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大秦帝国》第一部“裂变”播出,时隔4年第二部“纵横”开播,第三部“崛起”也已经制作完成,后续的另外两部作品也在紧锣密鼓地策划。一个用电视剧的形式,来俗讲秦国史的庞大工程已经完成了一半,正在向全部竣工迅速推进。
这个俗讲史序列,以公元前362年为开端,至公元前206年结束,前后跨度达150年,全部完成的电视剧集数可能达到300集,这在我国电视剧创作史上会创造一个纪录。
在兴趣即时化、信息碎片化的大众通俗文化产销背景下,《大秦帝国》系列剧集以正襟危坐的姿态,连续地、相对完整地、严肃地描绘秦国——秦朝的发展史,意图为观众提供一幅把握先秦及秦代社会历史进程的图景,这种创作态度是应该予以肯定的。
看了《大秦帝国》“纵横篇”,联系到此前的“裂变篇”,有几点观后感。
第一,“纵横篇”为“大秦帝国”系列剧集的完成增添了新的基石。它以张仪这个角色行动为主线,简约地勾勒出“合纵连横”的史事。给广大观众了解秦惠文王到昭王这段历史,提供了一个影像化的一家之说。我国影视剧过往的涉秦题材,长期以来是在“阶级斗争”话语和“改革开放”话语环境中,着力于以三个人物来讲述秦国——秦朝故事的。这三个人物一个是秦始皇、一个是商鞅,一个是孟姜女。因为前此涉秦题材故事多是片段式的,所以观众对秦国——秦朝的理解印象也是断片式的。“合纵连横”的这段历史讲得很少,“纵横篇”以“合纵连横”讲秦史,讲得比较充分,对完整地了解战国史、秦史是有益的。同时,它也为我们思考如何在“民族复兴”语境下,来讲好历史故事作了一些有益的尝试。
第二、“纵横”准确地把握住“大秦帝国”故事序列的叙事主调,就是对秦国胜出的原因探析,如果说“裂变”是从内政变革的角度来演绎这个主题,那“纵横”则是在“大争”的背景下,着重从外交的角度进行剖析。如果说,“裂变篇”突出强调的主题是变法自强,那么“纵横篇”突出的主题则是因势用谋。从“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攻城为下”的战略综合意义上看,“纵横”对更充分地理解“战国”时代并非止于攻城掠地是必要的,也是符合历史的。
第三,“纵横”较为生动地刻画了张仪这个“倾危之士”的形象。在“大争”之世的背景下,特别是在与商人猗蔚的对照中,把这个“嫁祸安国”的游士角色、众说纷纭中的“势力之徒”刻画得比较丰满。商鞅、张仪和李斯,是涉秦故事中最值得研究的文臣角色,也是剖析秦国发展、战国时事,乃至传统文化精英心理和命运的典型。在“纵横篇”里,用虚构的张仪与苏萱、芈八子、娘亲之间的情感生活,来矫正他在“连横”之中给观众留下的、挥之不去的机诈。笔者感觉,一个原因是,创作者意识到了张仪在游说六国的过程中,负面道德色彩过于浓重了,所以要用私德的完善来予以修饰。这种笔法也很有意思。
此外,还有一点期待和两点疑惑。
所期待的是,在“神剧”层出不穷的时候,《大秦帝国》是在认真地讲史,虽然是俗讲,却没有戏谑,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如果仅以“神剧”为参照,而不是以更高的标准来自励,那就未免降低了追求的目标。看《大秦帝国》的宣传资料和网上观众的言论,该剧集具有或被具有“国家励志剧”的创作意图。对“励志”的内涵,仅止于肯定成绩是不够的,还应该包括批判不足。如果说,《大秦帝国》系列剧集,已经把秦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并非一日一世之功,而是承庚接续不断努力的结果,作为创作思考的内核。那么,创作者是不是也应该意识到,秦的覆灭同样也不是秦始皇一人一朝铸成的呢?在秦由诸侯到王朝到帝国的发展史上,是否早就埋下了走向倾覆的种子?并且在它的壮大过程中,也得以持续积累,而没有得到有效抑制?所以期待后续制作能把握好这点。
疑惑之一是,笔者不是陕西人,在看“裂变”和“纵横”时,时常对“老秦人”的自豪发生认同断裂。“大秦”式样的命名,是带有某种地域中心说的色彩的,剧情中也充溢着对秦的过度美化和对六国的不屑。例如,在处理芈原(屈原)这个角色时,为了突出他的激切,该剧差不多把他描写成了一个十足的冒失鬼,这与之前影视创作中对屈原角色的处理是大为不同的。我们现在到各地游访,不难发现每一地都有其尊敬的本土历史人物。在陕西尊秦的同时,山东重齐鲁、河北尊燕赵、湖北和湖南崇荆湘。隐含在影视创作中的地域自豪、自尊可以理解,但应该避免走向偏执。笔者以为,如果偏执地自颂会造成一定的接受失衡。
疑惑之二是,该剧以及“裂变”,对秦的厚爱、对“强国意识”的赞美,是否使创作者忽视了秦的社会历史属性,即它毕竟是王朝国家,秦国民众在剧中总是欢欣鼓舞,他们的血泪是否也应该写写呢?毕竟我们全力以赴追求的民族复兴不是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