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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或者新的开始:网络时代的女性主义文学思潮

//m.zimplifyit.com 2013年10月08日15:50 来源:中国作家网 荒林

  伊萨克·迪尼森的短篇《空白之页》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苏珊·格巴在《“空白之页”与女性创造力问题》这篇杰出的女性主义评论文章中创造性地使用了“空白之页”这一意象,此后,其开始被中国女性主义批评者们反复使用与斟引,并在此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两个不同的含义:一是用以指认女性历史性的缄默,隐喻着在父权话语系统中作为女性自身无力书写自身的命运;二是喻示女性写作的无限可能性,即女性开发自身经验的可能和创造话语的可能。

  随着科技与文明的演进,女性写作的无限创造力被激发并被承认,这一过程是从知识女性核心团体中缓慢蔓延开来的,而对于最广大的非知识阶层女性群体来说,女性写作、女性主义文学、女性主义文学批评这一系列概念仿佛飘荡在空中的“空白之页”上隐隐透出的图画,美丽,虚幻,遥不可及。无论在西方还是东方,优秀的女性作家们坚持不懈地写作着,在寂静孤绝的纸媒时代,她们在自己的空白之页上独立地写出一本又一本“空白之书”来。随着“阴性书写”的确立和女性主义文学的发展,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理论体系随之诞生。至此,女性主义文学在世界范围内依然是一条条静静流淌在各自地域的不时有交汇的河流。

  1969年11月21日中午,6名美国科学家成功地将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计算机实验室里的一台计算机与千里之外的斯坦福研究所的另一台计算机连通了起来,这一创举开启了网络传播的新纪元,预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网络文化时代的来临。由此,依附于网络传播媒介的网络文学也呼之欲出。1993年互联网向公众正式开放,从此互联网络的光缆得以逐渐从戒备森严的军旅和少数科学精英的实验室向普通大众的居室延伸,并渐成蛛网传播之势。传统的轻灵飘逸的文学逐渐与冷峻严谨的网络传播技术结盟,借助被称为“第四媒体”的互联网,文学开始为自己打造一个新的奇瑰的世界,网络文学由此异军突起。

  伍尔夫“一间自己的屋子”的理论尽人皆知,“空间”对于女性写作的重要意义早已得到公认,此时,一个虚拟的环境对于妇女群体的独特意义如此值得深思。网络时代的莅临对女性的划时代的意义正以各种形态凸显出来,文化潮流的内部更是敏感地做出了反应。比如,女性主义的新形态、后女性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赛伯女性主义”便宣扬妇女和现代机器之间所存在的亲密关系,注重在网络上建立适宜于妇女的虚拟环境,对与之相关的联结性、批判性、创造性等问题深入进行理论研究,鼓励妇女主动参与在线活动,并通过新媒体艺术来表现自己的诉求。世界各地的各种女性主义思潮、女性艺术、女性写作等正通过网络被前所未有地联接起来,无数条河流正顺着网络汇聚成汪洋大海,那些洋溢着女性创造力的飘散在空中的“空白之页”正被一根根网线“集结”为一册巨大厚实的“空白之书”,它上面,正密密麻麻地书写下那些有关女性的故事。

  第一节       

  女性文化精英转战网络

  新世纪以来,随着网络时代的来临,许多女作家、知名女性文化人、著名女性学者等纷纷转战网络,在现实体制中备受男性权力制约的手脚一下子被放开,在网络中“敞开了”说话的她们,仿佛一下子从男性为“主”的“客场”换成了更为得心应手的“主场”作战。

  洪晃、靳羽西、杨澜、洁尘、春日迟迟、凌霜降、张海迪、陈染、钱红丽、李银河、蓝怀恩、荒林等,这些女实业家、散文家、小说家、评论家、专家、学者等,借助博客与公众保持紧密的沟通:既纷纷发表自己的随笔、抒发个人的心情感受、推介自己的新作、就不同观点辩论,又从与网友的交流中获取创作灵感和作品及其社会行为的反馈,稳固和团结自己的读者和传播群体。其中,学者类女性博客有较为明朗的女性主义理念,她们侧重对妇女运动实践经验和日常女性经验的归类总结、理论的抽象提升,同时也不乏对性别问题通俗易懂的解析和呼吁。

  博客就是她们最好的“话筒”,为她们现实中本已十分绚丽的身份又更添一笔,而她们的博客则也是众多“知名女博”中绚烂的一道风景。2006年2月13日约11时,徐静蕾的博客冲破1000万点击量大关,徐静蕾成为了中国名人博客第一人。2007年7月12日,徐静蕾的博客点击数过亿,成为全球博客女王。自此,“老徐的博客”成了她的第二张名片,她凭博客的高点击率相继获得多家品牌代言,并出演了多部大片。徐静蕾的博客之所以走红,首先归功于她在影视界的成功,从先前单纯的表演到现在的自导自演,徐静蕾是演艺圈内公认的才女。如果说起步表演话剧、主演电视剧电影时徐静蕾还略显稚嫩,那么到她尝试导演、开公司做电子杂志《开啦》的主编时,徐静蕾的思想日趋成熟了。[[1]]

  而在中国家喻户晓的张海迪则在自己的博客上以文字和独立坚强的女性精神继续影响着年轻一代。作为身残志坚的模范,她的事迹在八九十年代就被写进了教科书。至今已出版的长篇小说《轮椅上的梦》、《绝顶》;散文集《鸿雁快快飞》、《向天空敞开的窗口》、《生命的追问》;翻译作品《海边诊所》、《丽贝卡在新学校》、《小米勒旅行记》、《莫多克——一头大象的真实故事》等都在社会上在青少年中引起了很强的反响,长篇小说《轮椅上的梦》还走出国门影响到日本和韩国。如今的她荣誉等身,1995年她作为中国政府代表团成员参加了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1997年被日本NHK电视台评为世界五大杰出残疾人。这些光环带给她作为精神榜样的荣耀,也带给她新浪博客同样超旺的人气。经常上她博客的人们依然可以在她的“战胜疾病”中感受她的韧性,在“我爱我家”中倾听她的热爱;在“海迪咖啡厅”、“我的油画”、“我的外语学习”、“我做的书籍插图”、“我的读书生活”、“我的音乐”中了解她的充实。作为残疾女性的杰出代表,人们对她的喜爱和敬佩全部转化到对她博客的情感,名为“蘅芜园”的网友2008年3月13日在海迪博文《德国的导盲小犬Q》后面留言道:“小时候学过的关于您的事迹,从那时起您就是我的榜样。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就会到您这里看看,汲取力量。您的坚强和乐观,激励了很多人。”[[2]]

