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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论:重构男权主体政治的神话

——论《狼图腾》的表意系统及其男权意识形态功能

//m.zimplifyit.com 2013年10月08日15:51 来源:中国作家网 荒林

  当代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思潮涌动之际,当代中国的男权思潮也在兴起。以张贤亮《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书写男人困境时需要女人,一旦获得了发展的机会,就要超越女人和日常生活迈向理性的形而上的思考为始,经由张承志的《北方的河》的雄性气质张扬,思考男权主体建构的努力在当代男性写作中不曾中断。迄至姜戎的《狼图腾》出现,一股男权思想真正形成了气候。

  一方面文学空间的性别话语竞争有益文学繁荣,另方面文学批评也需要警惕性别歧视出现,当性别歧视在文学想象中演变为语言暴力,文学意识形态的复杂性和现实生活中的性别关系,就非常堪忧了。

  由于中国的男女平等曾是以削弱男性的力量进行的,更由于中国的父权文明中,绝大多数男性居于臣与子的位置,重建男性主体是当代男性写作必历的一环。但男性主体重建,正如日常生活重建,并非简单回到往昔,也不可能回到往昔。男性主体重建并非男权重建。然而,当代中国的男权思潮,却可说是一种男权主义思想的回潮现象。

  并非所有男作家都卷入了男权回潮现象,相反,只是部分大男子主义作家试图用语言重建权力神话。他们关于权力的神话是排除女性的神话。常常与他们的理性高于日常生活联系在一起。通过与女性主义思潮的对比观察,我们可以看到男权思潮的反日常生活特点和厌女症特点。希望附论在此,有助更深入理解女性主义文学思潮对思想解放的意义,和日常生活话语建构对当代中国文化的意义。同时也有助识别男性主体建设和男权回潮的不同。

  男性主体建构正如女性主体建构,强调的是有差异的、有生物性属的个体,如何通过生活和生命体验领悟自身的存在。在此,男性主体和女性主体是平等的认知世界和体验生活的认知主体,而不是男权所需要的,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是权力主体和服从客体的关系。基于此,分析《狼图腾》表意系统,剖析其男权意识形态功能,不仅是为了女性主义文学思潮的话语建设,也是为了男性写作的健康发展。

  姜戎的《狼图腾》也许是贾平凹《废都》以来,中国当代长篇小说世界范围内传播且毁誉各执一端的重要作品之一。[[1]]如果说后者反映了中国城市化进程中传统文化人的萎靡不振和传统文化“废都”般难再重生的忧郁,前者则体现出全球化背景下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强力自新精神和相信输入“狼血”便能再生的勇气。本章无意对两部长篇进行对比研究,仅想指出,在表达中国现实巨变和民族国家身份由此而变化的文学文本中,文化人和知识分子不同的立场对于文本建构有着迥然不同的效果。本文将重点剖析《狼图腾》的男权主体建构政治——虽然从文本表面,《狼图腾》要比《废都》尊重女性得多,丝毫没有《废都》中对于女性身体的争夺和利用,更没有《废都》式的情色审美,——然而,《废都》是无力的男权政治,正如它的男主人公“庄之蝶”身心颓废的表征,《狼图腾》却是强力的男权政治,正如它的男发言人“陈阵”演说的“政治宣言”:“‘中国病’就是‘羊病’,属于‘家畜病’的范畴”,只有用“狼性”取代“羊性”,中国才能建立真正的民主与法制,立于世界民族竞争之林。[[2]]诚如南帆所言:“政治的激情和情欲的冲动很相似,都是体内的分泌。他刺激起人投身进去;勇敢、坚定、进取、占有,在献身中获得满足与愉快。”[[3]]《狼图腾》中,知识分子陈阵的成人礼不是与女人结婚做爱,而是彻底远离女人身体的政治立身。这正是《狼图腾》不同于《废都》的根本之处:它要以远离女人的真正的男权政治来建立男性中心意识形态。把女人隔离在男人权力圈子之外,如凯特•米利特在《性政治》中尖锐指出的那样“在当今男权制下,几乎每一个权势的圈子都是男人的集团。”[[4]]

  第一节       

  政治主题和男权主体的政治

  仍然引用凯特•米利特在《性政治》中的陈述:“本论文不认为政治只是包括会议、主席、政党等事物的狭隘领域。在本文中,‘政治’一词指的是人类某一集团用来支配另一集团的那些具有权力结构的关系和组合。需要附带提一提的是,尽管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理想的政治在于人类生活的一系列和谐、合理的原则作它的基础,并从根本上消除了由一部分人向另一部分人行使权力的概念,但是,我们也必须承认,现行的政治并非如此。同时,也正是针对政治的这一非理想状况,我们开始了眼下这一讨论。”[[5]]

