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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无用之用,是为大用

——答新华每日电讯采访

//m.zimplifyit.com 2013年11月05日16:05 来源:中国作家网

  记者:在您微博的标签栏里,写着“百无一用是书生”,您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在您看来,什么算“有用”,什么算“无用”?“百无一用是书生”是您对自己的评价吗?

  王跃文:我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只是激愤之词。书生多有报国之志,现实总使人志向难申。真正的知识分子,应该具有超越的目光,站在人类光明前途的高度,看待历史和现实问题,并有所建言或建树。能够有所作为,书生才是有用。否则,就是无用。我自己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记者:您觉得您的作品“有用”吗?

  王跃文:文学永远是无用之用。但是,无用之用,是为大用。人类不能没有文学,没有文学人类的思想和精神将会枯竭;但是,指望文学能起多大现实作用,我是表示怀疑的。当然,那种仅仅给人艺术享受,叫人心身愉悦的文学,不是我这里所讲的文学,尽管它也是非常宝贵的。

  文学:无用之用,是为大用

  记者:有人说您的作品里满是“没有放糖的思想”,您自己在微博上回应说,您的创作都是苦药。您曾写过一篇名为《油糊辣子葱姜蒜》的文章,提到太太说您的作品仿佛油糊辣子葱姜蒜一般,您则自嘲“在下勺中几味,祛邪驱毒,通气醒脑,好比医家猛药”。请问您觉得您的创作苦在哪里?猛在哪里?您的创作是为了医治什么?

  王跃文:我没有能力这么精准地回答文学问题。人们对我作品的评价有两个关键词:忧患、批判。我认为目前中国人面临许多困境,诸如道德困境、价值困境、社会困境、文化困境,等等,作家们有责任对此作出观察和思考。诚实地写作,就免不了尖锐、免不了辛辣,就会是苦药。

  记者:您说过,您的小说,有不少是在写官员,写体制,但归根结底,是要落到具体的个人的人性中。但是,可以写人性的故事很多,您为什么专门选择了官场沉浮作为背景?最初写官场的创作意图是什么?

  王跃文:您不觉得官场是人性最扭曲的地方吗?官场扭曲的不仅仅是人性,如果听任官场如此败坏下去,只能是越来越深度地祸国殃民。

  记者:您为什么认为把自己的创作被贴上“官场小说”的标签是一种误读?毕竟您作品的多数故事背景都是官场啊。

  王跃文:写什么背景就是什么小说,那世上小说的类型就太多了。古人说七十二行,现代社会分工更细,行业上万种,那就有上万种类型小说。这不很荒唐吗?写清洁工的是清洁工小说,写保姆的是保姆小说,写快递工人的是快递小说?

  记者:在您的作品中,总有诗人变官人后挣扎又扭曲的青年,比如朱怀镜、关隐达、小龙、汪凡等,这是借鉴您曾经的职业经历吗?现在回想您在政府机关工作的那些年,有哪些得失?

  王跃文:我的看法是:人生只会有得,不会有失。人对待生活,某种意义上应该“逆来顺受”。一切到来的,都是应该到来的,都是应该承受的。年轻人进入官场,都是非常纯洁的,但很难做到“质本洁来还洁去”,哪怕不去“合污”,至少也得“同流”。朱怀镜、关隐达、小龙、汪凡等莫不如此。我是定性好的,虽不敢自比泥荷,但总算没有失去本性。混迹官场十九年,没有失去什么,得到的是心灵苦难的历练。这就是难得的人生财富。

  记者:您作品中的官场中人,几乎每一部都会有像关隐达、陶凡这种有知识、有良知、有能力,确实想做些实事的基层领导干部,往往还是主角,给人以希望;但他们往往却又因体制机制所束,要么郁郁不得志,要么多少要参与些同流合污,让人感到绝望。您在小说主要描写这样的人物,写他们的痛苦挣扎,是想要帮读者建立信心和希望呢?还是想要告诉读者官场是个大染缸?

  王跃文:您的问题其实包含了答案,您分明知道现实官场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想借我的嘴说出来而已。没有天生的坏人,只有坏的环境和坏的制度。

  记者:您会不会担心,读者尤其是青年读者看完您的小说,对官场甚至世事都心灰意冷?微博上看到,之前您9月2日在长沙熬吧以“冷峻背后的温暖”为题进行了演讲,我人在北京,没能参加,不知道您讲了些什么,所以这里想再请您谈谈您的冷峻,与您的柔软温暖,分别体现在哪里?