  再如《TIMEOUT(乐)》杂志(全球最畅销的城市生活指南之一)中国出版人洪晃的博客——“洪晃找乐”,一直紧跟“老徐的博客”,位于女性博客排名的第二位。拥有殷实家庭背景和文化资本的她,写起博客来沉稳、机智、率性、真实、直截了当。对于开博,她一开始是坚决抵制的,后来才转持赞同态度,她在《“凹”得巴赫猜想》(2006年6月6日)中说:“博客、网络给人一个说话的机会,挺好的。我们不会说话是因为这种机会以前没有,所以说话的素质比较低,变得不会表达观点,只会表达感情,说不出道理,只会破口大骂,这是没有思维能力的表现,说话机会太少造成了词语贫困化……”[[3]]。作为著名女性媒体人,她身经百战、洒脱自如。相对应的,她在博客上记录的新鲜见闻和丰富经验自然地成为后辈们的处世宝典。较之其他类博文,她关于男女话题的文章更多,她专门设计的《Ask me》等问答形式的博文因精辟的分解和出谋划策的意义颇受网友欢迎,她本人在反思这类博文为何受欢迎时,是这样分析的:“我们男女关系的行为非常当代了,跟国外接轨,但是我们男女关系的意识可能比国外晚五十年,甚至更多,这个很有意思,这个东西给你在这个关系里有张力,你要写外国人的男女关系好象没有那么多东西可说,在中国这个特别好玩,就是好象所有人的行为已经完全是2006,所有人的思想基本上是在有二三年代,五十年代的”[[4]],因此,高屋建瓴的她才能在人们的困难之问中做到游刃有余。号称“名门痞女”的洪晃,因为家庭背景和教育背景(从十二岁起即在美国受教育,1984年毕业于美国久负盛名的七大女校之一的纽约州华沙学院国际政治专业)的关系,故而在作派、言论上均表现出自由不羁的个性,新浪网副总编辑侯小强曾在《小马锐话题》的对话现场这样评价其博客:“我学的专业是文学批评,所以我可以从文学批评角度来说,我觉得洪晃的博客很干净,这两个字是我评价余华的,尤其是他活着。他的文字干净简练。而且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逻辑性非常强,不是东绕西绕,也不是前言不搭后语,思维非常缜密,非常奇怪,女人可能善于写故事,可能善于抒情,但是她的文字从头到尾干净,一撸到底,这是我没有想到的。”[[5]]

  2009年7月2日,著名学者李银河在博客中爆料自己的电子杂志——《GALA银河》正式创刊了,它与博客有着相同的载体和功能,也有着可以让女性喜悦不已的神奇魔力:“在我的生命中,这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日子。首先,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如果没有互联网,这件事是绝无可能的。一个杂志呀!……再次,它是一个独立媒体,它的内容不需要别人批准,它的尺度不需要别人制定,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说了算。我的父母他们那辈人做梦能做出这样的梦来吗?记得有一次,我问妈妈:你干了一辈子报纸了,你拍良心说说,有新闻自由吗?妈妈很痛苦、很老实地回答:没有。爸爸妈妈一辈子没享受到的幸福,我就要享受到了。这怎能不让我欣喜若狂呢!……最后,它是我少女时代的一个梦。……现在,这个梦想就要实现了,怎能不令我激动莫名。中国的网民已经有三亿了,他们都是我可能的读者。我要提供给他们的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思想,最美好的文字,最值得关注的信息。总之,我的宗旨很简单,很明确,就是向大家推荐当代中国思想精英们最精英的思想”

  [[6]]。

  无论是张海迪的残疾女性精神力量在网络中的“再续传奇”还是洪晃以中性化的文字力量颠覆男性传统的批评体系,知名女性文化精英们在网络空间中以更加自由灵活的大众化姿态广泛传播着女性主义思想。[[7]]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由女性文化精英们上演的网络好戏,在其博客阅读者的热情参与、评论和互动下,成为了无数各持己见的女性的思想联盟,是热爱书写的女人们的同步调行动。博客这个技术平台上,她们跨越疆域的阻隔参与到权力的分享中来,每一个入戏之人都会有强大之感。两个领域,即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划分早已有之,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时女性主义者在这方面多有批判,她们把女性被有意疏离在公共领域之外作为妇女地位低下的一个表征。当代女性已经活跃在各个行业的舞台之上,并跳居到最为先进的技术前沿,她们依靠实力分得了一份权力,更为需要引起注意的是,她们也在默默影响和变更着权力的内涵。著名主持人杨澜在她的一篇名为《向“想象力”致敬连载之三:权力是扁平的,文化是立体的》的博文中,她谈起自己曾经采访过被评为世界上最有权力的商界女性——e Bay[[8]]的女总裁梅格·惠特曼,并提问她在网络时代到底什么是权力?杨澜听到的回答是“过去我们对权力的理解,是某一个权威对下属纵向的控制能力。而在网络时代,权力是扁平的。权力并不意味着能控制多少人,或者控制多少钱,而在于你能够为多少人成就梦想。”[[9]]很有意思的是两年后,杨澜采访过的另一位著名女性——哈佛大学的第一位女校长Drew Faust,她代表了女性卓越的领导力,她以自己的成就和体验给出了对权力的相似性理解,同时也给出了对性别的深刻认识。[[10]]