  《狼图腾》由寓言体小说和政治讲座两部分构成,讲座部分书中称之为《理性探掘——关于狼图腾的讲座与对话》,因对话只是为了讲座的推进而设立,所以我们撮其实而称之为政治讲座。寓言体小说和政治讲座是互文的两部分,可以分开阅读,各自有独立的审美价值,但两个文本之间的互文其实是“具有权力结构的关系和组合”,后半部作为小说的政治主题,在文本形式上被命名为理性探掘,象征着政治讲座是从感性的寓言之中提取并升华而得。前半部表达感性,后半部表达理性,前半部描写前现代生活,后半部讲述并展望现代理性生活,作为有意味的形式,文本之间的政治呈现出的正是政治的庄严与权力,政治理想表达者陈阵的成长高度和话语权力经由文本文体而获得。

  陈阵的政治演讲当然是要表达他自己认为的理想的政治,如他所说:“历史证明:一个民族要想复兴和富强,必须发展生产力,但是绝不能‘惟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是振兴民族的基础,但还不是基础的基础。必须把培育强悍进取的民族性格和发展生产力同时并举,这才是具备民族腾飞的两个翅膀。”[[6]] 在陈阵看来,重构狼图腾以取代过时了的龙图腾,接受“狼血”造血以改变“国民性”,才是理想的民族复兴之路,但这样的理想是否就是真正的理想政治呢?借用民族主义研究者查特济(Partha Chatterjee)的说法,“因为非常具体的民族主义政治的意识形态运作成为了政治的常态模式(normative mode of the political),而民族主义所提供的‘想象的共同体’被认为是最真实的单位或者集体形式。结果,妇女问题(或者是庶民问题)若要被承认为政治问题,就必须用一种限定的民族主义方式加以表达。”[[7]]下面的分析我们将看到,在陈阵成为政治思想者的主体成长过程,在他建构自我并投入政治思考的过程,女性是如何被隔离,而母性,又是如何取代女性——仅仅作为女性的自然属性被放大和强调,成为了陈阵所要表达的狼图腾的生态资源和附属存在,被“用一种限定的民族主义方式加以表达”;而本文将进一步揭示,正是这样对女性隔离和“用一种限定的民族主义方式加以表达”的文本政治,让我们有理由质疑陈阵慷慨激昂的理想政治的理想性:所谓狼图腾取代龙图腾,不过是以现代男权政治理想取代传统父权政治统治的形象化表达,《狼图腾》所倡导的“狼血”改造论和狼图腾主义,与其说是民族主义的,不如说是男权主义的,《狼图腾》是男权文本政治,更是重构男权主体政治的神话。

  下面是寓言体小说的文本政治分析。

  《狼图腾》有着三重表意系统。之一是故事主体,自然的故事,关于草原狼、草原人和草原的故事,这个故事是中国内蒙古草原生态变迁史的再现,也是生态环保的讲述,更是人与自然关系的寓言,它们构成《狼图腾》小说最迷人的部分,充满了动物生活场景和草原蛮荒美丽风景,从阅读信息传导上,各色动物和植物的知识都带来阅读惊奇和享受,而这些鲜活生命的消失,令人心灵为之触动,不仅唤起读者环保意识,更唤起对于自然生活的怀念和感情。这部分也是小说的感动因素所在。之二是历史故事,关于蒙古狼、蒙古民族的历史,每一篇都从历史书上钩沉而来,一些故事非常离奇,但作者有着巧妙的阐释,让人们看到历史就在现实之中,其中最重要的历史故事当然是关于成吉思汗战争的故事,文盲军事家成吉思汗横扫欧亚的本领,来自向狼群学习了军事知识,而狼群的战争故事作者当然已经细致地描写在前了,通过自然与人的类比,把一些历史疑难轻而易举解决,动物生活细节重叠着人类历史事件,读起来自是而非却妙趣横生,文学的想象力允许天马行空,而作者适时地不断加以议论,为的是说明草原上的历史英雄的确是自然奇迹。之三便是人物故事,人物的故事由“人狼王”毕利格的故事和狼崽“小狼”的故事相加,他们分别是北京来的知识青年陈阵的“父”与“子”,对陈阵的成长产生了不同而深刻的影响。是他们让陈阵认识了狼性,接受了狼图腾,并最终建立了狼图腾的政治理想。

  《狼图腾》巧妙的文本政治在于通过文学的隐喻手法,将这三重表意系统结构化。其中的逻辑是,自然生成历史,历史塑造男人,自然和历史取法同一强力,即生存竞争的“狼道”。由于强力意志贯穿寓言文本,寓言文本的结构是垂直的、向上的,由自然而历史而人,于是,我们从最高结构上看到人/男人陈阵,作为男权主体政治代言人,陈阵在“狼洞”前滔滔不绝,发表他改造国民性的政治演讲。当然,在这个演讲中,他没有忘记讨论女人的问题:

  唐朝的伟大来源于民族性格的伟大,也来源于唐朝女性的伟大。唐初的三位鲜卑女性不仅为唐朝养育了几代杰出帝王,而且,中国第一支“娘子军”,中国第一个也是惟一的女皇帝都诞生于唐朝。咱们到草原还不知道吗?草原民族是开放和尊重妇女的民族,妇女地位比较高,女人大多敢作敢为,像嘎斯迈那样敢徒手斗狼的女人不在少数。唐朝的鲜卑血统也决定了唐朝女性的惊人业绩,

  而娘子军精神中所包含的就是自由开放、坚韧独立的游牧精神和狼精神。

  陈阵停了停,突然问杨克:你注意过武则天的形象没有?

  杨克有些茫然,摇摇头说:没注意,你又发现了什么?

  陈阵说:我看过武则天的画像,她很富态,有母仪之相。洛阳龙门石窟那座最著名最高大的卢舍那石像,是武则天下令凿刻的。那雕像有异常大气矜持的端庄美,脸庞颈肩丰满圆润。据说这是当时的艺术家和石工按照武则天本人的形象雕刻出来的。[[8]]

  这一段引文几乎集中了《狼图腾》关于女性的观点与立场。之一,用了伟大来评价历史上的女人,之二,这些伟大的女人是强有力的人物(帝王之母、政治家、娘子军),之三,草原民族是尊重妇女的。请注意,在“唐朝的鲜卑血统也决定了唐朝女性的惊人业绩”中,种族血统优越论的基调其实已经盖过了对于伟大女性个人的评价,而最后一点更是实质所在:武则天的形象“有母仪之相”,以“母仪天下”偷梁换柱,武则天的政治改革就不需要讨论了,虽然陈阵此刻是讨论中国当代的政治改革,但讨论武则天时只关心她的“异常大气矜持的端庄美,脸庞颈肩丰满圆润”的母仪了。陈阵对于女人的政治就是要把女人母性化。这也是他突然问杨克的理由所在,施的是一个小小的文本引导动作。通过对于母性自然属性的放大和强调,女性在历史上的其他主体角色就削弱和消减了,如此,我们可以理解,《狼图腾》寓言文本中,在自然层面尚出现了母性的女人嘎斯迈,在历史和人的层面她就不复发言,当最后陈阵来到草原看望嘎斯迈时,这个在狼面前“犹如史前原始女人那样野蛮、英武和美丽”的女人,[[9]]居然“连忙摆手”不谈往事,说“外蒙的亲戚讲,他们那儿有专门保护狼的地盘,不让打狼了。这会儿咱们电视里也讲不让打狼了,你怎么尽跟人家讲我的坏事儿呢?”[[10]]别人“讲”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做的事与别人讲的不一致就成了“坏事儿”,嘎斯迈对于自己的历史没有连续感,没有自我意识,正如她在整个《狼图腾》中以强壮美丽的身体和关怀温暖的母性形象呈现,而没有以情色和思考的形象出现一样,她只是如“草原一样坦荡纯真”的自然化身。[[11]]当然,这也是为什么陈阵可以在她那里随时随地获得安全和食物的理由。

  母性化的女性没有自我,“这是她的自然‘使命’,因为她的整个机体结构,都是为了适应物种永存”[[12]]通过母性化把女性形象安排在自然/历史/人三重表意系统的底层,将女性的历史和现实隔离出文本,再隔离出政治话题,在隐喻和议论的文本中,确认纯粹的男性中心象征秩序,于此,母性就成为男权强力的基础,母性而不是女性,才是安全和伟大的支持力量。这就是《狼图腾》文本政治采用的策略。这就是为什么,《狼图腾》不惜大量笔墨抒写母性,把人和兽的母亲并列,把嘎斯迈与母狼并举。在谈论母性时,嘎斯迈自己就能够与兽相通,“狼妈妈都是好妈妈,它没有炉子,没有火,也没有锅,不能给小狼煮肉粥,可是狼妈妈的嘴就是比人的铁锅还要好的‘锅’。它用自己的牙、胃和口水,把黄鼠旱獭的肉化成一锅烂乎乎温乎乎的肉粥,再喂给小狼。”[[13]]这样童话式的文字,无疑起着舒缓狼战争和表达暴力场面语言紧张的作用,却同时也起着麻痹女性自我意识、增长男权主体意识的功效。在历史层面上把女性放回自然,指认取得伟大业绩的女人源于母性自然的力量,她们的养育之功是民族兴旺之力,于是,她们也被组合到了作者所宣扬的强力“狼道”之中。所以,她们如果组成娘子军出征,就像母狼为了护子出击,原始母性的能量的确让“狼道”无后顾之忧。

