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民族文艺 >> 资讯动态 >> 2013年《民族文学》作家翻译家改稿班 >> 正文
我的职业是文学编辑,而不是文学翻译。搞文学翻译只是我的业余爱好,我利用业余时间做的文学翻译也是较多的。除了长篇小说以外,其它题裁的作品我都曾经译介过。特别是诗歌翻译的较多,为什么翻译诗歌?因为我喜爱诗歌,虽然对诗歌没做过太多的研究,但自己也曾经试着创作过一些小诗和歌词,但总觉自己不是这个道上的料就放弃了。我喜爱译诗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特别喜欢我们维吾尔族用母语创作的诗那音乐般美妙的韵律和韵味。还有它的抒情性、严谨性、哲理性。维吾尔诗歌语言节奏的抑扬顿挫与优美韵律的组合,大大丰富了其美妙性和音乐性,因而也使它的艺术魅力经久不衰,流传至今。
最近我和在座的狄里木拉提先生合作,把我们维吾尔族著名诗人铁依甫江•艾里耶夫的部分主要诗作重新翻译成了汉文。他可以说是我们维吾尔族的诗神,他有一首赞美诗歌的诗,用维吾尔语吟诵起来十分优美,节奏跌宕有序,让吟诵者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我把它翻译成汉文后,其韵律就没有原来那么优美了,因为铁依甫江在创作中自由发挥、自由地跳舞,而我在翻译当中是戴着铁镣枷锁跳舞。虽然这样,译文还是保持了原有的韵味,让我们也欣赏一下这段美文吧:"从树木的摇摆中,从叶片的窸窣中,从河水的浪花中,从乌儿的啼呜中,回荡着诗歌的韵律。从习习的微风中,从花儿的绽放中,从枝头上的果实中,从摆在眼前的甜点中,飘逸着诗歌的美味。从老人的皱纹中,从孩子的跳跃中,从小伙子的胡子中,从姑娘的眼睛中,闪耀着诗歌的情趣。"
说到这儿,我想起著名作家、学者张承志先生二十多年前曾说过的一句话"美文不可译、译者不可量"。一个译者如果不能真正领悟到作品的精髓,如果不能悟到作者的內心世界,是难以完成翻译工作的。从事文学翻译工作本身,对译者是个严峻的挑战,译者不但要走进作者的内心世界和文学作品中人物的精神领地,还要有两种语言的把握能力,以及不逊于作家的艺术想象力等,所以有了前边"译者不可量"那句话。的确是这样的,在二十年前几位维吾尔族翻译家翻译出版的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水浒》、《三国演义》等,可以称的上是维吾尔翻译作品中的典范,其内容翻译的精确度、语气、语调,意象、修辞、诗文、典故、思想情感等译得微妙微肖,许多人说赛过了原著,没有一点生搬硬套的翻译的痕迹。据说土耳其国家出版部门在翻译出版这些名著时,不是用汉文原著翻译过去的,而是用维尔文版翻译成土耳其文的。
完成一部翻译作品很难,我深有体会,不说我自己,就说我父亲吾拉木先生,他是个优秀的翻译家,是《水浒》的主译者之一,那时他每日挑灯夜战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他多次前去找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请教,与克里木•霍加、伊明•吐尔逊等著名翻译家反复切措。我哥哥至今保存着父亲那些年写给他的七十多封书信,最近我重新阅读了那些书信,书信的内容大部分涉及他如何翻译果戈里的《死魂灵》、《水浒》、《西游记》等名著的问题,其中有一封长达十三页的信,其中谈有关《西游记》的翻译问题的内容占去整整十一页。读过之后,我被父亲那种严谨而十分认真的学术态度所感然,我真的落泪了。八十年代初,新疆人民出版社约我父亲和伊明•吐尔逊先生开始合作翻译《西游记》的,不知是时间不够用还是作品译起来太难,我父亲整整翻译了十五年,只翻译了十八章,伊明•吐尔逊先生翻译了二十几年,只翻译了十章。如今二人前后都故去,己译部分的译稿在我们手里,却找不到能够接替他们继续翻译的合适人选。就这样,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至今未能出版维吾尔文版,成为出版和翻译界的一件憾事。翻译工作的艰辛和苦涩是不言自明的,翻译完成一部有份量的作品是很难的,让译作在操另一种语言的读者中喜闻乐见则更难。在审美意象、思维与视角上与原作保持相似性,给另一个民族的广大读者献上一份既符合这个民族读者阅读习惯又忠实于原作内容和风格的译文,则是难上加难。
一部好的译著,就象翻译成维吾尔文的《红楼梦》、《水浒》那样,在一个全新的语境中得以畅行,自然离不开译者的苦心孤诣和辛勤笔耕,离不开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美学理念和各种思维的综合运用!从我本人翻译铁依甫江•艾里耶夫的诗歌的翻译实践来看,将文学艺术的美学理念与审美思维有机结合起来,并将之运用到文学翻译实践当中去,从而在最大程度上提高二者的相似性,是文学翻译者所追求的目标之一。文学翻译是语言信息与美感音素的整体吸纳与再造。文学语言既有指义性,又有审美性,其美学特质-----形象性、情感性和音乐性,是与整个文学艺术的特点相适应的。译者如果能把原作者的思想感情、语气语调乃至节奏韵律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那原文的美感才能得到完美体现。仅就文学翻译而言,译者需要对两种语言的相关知识都了然于胸,流畅的母语表达和扎实深厚的源语基础是必备条件,但对母语的熟谙显然是重中之重。用母语创作是一个民族文化的像征性符号,它承载着一个民族身份的标示和民族文化的积淀,它传递着这个民族的风格、民族的美德、民族的精神、民族的心理和民族的尊严。它在传承和保护一个民族的原生文化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为了民族文化的延续,我们提倡用母语创作,用母语创作的作品同样有魅力,我们再把这些有魅力的作品,译介给其他民族的读者是我们在座的所有人的责任和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