  女性分权时刻已经到来。精英女性作为许多故事、节目的主人公本身从侧面揭示出女性成为变革世界力量的实力。人们对于她们存在价值的认识,对于她们社会工作的肯定,均使得这些优秀女性的重要性从现实中提升起来,且频频进入大众的认识领域。如果人们想了解她们的精彩人生,就去看看杨澜等人的更多博文:《郎平她的温柔出乎我的意料》(2008-07-19 08:20:37)、《霍尔金娜:美得直接而执着》(2008-07-24 14:17:16、《高敏 不败神话的背后》(2008-07-25 15:34:10)、《刘璇 寻找“平衡”之路》(2008-07-2915:51:24)、《郭晶晶 我要做自己》(2008-08-28 14:39:05)、《王楠 人生的舞台比乒乓球桌宽广很多》(2008-08-29 13:42:40)……“她们心中都有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就是她们渴望成就事业的力量,是她们迫切想要实现梦想的力量,是她们想要得到成功的无敌力量”[[11]]。

  第二节“空白之页”的多重女主角——网络催生民间女性话语力量

  当女性文化精英们纷纷转战网络,热衷于在因特网的空间里搭起另一方舞台,唱着比现实中更为热闹的大戏时,网络舞台的“女主角”拥有了更广泛的定义:“空白之页”的书写权力不仅从男性手中转移到了女人自己手里,更在现实意义上激发了所有女性的创造能力,转眼间,这支在传统媒介时代只属于那些幸运地拥有经济地位和精神空间的少数女性的“书写之笔”握在了广大非精英知识阶层女人的手里——在网络时代,每个女人都可在“空白之页”上自由书写并彼此观看,每个人都拥有成为这本“空白之书”女主角的机会与权力。

  80多年前,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屋子》中提出“女人要写小说,一定要有钱,还要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女性写作所应具备的两个条件被摆上了台面:经济地位和空间(生存空间和精神独立空间)。正如树木生长需要空间一样,女性文学的发展亦需要广阔的空间。1907年1月14日,秋瑾在上海创办了《中国女报》,在第2期上她发表了《勉女权歌》,中国女性文学就此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她决想不到,在此后的路途中,“写作空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21世纪之后的中国(城市)女性写作者在某种意义上几乎人人都拥有了“一间自己的屋子”。

  如果说中国现当代女性文学的整体发展是一幅巨大图画,那么21世纪以来,这幅画作的色彩愈加鲜艳喷涌,线条向更宽广的范围铺排开来。斗转星移,中国女性自我成长的脚步从未停歇,随着科学与文明的进步,书写已经不再是某一群体特有的权利与能力,女性的创作声音开始从各领域生发出来。中国文学在迈入21世纪后面临着格局调整的大震荡,而中国文学“大地震”中,网络酝酿出了中国女性文学的崭新生长点。

  继1998年安妮宝贝在网络写作《告别薇安》已经10年有余,这10多年,有人将之冠以“网络文学发展十年”[[12]]。而这段时期也正是中国新一代女性作家在数量上激增的10年,中国女性文学在这10年里走向了更为广阔的开放天地,也出现了更为复杂的新问题。可以说,21世纪为女性写作提供的本质新变之一即在于,互联网以一种虚拟形式为女性写作拓展了无限空间,“一根数据线,一个内置猫”以简单的方式轻松跨越了从前男权统治下种种出版机制障碍,令女性写作保持原生态进入公众阅读视野。空间意味着生命,女性文学愈加蓬勃的生命力以纷繁芜杂的形态表现出来。20世纪末以来,女性文学借助网络这个媒体以崭新形式迅速崛起,并悄悄延展到各个领域,几乎每一个文学新样式中都顽强地生长出一株女性写作的苍翠幼苗,女性以自己的语言方式尝试着新的突破。在新的生长点上,女性文学呈现出一种芜杂但开阔的状态。

  说到网络时代与女性写作,安妮宝贝是无法跨过的一位作家,虽然安妮宝贝至今已经不再进行网络写作,她本人亦拒绝将自己定位为网络作家[[13]],但她无意中开启了一扇大门,从那之后,每一波网络文学风潮中都有星星点点的女性写作者的身影,从网络文学的初始时期,安妮宝贝即被与痞子蔡并提,她将《告别薇安》和《八月未央》两本由网络小说集结成的书比作自己的“青春期”[[14]],而不在网络写作之后,她的语言风格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作为为数不多的由网络走出目前仍持续写作并获得市场关注的女性作家,安妮宝贝的这一比喻颇为形象,网络创作的确具有某种自由不羁的“青春期”特质,也正因此,当面对年轻女性的、极具市场潜力的网络言情小说出现时,80后新生代网络女写手们成为了这一文学样态中最为主要的力量。而有趣的是,几乎同一时期出现的、主要受众群为年轻男性的网络武侠小说中亦出现了相当重要的女性写作力量——在武侠新势力中崛起的步非烟等人号称要打破一向由男性统领的武侠领域,开创一个女性武侠的新时代[[15]]。如此种种,可以说,女性青春化写作正以纷繁芜杂的各样形态凭借网络发出自己的声音,21世纪以来的新的女性文学不能与网络脱离干系。

  80后女作家由网络催生而起,却于网络之外更为蓬勃健康地成长。在80年代王安忆小说中已初露端倪、在90年代林白小说中开始发声、在安妮宝贝的网络写作中被施以浓墨重彩的“疼痛青春”的女性成长主题在张悦然、春树等更为年轻的女性写作者手中得到了不同表现并延续下来。2001年张悦然获得新概念作文比赛一等奖,2002年被《萌芽》网站评为“最富才情的女作家”,被作为“新概念作家”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之一推出,也是第一批80后女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据她个人所说,写作源于国外读书时期的孤独,而年轻的“孤独”则是她作品中最为重要的主题[[16]]。与张悦然有所不同,北京少女作家春树在2004年获得第五届网络金手指的网络文化先锋奖、带着她的《北京娃娃》登上了美国《时代》周刊亚洲版的封面,与韩寒等4人被认为是“中国80年代后的代表”,其作品中更多表达了专属于女性的“青春的愤怒”和北京地域特征。和张悦然成绩卓然并稍有不驯的青春经历相比,春树的青春则更为激越:她热爱摇滚与诗歌,自高中辍学后便从事自由写作,曾经在“诗江湖”网站掀起巨大波澜,其板砖被选入《南方周末》“板砖爬行榜”;曾经被“诗江湖”网站称为最年轻的优秀诗人;曾经在北师大的诗歌朗诵会上怒斥众多大学生和研究生[[17]],而在2007年出版长篇小说《红孩子》之后也将触角更多伸向电影、音乐等领域。网络平台的发达与出版市场的敞开让新生代女性作家有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却也对写作质量的有了更少的规约,相较于传统女作家的单一性和纯粹性,新生代女作家有着多元化发展特征,她们以天生的女性艺术敏感性将文学与影视、音乐、视觉艺术等多领域连接起来,为女性文学的发展另辟蹊径。

