过案头准备,对王羽佳的简历并不陌生——1987年出生于北京,父母皆为文艺工作者, 6岁开始学习钢琴,很快在各种比赛中显示出突出天分和才华,进而入中央音乐学院附小、附中,一直跟随著名钢琴教育家凌远老师学习。14岁作为中国与加拿大文化交换生只身赴国外发展。15岁获得阿斯本音乐节协奏曲比赛大奖,并前往美国费城就读柯蒂斯音乐学院,拜音乐大师加里·格拉夫曼为师,有机会大量观摩世界著名音乐家及乐队的音乐会演出。2006年获得格利莫青年艺术家奖,首次和纽约爱乐在Bravo!Vail音乐节同台演出。因为救场赢得不同凡响的评价,从此被推上职业钢琴家之路。2008年毕业后旅居美国纽约,开始全球巡演。2010年又获得著名的艾维里·费雪职业大奖;同年被评为“斯坦威钢琴艺术家” 。短短几年,王羽佳同包括阿巴多、巴伦博伊、夏尔·迪图瓦、丹尼尔·盖蒂、霍内克、彼特利·恩肯能、洛林·马泽尔、库特·马舒尔、罗杰·诺灵顿爵士、安东尼·帕帕诺、尤里·泰密卡诺夫、迈克尔·蒂尔森-托马斯以及平夏斯·祖克曼等诸多世界知名指挥家合作,先后与众多世界知名交响乐团同台演出。同时在亚洲、欧洲及北美的许多城市举办独奏音乐会,参与室内乐演出,并定期参加世界各地最负盛名的音乐节。2011年10月,她首次以独奏会音乐家的身份登上了卡耐基音乐厅。德国DG唱片公司为她签下5张唱片合约,目前已经发行四张……
简短的履历浓缩了王羽佳26年的成长,采访的话题也自然以此延伸,在我们的提问中,王羽佳向我们解读了每一个阶段自己的收获和各位大师在自己命运中神灵般的出现与彼此灵魂交汇的愉快。
舞台上没有职业钢琴家的概念
“谈到我的成长,不得不提我的恩师凌远教授,因为我的钢琴基础、我对音乐最初的认知都是她给的。从7岁到14岁出国前,我一直跟她学习,当然有时周广仁先生也会给我一些指点。我的手比较细长,凌老师因此在技巧方面很注重培养我对声音的直觉,在触键发力上对自己肢体自制能力的把握,从而形成我现在特别通透的音色。我悟性很好,一点就有,所以经常凌老师一点我就通了,师生间特别默契。直到现在,每次回国,我都像回家一样去她那上上课,听听她的指点心里总是很踏实,毕竟她最了解我和我的音乐。我特别怕别人限制我的演奏,但小的时候,肯定都是从海顿、莫扎特、贝多芬的经典作品一部部弹出来,当时凌老师箍得也比较紧,但现在都比较顺着我的风格,对我的处理都很支持。我很感谢凌老师从小培养了我对音乐的敏感,这使得我出国后,有能力靠自己完成对所有作品的理解和诠释,独立处理、判断所有的演奏。这其中经常没有对错,只要自己觉得对,就自己说服自己然后再用演奏说服观众。 ”
这也许正是王羽佳与很多国内从小到大在按部就班一对一严谨教学环境下成长的钢琴天才最大的不同,很小就已经独立地开始舞台演奏的实践。在美国,她遇到又一位恩师格拉夫曼。而格拉夫曼给予王羽佳最大的影响,不仅在课上,更多来自观摩大师的音乐会演奏,其中得到的收获远远大于在课上的学习。
与王羽佳合作的所有著名指挥家,几乎都是她的长辈级甚至隔代的辈分关系,他们的年龄和经历都和音乐的发展一脉相承,留下传统音乐的浸润。而在19岁就开始与之愉快合作的迪图瓦大师,给26岁的王羽佳更多的是文化上的影响。王羽佳说:“迪图瓦虽然已经77岁,但心态很年轻。他是真正从传统走过来的,所以与他合作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我们有时也会讨论现代与传统的区别和关系。现在社会信息发达,生活节奏快,收获手段先进而便捷。但迪图瓦大师说:“我们那个时代都是用手写情书,一封信的来往要几个星期,人在漫长的等待中发展了情感。时间使人的情感沉淀得更深厚,因此传统的生活节奏和方式与人性更接近。 ”
也许正因为与无数大师的心灵交汇,性情浪漫无羁的羽佳,仍然能将自己年轻的激越生命融入醇香浓郁的经典音乐,沉醉挥发,更富光彩。只是,她对舞台演出的渴望遮掩不住一个艺术家强烈的表达欲望;而“巴赫” ,更适合舞台下留给自己弹奏,成为滋养内心的一种内省与安抚。
“我喜欢演出,想演出。但我的舞台表达欲求,完全出自对音乐诚恳的热爱。我在舞台上从来没有职业钢琴家的概念,也无所谓观众的反应。但我相信自己如果特别投入,特别用心的演奏,一定会感染和感动观众。我想我之所以成功,也许除了天分,勤奋、毅力和机遇外,对音乐真诚地喜爱,应该也是原因之一。另外,对音乐理解的悟性和富有灵性的创造性,对新事物不断追求的好奇心,也很重要。 ”
15分钟的限定时间一瞬而过,有些疲惫的王羽佳,走到化妆台前,拿起一块巧克力,依然微笑着回答我们的提问。校刊主编不失时机地拿出笔记本请王羽佳为母校写一句话,小姑娘重新坐下想了片刻,认真地埋头写道:我为母校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