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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黑格尔说过这样的话:“东方无史诗”。其实,中国的少数民族不但有史诗而且有世界上最长的史诗。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和柯尔克孜族传记性史诗《玛纳斯》,这少数民族三大史诗,足可光耀世界。
可喜的是,在中国作协和国家民委共同牵头的“中国少数民族电影工程”启动之时,以少数民族三大史诗为素材的电影改编也已进入日程。在康巴作家群作品集中,我读到的诗集竟是以诗的形式赞美诗人心中的《格萨尔》。
这部诗集讲述了格萨尔王与他的妃子阿达娜姆的爱情故事。这故事让夏加着迷,因为“王”的想象在诗人的心中,从来都是惟美、惟善和正义的化身。传说中的格萨尔王是半人半兽的形象,集中了狮子的勇猛和人类的智慧。这样一个王者在诗人夏加的心里,便是极美、极善,是为人间主持正义的至高无尚的神。他承担拯救人类、驱魔除恶的使命,最终实现祥和、幸福的生活理想。
这个“王”像传说中的王者一样,历经磨难,为完成使命征战四方,夏加更赋予了他鲜明的时代色彩:“王”不是为了权力、为了征服而战,而是为了正义与和平而战。这种观点在诗中不断地得以强化和延展:“和平——是你看不到的秘密/因与果,是与非/对与错,成与败/硝烟已经沉寂/故事已经结局/你的来路/是什么芳香扑鼻?/是岭的气息,还是神的旨意?/生命,不曾离去/生机,不曾暗淡/看——你的眼里/满是翠绿”。
这里的“和平”带着芳香的气息,具有翠绿的色调。这是格萨尔王的追求,这是藏民族的生活故态,更是我们人类对现实社会的美好向往。夏加将自己对战争的理解融入其中,写出了一种大视野、大文化的恢弘气势,可谓借古说今的精妙之笔。
诗的惟美永远与爱的惟美相契合,而且两者相互成就。之所以爱的花朵绚烂无比,是因为根子扎在诗人纯粹、冰清的心海里。夏加所写的格萨尔王的爱情,正体现了其诗心的无杂和对爱的义无反顾。“给我一张弓,比大地还要长的弦/用来寻找民谣,寻找爱情/为你,作为我生命中最遥远的长征”。这是一种没有世俗羁绊的爱情誓言。
诗人是行走在人性与神性边界的使者,试图把神性昭示给人类。把爱情作为“我生命中最遥远的长征”,这是何种气概、何种忘我的爱情表达?
“枕着帐袍牧草,摇转经筒,吹响螺号/我是你怀中最小的一个孩子,你刻在我剑尖的字/是你一生最完整最美丽的忧伤”。这几句写下了王者爱情的绝诀与凄美。王与剑同在,可能会在某一刻,王随着手中的剑倒下,但是心爱的人在剑上所刻下的字,就是仅有的安慰和永世的陪伴。我想,当夏加写下这样的句子后,一定为这种美丽感动——懂得爱的“王”才是真正的英雄。
但是,无论是成为理想和道德化身的“王”,还是现实生活中的人们,所拥有的爱情都会悄然落幕。夏加似乎在激情之后,也清醒地看到了爱情的归宿:“怎样安置爱情,我们——策马/走自己的道路/抛下一些消亡、离散的途径/使尘埃,更接近尘埃”。当生命回归泥土的时候,爱也随之回归了。看尘埃落地,是一种彻底的消亡,但是彻底的消亡也是彻底的永生。
“王”没有悲情地死去。尽管他轰轰烈烈地降生:“我有风的回声,雨的春意/我有日月的智慧,风雷的强力”。格萨尔王在征战八十一载后,终于与大地山川告别。他留在世上的最后语言是对心灵的拷问:“我是谁?我本无身无形/我是谁?我本无根无源/我是谁?我本无因无果/生生世世,宏愿命定/你的眼里,我不曾来过/你的心里,我不曾走过/春天的岭,欢快的黑头藏人/我不曾来过,也不曾离去……”这是最后的箴言,是伟大的王者对生命的认知。归去时心无挂碍,如一缕轻烟飘过。在这里,作者借助格萨尔王说出了自己的心底之音:人类不该被太多的欲望所牵绊,不该让精神世界有太多的负累;生时要像“王”那样勇于付出,追求爱的完美,为和平与安康奉献;当生命将要结束时,要无愧于自然的给予,将心灵交还给自然,淡定而从容,安详而愉悦。
这是作者试图给出的一种善意的引领,而善意的引领是需要延续的。《格萨尔》被喻为“活态史诗”,这部活态史诗要更好地走向世界,需要更多的夏加这样的传扬者。
我们期待有更多的人如夏加一样加入到《格萨尔》的传扬者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