  网络催生起了80后女作家群,2009年,当90后女性写作者们已经开始在网络上摇旗呐喊,80后女作家们则在网络和出版领域略显沉寂,而新一代女性文学所必将面临的问题也正于此出现:当青春不再喧嚣与疼痛,前方的路途也更为寂静漫长;由网络酝酿而生的新生代女性创作现象中到底有多少能作为女性文学精粹在文学的历史长河中沉淀下来,这还是个未知数。

  与此同时,博客时代的莅临也让女性大展身手。博客作为新技术革命的重要成果,它为女性文学传统的推进与女性话语系统的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一方面,“博客”是宽带孕育出来的“平民文学”,它接过了网络文学的接力棒,继续拆解文学的壁垒,让草根崛起与精英文学相映生辉,文学话语重归民间,在它消解神圣的过程中,女性也在男性主导的文学餐桌上分得一杯羹,体现了文学本应有的民主。

  上个世纪末以来,由于互联网的发展和普及,使得精英(尤其是男性精英)对于媒介的垄断也被极大地打破,网络成为女性大众,特别是喜欢上网的年轻一代可以充分利用的便捷手段。当普通女性拥有电脑并能够利用网络,那么她写出的任何“作品”在任何时候几乎都可以通过网络发表和传播。据《国际在线》的消息,2006年3月,一位笔名为“河流转弯处”的伊拉克女博客最新出版的《巴格达在燃烧》一书获得英国著名的塞缪尔·约翰逊文学大奖,这是博客同时也是女性博客首次获选正统的重量级文学奖项[[18]]。

  中国文学告别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狂飙突进和九十年代初期的平淡寂寞,在九十年代后期遭遇了网络。博客的迅速发展不断撞击着中国当代文学的结构,促进了文学空间内部的裂变和重组。而女性博客,置身于网络文学与女性文学的交叉地带,网络文学写作习惯、写作工具、写作规模、发表模式等诸多方面特点在博客中得以验证和变形,构成了网络文学发展中的新阶段;女性文学的传统也在女性博客中得以延续,没有了印刷、纸张的繁琐,跳过了出版社、书商的层层限制,更多平凡女性拥有了写作上的自由。如果我们对女性写作的理解不是过于狭隘的话就可以看到,女性博客有的专注于女性视角、着力于女性自我的探索;有的不仅选取女性视角,而且包含人性深度关怀,努力探求社会文化底蕴,展现了新世纪女性文学的新风貌。

  如被称为“新红颜写作”的女诗人群出现于博客空间[[19]]。据说人数达三百之众,且在不断涌现加盟中。仅2010年10月《现代青年》杂志以专号形式推出“新红颜。博客时代女性诗歌大展”,就有其中的一百多位年轻女诗人。女诗人如此数目阵势,是纸媒时代无法想象的。诗人群尽情书写自我生命感喟和个体体验,随时随地将诗意文字张贴面世,丝毫不受发表限制,写作不仅记录日常生活甚至也成为她们日常生活组成部分。如玉上烟的一首《与父书》:

  爸爸,见你之前

  我在半山坡的槐树林走了很久

  人生至此

  一草一木,都让我珍惜。这些年

  我不比一株植物更富有

  现在,我是平常的妇人,值得信赖的母亲

  我的言行使人放心。爸爸

  再过几十年,我也会这样静静地躺下来

  命运所赐的,都将一一归还

  那时,除了几只起起落落的麻雀

  或许

  还有三两朵野花

  淡淡地开

  就像同样是博客女诗人的红线女的诗句,“我们自己取火”、“把生命从尘埃里捡起”。

  她们把日常生活的意义和价值审美化,小诗读来令人心恸却又充满生命尊严。似乎与新红颜引起的联想不同,新的美学原则是日常的、生命的、当然也是知己的。

  在自由表达、开放宽容、个性张扬等博客口号的感召下,许多女性加入到博客队伍中来。她们不断地把自己的以前的和每天激发的一些想法、感受或图片整理放在自己的博客上。《2006年中国博客调查报告》指出,博客更多还是在充当个人媒体的角色,绝大多数网民建立博客是为了“记录自己的心情”,从这个角度看,博客的“日志”身份更为明显。同时不可忽视的一点是:超过60%的用户同时提到了“表达自己的观点”。从这个角度说,博客的内容虽然是个人日常生活与心路的记录,但是从记录的目的看,更多的是在传播个人的观点,而不是纯粹的为记录而记录。女性博客们亦如此,尽管她们极具个性,但是她们中大多还是非常认真地在耕耘自己的园地的。