  把女性母性化的文本策略是传统男性中心文化的老套路,这样的做法没有任何新意,《狼图腾》因此也不可能塑造出女性形象。《狼图腾》的男权中心意识形态功能,更多是通过男性形象塑造来实现的。野性男性形象“人狼王”毕利格和狼崽形象“小狼”与现代文明男人陈阵一起,组成了自然/历史/人的强力“陈阵”,于作者重构男性中心象征秩序中承担各不相同的角色又共同肩负起中国当代男权主体政治重构的使命,这一切,才使得当代中国女性主义面临着真正的话语挑战。

  第二节       

  野性男性形象对于男权主体重构的意义

  “男性现在正在蒙受痛苦——年轻的男性尤其如此。现在那么多的男性已经得到了由于他们的伤心事而建立的联络,他们渴望与父亲和良师的连接,我们更是早已准备好,开始再看一次野性男性。”[[14]]

  20年前罗伯特·布里(Robert Bly)对于“美国男性”回应美国女权主义运动而发起的男性运动“神话创造”的描述,不期然与《狼图腾》寓言文本构成了跨越时空和民族国家距离的互文政治。“野性男性”形象是现代男权运动渴望的理想,是《狼图腾》力量和雄性风格所在,也是它理所当然隔离女性人物的理由。诚如编者推荐言中所说,《狼图腾》文本的生产语境是“人类社会的精神和性格日渐颓靡雌化的今天”[[15]],如果联系《废都》中男人们的颓靡痛苦精神状态,我们就不能不发现当代男性写作的文本互动政治,在这样的政治意义上,《狼图腾》的“狼子野心”就并不仅仅是用“狼性”改造“羊性”,还要塑造强有力的男人形象,要建立野性男人与文明男人之间坚不可摧的父子关系,要证明男权秩序重建的信心,所有这一切,都是“狼图腾”所寄予的理想,安波舜称之为“精神盛宴”是有道理的。[[16]]

  在北京的文明之父已被打倒(反动权威),下放来到草原的知识青年陈阵面临身份重建,他将是谁的儿子?寓言小说把他送到了“人狼王”之家,让他认野性男人为父。野性男人/自然之“父”毕利格老人指导陈阵学会草原上的自然生活,应对狼群的勇气和智慧、收获黄羊的规则和享受,尊重自然、理解生与死的尊严,在毕利格父亲这里,陈阵体会到权威,学习到睿智,理解了“毕利格阿爸主持草原也真不容易”的父权压力。关于毕利格老人代表草原上父权统治的表述,《狼图腾》写得非常透彻:“毕利格阿爸主持草原也真不容易,他的压力太大了。一方面要忍受牲畜遭受狼屠杀的悲哀,另一方面还要忍受不断去杀害狼的痛苦,两种忍受都是血淋淋的。可是为了草原和草原人,他只能铁石心肠地来维持草原各种关系的平衡。”[[17]] 我们可以用女权主义的定义进行一个对比:“在英语中,‘父权制’(Patriarchy)一词的词根是‘父亲’,字面意思是‘家长制’或者‘父权的统治’,因此,父权制指由年长的男性统治的社会制度。”[[18]] 额仑草原上的毕利格阿爸把自然法则用于社会统治,他自己遵循自然规则平衡自然关系,从而使得像陈阵这样的年轻的儿子们以敬为命,草原上的父权统治真正是无为而治。然而“狼道”才是草原上的自然法则——“人狼王”之庄严有力,即在于他对“狼道”的充分把握,他精通“狼道”“狼子兵法”,能够应对一切狼战,能够召集全部草原人出征,所以才“人道”。“人狼王”毕利格形象的成功塑造,可说是《狼图腾》获得众多读者的重要原因之一。从男性写作的序列上,“人狼王”毕利格形象意味着男性写作对于男权历史反思的信心。

