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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语言”指的是人们借助某种物,或借助自身的形体动作传达信息的无声语言。
人类使用信号语言由来以久,如用摇头、点头、摆手、招手等形体动作表达意愿的方式,就可能产生在遥远的洪荒时代。不过,信号语言也是伴随社会进步而发展的,即便在现代社会,人们依然离不开充当语言的各种信号。举例来说,用手势表达的手语,航海船队的旗语,十字街头的红绿灯,道路两侧的标识牌及校园里的铃声等等,都是人们时常接触到的信号。
每个民族都有惯用的信号语言,藏族自然也不例外。流传在藏区的信号语言既丰富又奇特,藏族人善于使用这种“语言’”来表达委婉的心意。
用于长距离的信号语言是极富表现力的。在森林地带,最普通的是用鼓声同远方的亲友交谈;在平原地区,最常见的是烽烟,用烟发出的信号能传到很远的地方。但在青藏高原,由于山峦叠峰,草原辽阔,一个帐房与另一帐房的距离往往有一二十华里,故而,属于长距离的信号语言极其少见。
在藏区,运用最多的近距离信号语言是体态,而在体态中最常见的是手势。藏族朋友竖起一只手的大姆指,是向你表示满意或赞许;若竖起左右两手的大姆指,则是向你乞哀告怜。两手拿掌是一种诚挚的致敬,而单手五指并拢,是向你发出正告:少说闲话,闭上嘴!遵照传统习俗,人们不能从坐着的客人面前经过,若必须走过时,应弓腰平伸双臂,掌心朝上,请求客人谅解。如果,藏族人挑起左手小指,并向空中吐唾沫,是用这个动作向对方表达鄙视和诅咒。如果,藏族人用一手食指从自己鼻梁朝下,直直地拉到嘴唇,这是对周围的人发誓:他刚才说的话真实而公正。如果,藏族人用一手食指在自己的脖子上来回比划着拉锯,有时还会低声呼叫着“阿嘎勒勒”,这是一种口服心折的祈求动作,这个动作绝对能够疏通感情,对方哪怕是一副铁石心肠,对他的请求也是无法拒绝的。
除了用手势表达的信号语言外,藏族还有一种十分离奇的表示敬仰的体态语言。在藏区,活佛是极受钦敬的,按照传统习俗,路遇活佛应在路旁脱帽恭候,妇女垂下双袖,男人脱下右侧袍袖并从背后反搭肩上,然后,低头俯视,双手捂住膝盖,吐出自己的舌头来。
藏族是崇尚礼仪热情好客的民族。如有贵宾来访,在有的地方要举行一项十分隆重的迎宾礼。这种礼节是组织无数荷枪实弹的铁骑,在迎接的路上等待。客人一旦在远方出现,威势雄雄的马队发起冲锋,勇士们端枪射击,呼啸着的弹丸从客人头顶飞过,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殊死征战。当马队环绕客骑奔跑一周后,好汉们翻身下马,由首领向客人敬献一条丝织的白色长帛——“哈达”。
在途中两骑相遇,必须从对方的右侧走过,以示礼貌。在有的地方,两骑路遇要勒马停步,瞠目相视,把横插在各自腰间的长刀从鞘里拔出一段,用闪闪的刀光向对方致敬,然后互相问好。
藏族有句谚语说:“孔雀是森林的装饰,客人是帐房的光彩”,藏族视客人临门为阖家荣幸的事。草原上的每座帐房都可供过客留宿,不论相识与否。但客人怎样表达自己想要落脚的愿望呢?在这里君子动手不动口。那就是,当主人扶客人下马时,客人把马鞍上用来系住行囊的绳子解开,主人就明白了。倘若,某个帐房里有病人或有产妇,一时不能待客,帐房主人也无须向客人口头声明,因为,在他的帐房门前有一堆被点燃的潮湿的牛粪,升起的烟柱即为忌门的信号。