  草根女博们喜欢在博客中详细记述自己某年某时的生活、习惯、思想、担心、动机和期望,她们爱好用相机定格自己和他人的生活瞬间,题材往往集中在女性私人生活记录和反映女性生理及其心理的线性成长历程上。她们善于表达一种打破现有女性生活、教育、职业等界限的情绪。她们乐于采用独白和对谈的方式讨论男性,讲述两性间的故事,反观女性生活本身。男性博客谈国家、阴谋、战争……而她们谈料理家务、哺育儿女、环保自然、公益慈善。日志揭示了女性自己的历史,它向人们证明历史的内容并不是许多男性所偏执的战争和权力,而是真实而丰富的日常生活。女性博客的语句并不很沉重,也不太郑重其事,她们喜欢词语的创造,喜欢句式的修改变形,在自然和轻松的前提下她们为读者营造了一个掺杂理智/直觉,男性/女性,事实/幻景,白昼/黑夜,清醒/梦幻,言辞/沉默,社交/孤独,空间/时间等诸多关键词的文字世界,显现出一种区别于男性理性主义的写作方式、一种从女性美学立场出发的意识流创作思维和方法。女性博客的体裁除了传统的诗歌、小说、散文和剧本外,还有纪实性的心情告白、往事回忆、旅游笔记、流水日程、奇闻轶事、花边新闻、话题争鸣等;纪实与虚构、文学与非文学,抑或传统文学类型中诗歌、小说、散文、剧本的“四分法”等传统分类标准,都在女性博客世界没了严格的界限。[[20]]

  从大胆展露私密、张扬欲望的木子美、竹影青瞳、流氓燕、木木、二月丫头到孤芳自赏、哗众取宠,不时制造舆论焦点的“芙蓉姐姐”、“国学辣妹”、“天仙妹妹”、“公交妹妹”、“西单女孩”、“猫耳宝贝”,从以鱼顺顺、梅子、女人学堂、地瓜猪为代表的“生活博客”,到“新浪女性圈”、 “张爱玲圈”、“单身妈妈”、“亚洲瑜珈圈”等特色命名的女性博客圈子,草根女博的发展多姿多彩。尽管这些女性写博客的出发点不尽相同,但是她们在博客写作中都显示出一种女性群体意识或集体归属感、认同感。

  转载自金华新闻网的《博客——女人,谁成就了谁》一文用“满足”来描述女人从博客上收获的体验:“1.虚荣。每天查看博客访问量,积极在亲友团中普及博客链接,动不动就号召你给她添加评论……博客,满足女人小小的虚荣,衬托其小小的可爱。2.自恋。女人多半是自恋的,不自恋也不会把自己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展示给别人看。从容地自恋、张扬地自恋,就是女性博客的风格与内涵。3.情绪表达。家长里短也好,玩世不恭也罢,过与很多人一样的生活,表达与很多人不一样的思想,这是每个女性的期待,博客刚好提供了舞台。4.身体暴露。没有人定义博客的属性在于清白的文字或暧昧的影像,既然是秀,不妨多姿多彩,反正都有人看。[[21]]”尽管概括地不够全面和深刻,但是也揭示出女性博客的一个侧面。

  记录女性日常,在自己的每一天留下思考的划痕;整理女性思路,获得性别知识,获得更好建议;分享女性体验,互相交流提高;交女性朋友,互相鼓励,一路同行。女性博客所表现出的这种共性源于女性气质和处境本质上的雷同和需要共同面对的文化现实。当然,并不是每一位博客女性都深得其中奥秘。在这方面,女性主义博主是较先知先觉和先行的,她们在点出了父权文化这个共同的靶子之后,把一切从性别路线出发作为女性主义的组织原则,号召每一个女性从家庭和男人的关系中跳脱出来,在姐妹情谊的基础上结成一个共同反抗父权制的社会群体,就会形成一条以女性为本体的统一战线,于是她们在历次女权运动成果基础上向前推进,把目标指向与父权中心价值体系相关联的所有通行的观念和习俗,以图消除文化思想领域内对女性的歧视和重新认识女性;一方面,她们在现实世界中,广泛组织了各种交流活动,通过聚会交谈方式互相倾诉自己的女性体验和情感,批评社会生活各方面存在的性别歧视,谈论解决方法和策略。如男性研究专家蓝怀恩推展至今的一个极具实验性的男性互助成长团体——“绅士乐活沙龙”活动,每次都会在其新浪博客中提前公布资讯和分享心得总结。另一方面,在博客世界中,这种方式表现为博主书写和博友讨论的呼应关系,如此循环、推进加速了话语的延深。春日迟迟、鱼顺顺、流氓燕等在博客上提出的问题远非停留在皮表,而早已扩展到更为深层的价值观念、道德观念和家庭观念(如性别角色、家务劳动、子女关系、夫妻关系)等方面,对普及性别知识、改革性别关系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22]]

  2007年,中国的博客作者多达数千万,而全球的博客用户已经过亿,全球提供博客服务的网站数量是2003年的100多倍,博客的影响深入到人类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有人把博客称为草根阶层获得话语权的最新平台,我们如今也可以称博客是女性获得话语权的最新平台,这才是当下女性博客如此繁荣的深层原因。如果说网络为首的新兴媒体在努力跻身主流媒体行列分食传统媒体的市场蛋糕,我们也同样可以说中国女性也正在期许并着眼分享着先进而可贵的性别文明成果。中国博客是一个社会交际网络,也是一个女性主义思想传播的平台,网络对女性来说有太大的施力空间,女性博客上所展现的各种女性文化现象也无时不在回应着女性主义长期关注的诸多问题,这点尤其关乎整个人类文明建设的未来。