  自1919年“五四”运动以来,中国文学中新文化传统的特点是创造“新青年”“新男性”,(《新青年》本身就是最好的说明。)对于传统父亲形象基本持否定态度。就新男性形象而言,从巴金《家》中出走的新男性固然没有力量,但是新生的努力一直贯穿中国现当代文学史。新时期男性写作尤其充满一种寻找的焦虑,以张承志《北方的河》为代表,独立且渴望摆脱女性形象制约的新男性形象自我建构渐成潜流。下面的分析我们将看到《狼图腾》中的“小狼”和陈阵形象就是这种潜流的强力呈现。有意味的是,《狼图腾》把父亲形象和儿子形象并阵塑造,由此而诞生了新男性“陈阵”。如果说父亲在鲁迅的《狂人日记》这位深感成长困难的“狂人”青年那里,被抽象地否定为“吃人”两字,此后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父亲形象重建的尝试就变得非常困难,那是因为,如何在父亲身上展示男性的社会存在,的确是困难重重的工作。不只是父亲意味着深重的传统,也意味着传统解体的深刻痛苦和失落,塑造父亲可能意味着失语——如同女性写作中表现的那样,在张洁的长篇《无字》中,言说父亲只能是“无字”。——值得探讨的是,《狼图腾》却通过自然/历史/人的隐喻模式轻易就解决了现当代文学中父亲形象重建的工作。这样说,是因为“人狼王”毕利格形象的确是成功的,他的父亲角色是自然/历史给定的,他与狼同在。问题的奥妙就在于,这位父亲纯粹只是男性的父亲,他们主要通过草原野地和战争传授经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父”与“子”,是“成熟”与“成长”,是“铁石心肠地来维持草原各种关系的平衡”原理的传承,当然地,是父权秩序的重构。参照物是,残忍的狼,“自从有过那次大青马与狼群的短兵相接,他早已明白草原上的人,实际上时时刻刻都生活在狼群近距离的包围之中。”[[19]] 建立于危机四伏之上的镇定和谋略,这就是父权的形象。回应20年前罗伯特·布里(Robert Bly)对于美国男权神话的发现,我们可以说,这个形象只是一种男权思潮的载体,一个最后的神话。因为依赖自然/历史/人的强力逻辑支持,违背了现代文明伦理,“人狼王”不能回到现代文明社会,不能为现代的父亲提供精神资源。

  陈阵从狼口死里脱生,全仗毕利格阿爸的“狼道”指导,而陈阵迷恋上“狼道”之后,竟然要自己亲自养狼,他从狼窝掏回狼崽,悉心收养“小狼”。“小狼”成为了年轻人陈阵的“人之子”,可是陈阵在喂养“狼之子”的过程认识到,“狼性”就是不改的狼性,“蒙古草原狼有许多神圣的生存信条,而以命拼食、自尊独立就是其中的根本一条。陈阵在喂小狼的时候,完全没有喂狗时那种高高在上救世济民的感觉。小狼根本不领情,小狼的意识里绝没有被人豢养的感觉,它不会像狗一样一见到主人端来食盆,就摇头摆尾感激涕零。小狼丝毫不感谢陈阵对它的养育之恩,也完全不认为这盆食是人赐给它的,而认为这是它自己争来的夺来的。它要拼命护卫它自己争夺来的食物,甚至不惜以死相拼。在陈阵和小狼的关系中,养育一词是不存在的,小狼只是被暂时囚禁了,而不是被豢养。小狼在以死拼食的性格中,似乎有一种更为特立独行、桀骜不驯的精神在支撑着它。”[[20]] 结果是两者关系的倒置:“他跪在地上看了又看,觉得自己不是在豢养一个小动物,而是在供养一个可敬可佩的小导师。他相信小狼会教给他更多的东西:勇敢、智慧、顽强、忍耐、热爱生活、热爱生命、永不满足、永不屈服、并藐视严酷恶劣的环境,建立起强大的自我。他暗暗想,华夏民族除了龙图腾以外,要是还有个狼图腾就好了。那么华夏民族还会遭受那么多次的亡国屈辱吗?还会发愁中华民族实现民主自由富强的伟大复兴吗?”[[21]]

  这里的野性男性形象是真正的“野狼崽”,不是毕利格阿爸那种“人狼王”。和父亲形象塑造不同,这里是“子”,儿子形象的塑造。“小狼”是从狼窝里掏来,无狼父狼母,年轻的陈阵是它的“养父”,然而,这个养父不能像毕利格阿爸那样传授自己成熟的人生经验,只能给小狼喂养食物,小狼的精神完全是与生俱来,是自我成长的。自我成长和自我发现,便是“子”形象的特点,由于这样的特点,“小狼”反而成了“养父”的导师,是“子”教“父”而不是“父”教“子”了。正是“小狼”这个一往无前的“自我主体”形象,我们可说《狼图腾》有了突破性的大胆的创造,它一改中国传统文化中自我需要角色定位的特点,让“新青年”的形象完全野性化、“狼化”,它是“勇敢、智慧、顽强、忍耐、热爱生活、热爱生命、永不满足、永不屈服、并藐视严酷恶劣的环境,建立起强大的自我”的完全自足的自我形象。如果说“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中国传统的自我是一种没有主体性的自我观念。这种观念所指向的是一个人的自我与他人的关系,而非与自身的关系。‘自我’因而被当作一个‘客体’(object)而非‘主体’(subject)来看待。这种观念所强调的是‘自我人格’(selfhood)而非‘自我’的心理或文化构成。”[[22]] 因此导致很长时间以来,中国现当代文学中自我形象的塑造总是必须放在人与人的关系,包括男人与女人的关系中进行,那么,这个孤独的“小狼”就只有它自己——因为它始终也不认“养父”,一直在挣脱“养父”的一切枷锁包括感情枷锁,它的挣脱被囚禁的处境的始终不渝的努力,便是它的自我成长之源,它的一生没有别的企求,只是为了要成为“狼”自己。成为自己,这是完全由心理和身体来体验的,是对于关系的放弃,是一个生命的底线。“小狼”形象悲壮而动人,似乎在形象化地诠释文学中“自我”创造的困境。《狼图腾》却又一次借用了自然/历史/人的表意结构,轻松回到自然的层面来创造了“儿子”:离开父权,也同时离开了人类社会关系,一个新儿子,野性的儿子,有的全是野性的力量。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我们看到了男权,而不是父权的要求。放在与毕利格阿爸形象对比的序列上,陈阵对于“父权”的毕利格形象充满敬意,对于“子权”的“小狼”却充满爱与理解,在两个形象的镜像之间,陈阵成就了他自己的自我形象,“我们并非固定不变的主体,而是不断进行自我塑造的主体”[[23]]。