  王跃文:我问过很多年轻读者,问他们看我的小说灰心了没有,变坏了没有。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我在熬吧就问过这个问题,那位年轻人也说没有。我因为心里装着光明和温暖,尽管小说中会写到丑陋和阴暗,读者仍会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透过我小说中很多温暖的人物形象,读者会感觉到人性的光辉。

  记者:您说过,总有青年人在步入社会之初,会专门看您的作品,作为认识社会,认识职场与官场的渠道,也有大学老师会推荐毕业生们去带着这个目的看您的作品。对于这些将您的作品当成官场/职场教科书的人,您有什么话想说吗?

  王跃文:我并不认为年轻人看我的书,或者老师推荐学生看我的书,就是把我的小说当成官场和职场的教科书。认识价值是文学存在的重要意义之一,读者通过阅读文学作品而认识生活,这是非常正常、非常健康的阅读动机。

  记者:除了知名的几部长篇,您还有大量的中短篇作品,在这些中短篇里,主角几乎都是些小人物,要么在职不在官,要么像《漫天芦花》里的白秋,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对于这些小人物,您有什么样的感情?是特意关注他们的吗?

  王跃文:我眼里人没有轻重贵贱之分,何况是小说中的人物。我关注所有人物的命运,只要他进入我的文学视野。我愿意写更多的小人物,他们的命运如何,代表着社会进步的程度。

  记者:读了您的新作《漫水》,有一种新鲜感。想必您思乡思土已久,可为什么到了中年以后才开始逐渐写乡土?乡土题材将成为您今后主攻的创作方向吗?

  王跃文:我一直都想写乡村题材的小说,只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有更急切的社会现实摆在我前面,叫我不能漠视。我不能确知今后创作的主攻方向在哪里,但乡村题材的小说我会写得非常出色。

  记者:您自己平日喜欢读什么样的书,这些书对您的生活和写作有什么帮助?

  王跃文:我这几年一直抄《论语》,抄了好几遍了。作为书法练习的文字。抄书更能体会文章的深义,因为心里安静而舒缓。我还喜欢时常把玩唐诗宋词,有助于培养汉语的语感和美感。别的文学作品,要么重读经典,要么读读偶尔碰上的好书。

  记者:您常在微博上针砭时弊,也常见到您对一些不公正的事情毫不掩饰地表达愤慨,还自称“愤老”。您觉得是什么,使您像个青年人一样,始终“保持愤怒”?

  王跃文:我会“愤愤”,只因常见“不平”。我做不到那么世故和庸俗,看不惯的就要说话,就要愤言。我讨厌把世故当成熟,把庸俗当通达。

  记者:在您的微博上看到您最近发了一条“眼看着文学梦做不下去的人,一定要狠下心来把他喊醒。无原则地夸奖和鼓励,只会害得他们最终无以安身立命。”不知是否有所指。对于青年作家,或者有志于从事文学创作的年轻人,作为前辈,您有什么建议?

  王跃文:我见过太多执迷文学而不悟的人。文学是需要天分的,没有文学天分的人就要喊醒他们别在做美梦了。如果仅仅把文学当成爱好,写写东西权作消遣自然是好事,但有的人没有天分却想把文学当成终身职业,甚至有人想靠写作发大财,那就相当危险了。我不会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无原则地乱夸人家小说写得如何好。年轻人先好好做份实在的工作,能够养活自己再说文学。拿孔夫子的话说,“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记者:《国画》从出版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年,始终畅销,有人将之称为您的经典之作。您觉得什么样的文学作品堪称经典?您的创作,有哪几部可以称得上经典?对9部再版新作的发行,您有信心吗?

  王跃文:我对许多媒体回答过这个问题。文学经典不是作家自封的,不是官方钦定的,不是评论家定义的,也不是评奖可以证明的。一部小说,一代一代读者读下去,读上三五十年,它就是经典了。我的小说已让读者读了十五年,如果再读上二三十年,可能就流传下去。时间留住的作品,就是经典。我现在不敢说自己任何一部作品是经典,但我对自己作品目前的发行是有信心的。湖南文艺出版最近推出我九本典藏版,从出版角度讲是做很精致的,我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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