  例如,性产业链条中的女性一直都是女性主义热议的话题。作为著名的草根女博客流氓燕2005年后把写作兴趣转向卖淫女和全权主义,2006年她在好友的帮助下动手开通了两个网站:一个是红尘网,试图服务于因生活窘迫而其他不得已原因而沦入风尘的女性;一个是中国民间女权网,试图走女权平民化的路线,传播女权思想。尽管在学院派看来,她或许是个缺少理论学习和发言资格的外行人,但是在她看来她以草根精神出发的“民间女权主义”立场才更为底层和实用。她在2008年02月12日的博文《关于中国民间女权网》中这样解释女权:“我嘴里所提到的女权,不仅代表着一种女性自醒与觉悟的思想,思潮,代表着一种与男权平等的态度,另也代表一个很浅显的概念,就是中国民间女性最基本的人身权益。”[[23]]在卖淫女的探讨上,她与社会主义女性主义的观点非常相似,她认为,卖淫女现象是妇女贫困和妇女在经济上受歧视造成的,是经济上的受压迫地位导致妇女成为男性的性客体。可见,以流氓燕为代表的女性博客与学院派女性主义并驾齐驱,她们无视控制和压力、完全个性化的表达对社会和自身的关注、敢于质疑现实报道的真实性,对传统媒体的男性中心传播权力构成较大冲击,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检验新闻真实可信、监督社会民主公正的作用。一方面,女性博客固然为广大女性尤其是城市女性拓展了话语空间,但从另一方面说,博客的特性又注定了它目前还是一种具有特定范畴的交流沟通媒介,换句话说,博客之光所能照耀的地方仍存死角,女性博客所谈论的内容以及接受人群仍旧存在分层现象,比如一些城市白领女性在博客中大声畅谈着“剩女现象”或是“白骨精”生活,但是却鲜有人会去关注打工妹、拐卖妇女、农村留守妇女等等边缘话题。而对于部分偏远农村地区的女性受众而言,可能她们能利用到的媒体也还停留在广播、电视,而且,她们所接触到的女性楷模往往还是一些带领她们致富的女农民企业家、女农业科技带头人、优秀女村干部和为她们提供法律援助等的女性维权专家。因此,能在博客写作中打破大众关注的局限性,能够在每一个妇女群体和其他所有社会群体建立沟通关系,能够把边缘人群和弱势群体的生活情景再现给各阶层受众体会和思考,也是推动性别关系向更加公平、更加民主的方向迈进的一项努力。[[24]]

  第三节 在网络中走出衣柜——女同性恋网络文学的崛起

  当“草根”女性写作者们与精英女性们在网络舞台上并肩成为闪亮女主角,当现实社会中处于“弱势”阶层的女人借着网络力量参与到女性主义文学思潮中来、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话语权时,另一个“性别弱势群体”亦在网络时代里成为女性写作最受瞩目的崭新生长点之一,她们就是“女同性恋文学”。

  近年来性少数群体越来越受到社会关注,同性恋作为一种无法忽视的社会现象正浮出水面,而中国大陆的同性恋文化生态也在地下蓬勃多姿地生长着,这其中,女同性恋文学即是一株由网络破土而出的幼苗。大陆女同性恋叙事早在上世纪90年代便在诸多女作家的文本中以姐妹情谊的面目暧昧地存在。1999年女作家格子的小说《迷情的日子》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有评论认为,这是中国第一部反映女同性恋题材的作品。“这些小说的公开出版,一方面显示了政府对同性恋人群和同性恋文化的正视与认同,另一方面说明,同志文学有其客观需求与市场,这也是这些作品深受同性恋群体欢迎和青年文化人士追捧的原因。”[[25]]也正是从1999年后开始,女同性恋小说在网络上开始初具规模地流行起来,当时“深秋小屋”“花开的地方”等几个著名女同网站都设有专门的文学版块,“深秋小屋”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坚持每年举办一次“深秋小屋拉拉文学有奖征文比赛”[[26]],以论坛投稿形式,由网友投票决定。获奖作品中由女同性恋者欧丫写作的中篇小说《半支口红》等直到现在依然是网络女同社区中被津津乐道的作品。网络文学这种民间发声渠道充分满足了大陆女同拥有自己的文学的渴望,可以说,中国大陆真正意义上的“女同性恋文学”萌芽于网络,事实上,至今女同文学最为活跃的原生态文本仍以网络平台主战场。

  网络之于中国内地女同性恋文学是诞生的缘起和成长的沃土。网络时代终于喧嚣的女性主义文学潮流中,女同性恋文学身处边缘但十分活跃,她为女性写作提供了一种新的女性书写方式的可能。如果按照大陆网络文学的发展脉络,2005年女同网络文学的蓬勃期恰好已是网络文学的“第三次浪潮”之后,在这一过程中,汉语网络文学也迅速从初期的自由书写、业余化写作向商业化写作、职业化写作转变,迅速从一种民间自发的文学行为、新民间文学、小众文化转变为商业介入、资本运作局势下的大众文化。”[[27]]。网络女同文学在本质上属于网络文学的一种,其发展和特性符合网络文学的发展规律,而其在题材上的同性恋归属则又强烈地制约着它无法同其他题材的网络文学一样施施然步入“跨媒体传播”的态势,换一种角度,即商业运作至今无法像介入普通网络文学那样透彻地切入到同性恋、乃至女同网络文学中来。当网络文学由散漫无规律的创作到集中流水线式的生产创作(如盛大公司),并有相当一部分被出版,网络女同文学因其题材的敏感性而始终停留在网络文学发展的初期态势,保持着其最本真最纯粹的网文属性。

  对于很多图书出版公司、网络文学经济公司来说,网络同志文学仿若一块未开垦的处女地,让它们垂涎欲滴,但这却又是一块禁地,其实,写作群体和阅读群体都相对成熟的今天,就只欠政策这一东风了。这对女同文学的创作到底是幸抑或不幸,我们还将拭目以待[[28]]