  如果说全球化对于人类生存秩序的改变产生着重大影响,那么,对于具体的个人而言,过往已成历史和现存将迅速变为历史的“现代性体验”,即人们对于自我存在充满困惑与不安由此而焦虑渴求“主体建构”的努力,将驱使某种可能为个人带来力量的神话文本诞生,性别文本也不例外。正如香港中文大学谭国根教授在《主体建构政治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中发现,“主体建构”是中国现代写作的“政治”场域,“探讨主体如何认知自我和分辨他者”不仅是一种知识更是一种权力。[[24]]《狼图腾》试图借用自然法则、自然强力,把男权主体神化,但毕利格充满智慧和定力的生活方式最终却被摧毁,特立独行、桀骜不驯的小狼也以死告终。自现代以来,自然/历史/(男人)人的思维哲学已经成为神话,但用小说复活神话仍然需要信心和勇气,不过,神话毕竟是神话,这也是为什么陈阵要表达他自己作为一名现代权威男性形象时,不再用神话形式,而采用了真正权威的政治演讲。

  最终《狼图腾》获得的是文本政治的强力,以野性、感性和理性不同的语言宣讲男权强力意志来自自然,构成历史,形成男人的古老故事。

  第三节       

  雄性气质与暴力审美

  阿德勒曾说:我们文化的不幸是男子气概的过分张扬。[[25]]

  陈阵本人的形象是从“父权”的毕利格和“子权”的“小狼”镜像之间确认的。这两个野性男性形象似乎注定了《狼图腾》是充满雄性气质的,然而,并不只是雄性气质,而是雄性扩张气质与暴力审美,构成了《狼图腾》全书的审美风格。

  况且,“父权”的毕利格本人并不行暴,“子权”的小狼更只是被囚的狼崽。事实上,真正的男权主体是陈阵,是陈阵对于自然/历史/人的强力意志哲学态度,是陈阵“陈阵”地暴力场面刻划,和对于流血、死亡的偏爱,使得《狼图腾》不仅迎合了通俗市场的暴力审美,也使得男权意志通过文本暴力向女性读者和所有读者示威。

  在陈阵成长为一个体制和国情研究权威之先,经历了由“羊”变“狼”的男权主体自我认同过程。草原上遭遇狼群之后,陈阵发现,“我真没用,胆小如羊。陈阵惭愧地叹道:我真不如草原上的狗,不如草原上的女人,连九岁的孩子也不如。”[[26]] 这里的几个不如和如便是陈阵的自我起点:狗,女人,孩子,羊,在陈阵的意识里,这些顺从、弱小、胆怯、驯柔的一切物种和由它们代表的人性,都是他面对狼群充满恐惧的原因,为了克服恐惧,他首先必须蔑视这些物种和人性,为了克服恐惧,他不仅要以毕利格为父,还必须以真正的狼为师。于是,他的自我成长开始了,他把自己投身一切暴力考验,决不回避一切流血和撕杀场面,并且怀着沉静制造了一场又一场流血和暴力事件。是的,只是在动物之间,然而,动物正是他的精神所在。正如批评家丁帆指出的那样,这种精神是“人性的悖论”,而书中“扬游牧抑农耕,扬武抑文,扬蒙抑汉,扬狼抑人”的逻辑起点,也导致“反文化、反文明、反人类”思想。[[27]] 因为与强权意志并存的必是蔑视态度,所以我们在《狼图腾》中读到那么多蔑视、诅咒之词,虽然表面上,并没有针对对于女性的蔑视、诅咒之词,可是,一切针对弱者的蔑视、诅咒之词还不够么?为了推崇强权和战争,甚至对于人类的劳动与和平的理想也不放过贬低:

  劳动创造了人,劳动创造了一切。勤劳的中国人民最爱听这个道理。实际上,光靠劳动创造不了人。如果猿猴光会劳动不会战斗,它们早就被猛兽吃光了,哪还轮得上劳动创造以后的“一切”。猿人发明的石斧,你说这是劳动工具还是武器?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些东西,都不是劳动可以创造出来的。比如,劳动创造不了和平、安全、巩固的国防;劳动创造不了自由、民主、平等及其制度;劳动创造不了强烈要求实现自由民主平等的民族性格。不会战斗的劳动者,只是苦力、顺民、家畜、牛马。自由民主平等不可能成为他们的战斗口号。世界上人口最多、最勤劳、劳动历史最长、并且从未中断过劳动的华夏人民,却创造不出劳动历史短得多的西方民族所创造的先进发达的文明……[[28]]

  且不说什么是“先进发达的文明”,在今天这个人类文化多元的时代,文化的优劣具有不可比性,这本是常识,陈阵振振有词的教导姿态,更是借文学之名行使话语强权。进一步说,世界上的劳动者有几位是好战争、好战斗的?而“不会战斗的劳动者,只是苦力、顺民、家畜、牛马。”这样的强权逻辑,可说是语言暴力的发动机。此处借用“狼——特别是蒙古狼,这个中国古代文明的图腾崇拜和自然进化的发动机”,[[29]] 这句强调强权力量的句子,是想指出,并不是狼,而是男权主体重建的语言暴力发动机,正在把人们当成无知和愚昧的对象发言。

  按照强力意志哲学家尼采的观点,“对于可疑事物和可怕事物的偏爱乃是强者的一个标志。”“一个人在多大程度上能给予事物以恐怖、可疑的特征,这是幸福感和权力感的一个标志”[[30]] 经过克服对狼群战争暴力场面的恐惧,获得承受暴力能力,再学习狼的强力精神与行为,最后可以坦然欣赏暴力,倡导强力和暴力,就这样,陈阵被塑造为《狼图腾》真正的男主人公,成为男权主体政治真正的发言人。相比之下,努力学习狼声“嗥”叫的小狼和会关心“草原有大命、小命的”毕利格老爸只是无声的野性男性形象,陈阵才是现代男权的神话。请看陈阵的冷静:

  狼的自杀是极其残忍痛楚的,因此狼也就不会让它的陪命者死得痛快。狼就是用这种方式让马也陪它一同尝尝自杀的滋味。马虽然是被狼他杀的,但马也是半自杀的。马死得更痛苦、更冤屈、也更悲惨。

  它们都是古老蒙古草原上最强悍的生命。[[31]]

  再请看陈阵的联想:

  陈阵想,难道人将人碎尸万段、抽筋剥皮的兽行也是从狼那儿学来的?或者人性中的兽性和兽性中的狼性同出一源?在历史上人类的争斗中,确实相当公开或隐蔽地贯彻了人对人是狼的法则。第一次亲眼目击狼性如此大规模的残暴,陈阵内心的兽性也立即被逼发了出来,他真恨不得马上套住一条狼,将狼抽筋剥皮。难道以后跟狼打交道多了人也会变成狼?或者变成狼性兽性更多一些的人?[[32]]

  最后看看陈阵的行动:

  陈阵大喜,马上表示赞同说:兔肉不好吃,要跟沙鸡一块炖才行。这一夏天小狼帮咱们下夜,一只羊也没被狼掏走,应该给它奖励。

  高建中点头说:小狼不光给羊群下夜,还给我的牛犊下了夜,我投赞成票。

  张继原咽下一口唾沫,勉强说:那好吧,我也想看看咱家小狼还有没有狼性。

  四个人顿时兴奋起来。潜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兽性、喜爱古罗马斗兽场野蛮血腥的残忍性,以正当合理的借口畅通无阻地表现出来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草原野兔,在凶狠的狼、鹰、狐、沙狐和猎狗等天敌杀手、围剿追杀中艰难生存下来的草原生命,就这样被四个北京知青轻易否决了。好在野兔有破坏草原的恶名,还有兔洞经常摔伤马倌的罪行,判它死刑在良心上没有负担。四人开始商量斗兽规则。

  草原上无遮无拦,没有可借用的斗兽场,大家都为不能看到野狼追野兔的场面而遗憾。最后四人决定把野兔的前腿和后腿分开拴紧,让它既能蹦跳,又不至于变成脱兔。[[33]]