  结语

  两个世纪以降,世界经历了两次女性主义运动的高潮,第一次浪潮发生在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初;第二次浪潮则是在20世纪的60—70年代。目前(指的是20世纪末21世纪的当前),世界正进入第三次女性主义运动新高潮,基拉·科克伦于2006年3月31日在英国《卫报》以《女权主义的第三次浪潮——在你身边的计算机上》为题提示我们:女权主义的第三次浪潮已经“在线”。2006年4月8日,《参考消息》再度以《女权主义抢搭博客快车》为题加以转载,其中有一组数字令人兴奋:“目前共有24万个女权主义博客网站,但考虑到全世界‘活着’的博客网站有400万个(还有一些统计数字称全世界的博客网站多达2720万个),而女性中自称女权主义者的占10%(英国本月进行的一项调查认为这一比例为29%),所以女权主义博客网站的实际数量可能要更多。”[[29]]此前,不少人认为女性主义过时了、女性主义浪潮终止了,但是实际上,女性主义运动换了新颜,正以一种现代化高科技的姿态来到网民身边。著名传播理论家麦克卢汉曾在上世纪60年代就提出“媒介即讯息”(The medium is the message)的重要观点,伴随90年代网络媒体的兴起,麦克卢汉的思想遗产得到了进一步的应用与确证。他的成名之作《理解媒介》中,他强调了工具变革的作用:“在我们这样的文化中,长期以来已经习惯于把所有的事物都分裂和切割,以此作为控制事物的手段。如果有人提醒我们说,在事物运转的实际过程中,媒介即讯息,我们难免会感到吃惊。”[[30]]他进一步解释到,“人类有了某种媒介才有可能从事与之相适应的传播和其他社会活动。”[[31]]这种思想立场提示我们:新的媒体方式或媒介语言正不断地重构我们的当代生活,而文化(尤其是性别文化)也在媒体的发展历程中一方面有所前后承接,一方面有所分离断裂,形成了旧质与新质共存的局面。回看女性主义运动,我们会很容易地归纳出:它的出现是人类生产工具革命和生产关系革命的必然结果,尤其体现在向传统劳动分工方式的挑战上。传统的劳动分工让男性得以控制所有的公共领域。现代生产工具的出现和工业革命的发生,使得人类的劳动分工有了新的方式和机会,女性和男性一起来到公共空间。于是,女性开始要求享有人的完整权利,向男性(所有男人为一个族群)和女性(所有女人为另一族群)之间的不平等关系挑战,向所有造成女性无自主性、附属性和屈居次要地位的权力结构、法律和习俗挑战。而今,女性完成了学习互联网技术向自如应用技术的阶段过渡,博客等新技术才真正变成女性可以依靠从而改变自身处境的先进工具。网络是一种技术,更是技术上建立起来的一种新的社会形态。作为一种新的技术,虽然它在社会使用上门槛矮了不少,但是却对大众构成了一种性别文化心理测试,并能很迅速地通过博客人群和意见的聚合和离散看到这种测试的结果。

  从罗斯福使用广播演说,到里根时代电视作秀,再到2009奥巴马互联网营销的胜利,我们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随着传播工具的发展进步,互联网正在美国大选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倘若我们将政治事件与网络、博客与性别问题联系起来看待,我们也会明白为什么女性主义会构想像奥巴马这位“互联网时代2.0版美国总统”一样步步为营从而占领互联网的高地,也会便于理解“在线”女性主义浪潮的目标和意义。李银河在其著作《女性主义》明确提出:“中国的女性主义在全世界女性主义思想阵营中大约也应当被视为一种新女性主义。它的基本目标是争取男女平等的最终实现。从短期目标看,就是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比如……各类传媒中男权制思想残余问题……从长期目标看,应当从争取两性的和谐发展,到性别界限的模糊化,最终使性别作为一个社会分层因素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使所有的个人都能使他们的个性得到充分的发展和实现,从而不仅实现男女两性的真正平等,而且实现所有个人在地位上的完全平等。同时最大限度地保留个性地差异,让每一个人都不会因为自己的性别感到任何的压抑。”[[32]]

  基于以上认同,新女性主义的视野变得更加广阔和多元,姿态也更加地贴近民众和草根。女性主义批评的触角深入到代表科技前沿的网络领域,形成了“网络女性主义”的流派。对应网络现实,他们的研究议题主要集中在信息技术与性别,特别是计算机游戏、网络文艺与性别关系探讨上,论述在以下几个方面全面铺开:(1)对信息时代领域男性中心主义的不满;(2)对电脑游戏及网络色情文艺性别定见的批判;(3)利用网络空间或电脑文艺表现女性主义。[[33]]

  有人曾对网络新闻与博客作过比较,他们认为,网络新闻和博客同属于网络媒体,专注做网络新闻的主要是各大门户网站,代表了主流媒体新闻,博客/个人门户的兴起则代表了草根(即普通网民)话语权的释放。的确,主流与草根之间对于话语权的争夺与男女性别间的话语张力出奇得相似。女性群体需要通过话语建构文化系统和机制,而女性写作是并列于“口头表达”而对女性实施赋权的过程。这点是有历史渊源的。在漫长的岁月里,女性在父权制的压迫下被剥夺了话语权,“在想象中她占着最重要的地位,实际上她完全不为人所注意。她把诗集从头到尾充满;她只是不出现在历史里。在小说里她统治帝王以及征服者的一生,实际上她是任何男孩子的奴隶,只要他的父母强迫她带上一个戒指。文学里有多少最富灵感的语言,多少最深刻的思想由她嘴里说出来,实际生活里她几乎不识字,不会写字,而且是她丈夫的财产”[[34]]。女性的沉默使她们的历史一直如同一块黑暗的大陆。中国大陆的当代女诗人伊蕾曾在《流浪的恒星》表达过失语的苦楚:有一些语言我不能说出/有一些感觉甚至变不成语言/有一些语言见到思想就疯子一样地逃亡/我有着健全的声带和舌头/可是失去了表达的功能。但是,如果女性能拿起笔写作并开口说话,情况就会得到巨大改观了:她们将可能以一种不同于父权中心文化所规定的面貌进入历史,使一种差异的文化得到高扬。

  如果说,传统的文学大体上反映的是男权文化,文学也是性别冲突的主要战场。那么,当网络出现后,虚拟世界被纳入了女性主义发言的场域,鉴于网络相对的自由度,女性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甚至是别具一格的声音,不为男性所左右,不被男权规则所束缚。一方面她们彰显着令自己无悔的性别,一方面她们也书写着他人眼中的性别。

  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女性博客、女性论坛,还是女同性恋文学社区等等,女性在网络上的狂欢式书写,其文学表现功能退居到次要地位,而作为现代性空间的一个延伸存在。它承载的并非个人经验的言说,而是更接近于一个政治思想的启蒙地和一种意识形态的操练场。在这里,女性应对科技生活的表层行为之下是接受多种文化思潮的洗礼,尤其吸收女性主义第三次浪潮灌输的营养:一方面,女性能够在时代和历史的多维视野中寻找自己的声音,以边缘话语、性别话语抗拒强势话语、男性中心话语的文化霸权;另一方面,也将历史、社会、文化等人类共同的经验财富放诸笔端,以自在和自为的方式呼吁博大深邃的人文关怀。借用女作家钱丽红的话,文字有一种重塑的力量,它可以推倒“小我”,重建“大我”。这种力量既柔软,又无坚不摧。在这种意义上,网络为女性知识分子提供了“客厅”和“广场”,表征了女性主义世纪发展的新阶段。[[35]]