  当陈阵展开残忍的斗兽游戏,他从自己的残忍居然联想到“潜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兽性、喜爱古罗马斗兽场野蛮血腥的残忍性”,把自然/历史/人用“暴力本性”贯通起来,为自己的暴力找到“哲学”。这就是为什么,《狼图腾》的书写中,充满了像“大屠杀的血腥使疯狂的狼群异常亢奋残忍,它们顾不上吞吃已经到嘴的鲜活血肉,而是不顾一切地撕咬和屠杀。”[[34]]“在狼王的指挥下,狼群发狠了,发疯了,整个狼群孤注一掷,用蒙古草原狼的最残忍、最血腥、最不可思议的自杀性攻击手段,向马群发起最后的集团总攻。”[[35]]“道尔基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只狼崽,这条狼崽好像已经嗅到了它姐妹的乳血气味,刚一被道尔基握到手里就不再装死,而是拼命挣扎,小小的嫩爪将道尔基的手背抓了一道又一道的白痕。他刚想抛,突然又停下对陈阵说:来,你也开开杀戒吧,亲手杀条狼,练练胆子。草原上哪个羊倌没杀过狼?”[[36]]这样触目惊心的暴力场面。作者醉心于暴力,倡导暴力和死亡,并讴歌赴死为“最强悍的生命”。

  这样的角度,已经超出审美范围讨论的暴力了。幸而,毕竟只是文学文本的倡导,如果是真正的政治宣言,那将是不可想象的男权军国主义表达。如此,男权意识形态功能已表达到极致。

  [[1]] 1993年《废都》出版,1997年《废都》获得法国费米娜奖。贾平凹说“巨大的荣誉和羞辱使我走向了平和”,

  2008-11-19,《南方网》(广州)。

  小说《狼图腾》出版于2004年,曾于2007年获曼氏亚洲文学奖。该书自出版以来,一直存在颇多争议。2008-04-21《水母网》(烟台)

  《狼图腾》最激烈的批评,来自德国汉学家顾彬。他说:“《狼图腾》对我们德国人来说是法西斯主义,这本书让中国丢脸。”还有批评者说:“《狼图腾》满足了大众对简单通俗的历史观的需求,可以说是一种慷慨激昂的媚俗。”

  而2007年11月,由葛浩文翻译的《狼图腾》英文书稿打败了240部来自亚洲的文学作品,获得了香港亚洲文学奖。评委会主席、加拿大前总督阿德瑞纳·克拉克森(Adrienne Clarkson)的评奖词说:“这是部景观恢弘的小说,讲述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内蒙古草原上的生活,对牧民与殖民、动物与人类、自然与文化等错综复杂的相互关系有独具匠心的深切体会。”【南方周末】记者张英文,本文网址:http://www.infzm.com/content/6901

  [[2]]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364

  [[3]] 南帆 《文学、革命与性》,《后革命的转移》,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版  P210

  [[4]](美)凯特·米利特《性的政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年1月第1版 P73

  [[5]] (美)凯特·米利特《性的政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年1月第1版 P36

  [[6]]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387

  [[7]] 陈顺馨 戴锦华/选编《妇女、民族与女性主义》,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1月第1版P3

  [[8]]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384

  [[9]]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9

  [[10]]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361

  [[11]]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83

  [[12]] 西蒙娜•波伏娃著 陶铁柱译《第二性》,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年2月第1版P550

  [[13]]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166

  [[14]] [美]詹妮特·A·克莱妮编著《女权主义哲学——问题,理论和应用》,李燕译,东方出版社,2006年5月第1版P720

  [[15]]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1

  [[16]] 同上。

  [[17]]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256

  [[18]] 苏红军 柏棣主编《西方后学语境中的女权主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6月第1版,P228

  [[19]]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7

  [[20]]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169

  [[21]]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220

  [[22]] 谭国根《主体建构政治与中国现代文学》牛津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版P36

  [[23]] 同上,P39

  [[24]] 谭国根《主体建构政治与中国现代文学》牛津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版P10

  阿当诺在《否定辩证法》,英文版:Theodore Adorno,Negative Dialectic里,以认知学的逻辑探讨主体如何认知自我和分辨他者,从而论述主体的建构。阿当诺认为意识形态可于主体性中建构虚假的意识,即没有社会存在作为对应的意识。

  阿当诺的理论由马库塞发扬,并大量引入弗洛依德心理分析学说,探讨意识形态对主体造成的压抑。

  [[25]] [美]R˙W˙康奈尔著 柳莉等译《男性气质》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3年6月第1版P19

  [[26]]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9

  [[27]] 丁帆 施龙《人性与生态的悖论——从《狼图腾》看乡土小说转型中的文化伦理蜕变》,

  《文艺研究》2008年8期

  [[28]]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197

  [[29]]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1

  [[30]][德]尼采《权力意志》(上),孙周兴译  商务印书馆2007年2月第1版P640

  [[31]]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50

  [[32]]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55

  [[33]]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330

  [[34]]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46

  [[35]]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49

  [[36]]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P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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