  女性与网络有着天然而有力的联系,女性写作和网络空间更是有着与生俱来的绝妙契合。中国女性主义文学在网络时代里的迅速成长最好地体现了这一事实。沉默了5000年的空白之页,仿佛在一夜间被写满了,并且不需要任何传统媒介机制中男性权力的肯定,它们自主、自动地集结起来,形成了一部完满的“作品”。各种呐喊与评论的声音从电视、平面媒体转阵网络,各种思潮从书面向网络平台转移,女性写作在网络中如鱼得水。而来自民间女性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响亮而性感过,她们在网络上诉说着自己的欲望与情感,彰显着一个属于最广大女性的、也是平凡大众的审美体系:日常生活。当网络与女性邂逅,女性文学历史性的机遇到来,一个女性写作的新启蒙时代莅临了。

  [[1]] 余迪:《中国知名女性博客的女性主义探析》, P 26,九州出版社,2010年。

  [[2]] 张海迪:《德国的导盲犬小Q》,海迪的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6d3fc8f01008x1s.html?tj=1,2008-03-13

  [[3]] 洪晃:《“凹”得巴赫猜想》,洪晃找乐的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6bdd0a010003pm.html?tj=1,2006-06-06

  [[4]] 《锐话题之博客女人 洪晃 徐静蕾 4》,http://video.sina.com.cn/2006-04-14/200916462.html,2006-04-14

  [[5]] 《锐话题之博客女人 洪晃 徐静蕾 4》,http://video.sina.com.cn/2006-04-14/200916462.html,2006-04-14

  [[6]] 李银河:《办一个自己的杂志》,新浪博客,2009-07-02,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3d53360100e91k.html?tj=1

  [[7]] 张海迪和洪晃的事例引自余迪:《中国知名女性博客的女性主义探析》第70页 李银河的事例引自第86页

  [[8]] 按:eBay(Nasdaq:EBAY)是一个全球网络市集,成立于1995年9月,其经营方针是为来自各方的个人及小型公司提供一个买卖商品或服务的交易平台,至今,eBay社群在全国各地已经有超过一亿的注册会员,是一个热门的网上购物站。

  [[9]] 杨澜:《向“想象力”致敬 连载之三:权力是扁平的,文化是立体的》,杨澜的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761464010002kz.html?tj=1,2006-03-31

  [[10]] 余迪《中国知名女性博客的女性主义探析》第36页

  [[11]] 小鱼,杨澜博客《2008•女性•力量》,2009-01-02,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7614640100bvpv.html?tj=1

  [[12]] 《网络文学十年盘点,女性作家光彩夺目》发布:白鹿书院 本文自:http://www.8tops.com/113_xhxl_D87E7857155041AC9D143690128D6884.htm

  [[13]] 《中国网络文学十年,“三驾马车”今安在》南都周刊,本文自大洋网http://life.dayoo.com/service/200905/25/60456_7343282.htm

  [[14]] 安妮宝贝《八月未央》(修订版)自序,2004年版

  [[15]] 华西都市报记者赵正旭《新生代武侠女作家声称革掉金庸们的武侠命》,本文自http://www.hnxydj.gov.cn/show.aspx?id=3261&cid=114

  [[16]] 楚天都市报记者刘我风《80后女作家张悦然:孤独也可以是一座鹊桥》,本文自http://hb.qq.com/a/20080708/000072.htm

  [[17]] 百度百科词条:春树

  [[18]] 《视线:全球首个博客图书奖揭晓》,来源:国际在线,搜狐女人,http://women.sohu.com/20060405/n242652151.shtml,2006-04-05

  [[19]] 毕光明、李少君、张德明主编:《新红颜写作及其争鸣》,南方出版社,2010年。

  [[20]] 余迪《中国知名女性博客的女性主义探析》第23页

  [[21]] 《博客——女人,谁成就了谁》,金华新闻网,http://www.jhnews.com.cn/gb/content/2006-03/03/content_584230.htm,2006-03-03

  [[22]] 余迪《中国知名女性博客的女性主义探析》第33页

  [[23]] 流氓燕:《关于中国民间女权网》,流氓燕的搜狐博客,http://www.hongchen2006.com/html/14/14-18684.html,2008―02-12

  [[24]] 余迪《中国知名女性博客的女性主义探析》

  [[25]] 余晓矛:《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同性恋文化回顾》,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main_v5/ria/error.html,原址已被网站删除

  [[26]] 按:“拉拉”,又称“拉子,也是女同志的代称,由Lez(Lesbian的简写)音译而来最早出现在《鳄鱼手记》(邱妙津着,联经出版社)一书中”,资料来源于:北京拉拉沙龙网站“同志资讯:同性恋名词解释(台湾)”http://www.lalabar.com/news/ReadNews.asp?NewsID=1039

  [[27]] 欧阳友权主编:《网络文学概论》,P32,北京大学出版社 。

  [[28]] 杜凡:《阁楼里的衣柜——21世纪以来大陆女同性恋文学初探》,P 21,九州出版社,2010年。

  [[29]] 基拉·科克伦:《女权主义抢搭博客快车》,《参考消息》,2006-04-08

  [[30]] 转引自(英)克里斯托夫·霍洛克斯:《麦克卢汉与虚拟实在》,刘千立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8页,

  [[31]] 同上,第9页

  [[32]] 李银河:《女性主义》,山东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81页

  [[33]] 林树明:《多维视野中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第235页

  [[34]] 弗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屋子》,王还译,三联书店,1992年版,第53页

  [[35]] 部分引用自余迪《中国知名女性博客的女性主义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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