藏族姑娘长到15岁,被认为是达到了成人的年龄。每年藏历正月初三这天,家庭要为年满15岁的姑娘佩带头饰,举行成年礼。藏语把这个仪式称作戴 “敦”。当到场的亲戚女眷们为姑娘更换新袍,系起紧腰彩带后,母亲解开姑娘头上的童式双辫,给她梳理出满头几十条的细辫,并在她的后背披上一条缀有许多银盘的饰带。这种做为饰物的银盘,藏语称作 “引敦”。改变发式,背负“引敦”,这就是姑娘已达到成年的标志。正月初四、初五这两天,在至爱亲朋的邀请下,姑娘骑马去各家做客。穿戴一新的她光艳照人,像一枝含苞待放的花朵,展示青春的娇柔。戴“敦”以后,她不仅已被公认是这个社会的正式成员之一,而且也用这种信号语言向所有的小伙子宣告:她可以谈情说爱了。
当姑娘有了男友,倘若彼此真正倾心,小伙子也可到姑娘家去拜访,他将受到姑娘家的热情招待。在藏区有一种饶有趣味的习俗:小伙子第一次到女友家的帐房做客,姑娘的母亲要请他啃羊脖子。羊脖子上不仅骨头很多,而且一节套着一节,每一节的三面皆有突出的骨头,由此可见,要把羊脖子上的肉啃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是姑娘的母亲用羊脖子这种物为信号,考察他是否是个会吃肉的真正牧人。当然,没有哪个小伙子会在羊脖子面前败阵,任何一个小伙子都能显示出他食肉的“造诣”来。他把那环环相扣的颈椎骨不慌不忙地—一卸开,把每块骨头上的肉用小刀刮得一丝不剩,就象这些骨头上从来没有长过肉一样。
羊的肩胛骨上的肉吃起来细嫩爽滑,藏语称这个部位的肉为“苏花”。“苏花” 是肉食中的美味,吃这块肉有些讲究。“苏花”通常要留给那些牙口不好的老年人吃,倘若某个小伙子在他的女朋友家里吃到了“苏花”,他会欣喜若狂,因为,这是姑娘的父母在用无声的语言通知他,他已获得长者的欢心,老俩口已经同意把他们的爱女嫁给他了。 在藏区流传着一种古老的抢婚习俗,这种抢婚,已经失去了古代的那种掠夺婚性质,说是抢,实际上佯装假扮,是以草原为舞台。演出的一场逸乐喜剧,成为一种婚礼习俗。
这是一个月昏星暗的夜晚。初更时分,夜阑人静,草原已经沉睡,小伙子家有十多人参加的马队出发了。在他们的队伍中,另牵一匹供姑娘乘骑的空鞍马。当已临近姑娘家的帐房时,一个机敏的骑手快马奔驰,绕过姑娘家的帐房向草原深处的夜雾中飞身而去。这个突然行动,吸引了姑娘家的狗,它们来不及仔细思考,来不及大声吼叫,就尾追着小伙子的马也奔向了那夜雾弥漫的远方。牧狗虽然凶猛,上当还是容易的。马儿、狗儿的奔跑声,划破了静溢的夜,却竟然没有惊醒姑娘的父母。姑娘从帐房里偷偷出走,来到约定的地点,匆忙把自己的靴、帽、皮袍乃至内衣统统脱掉,换上情人带来的靴、帽和衣衫。然后,在情人的陪伴下,在勇士们的护卫下,向小伙子家的方向逃去。
马队已消逝在远方,一名暂时留守的勇士把姑娘的衣物卷在一起,摸着黑送进了姑娘家的帐房。这是让姑娘父母一睁开蒙眬的睡眼就能看到的信号。当这个勇士完成了这件重任,向酣睡的二老告别时,还要在他们帐房门上搭一条洁白的“哈达”。这一切行动,似乎是用无声的语言在呼唤:“哈哈!你们的姑娘已被无畏的勇士劫走啦!”
天刚破晓,小伙子的舅舅、哥哥等数位男人就迎着朝阳从草原那一边跃马而来,他们要和恼羞成怒的老俩口进行一场十分有趣的谈判。
当一个帐房里有人溘逝,死者的亲属自然是十分悲痛的。他们要用模具扣托一些泥制小佛像,散放在住地附近的草场上,还要换上破旧的衣服,系上褪了色的腰带,取下身上的饰物。男人们去掉佩刀,妇女们摘下耳环、项链和戒指,在发辫的末梢缠一缕白色的羊毛,并取掉身后背负的“引敦”,死者亲属不论男女都不洗脸,更不能梳妆打扮。他们不唱歌,不跳舞,不饮酒,不纵声大笑。当他们外出时,人人翻戴着帽子,不能骑马。这种追念死者、表示哀悼的眼丧,至少要持续49天。所以,当一外地人来到藏区,看到徒步走在路上,衣衫槛楼、蓬头垢面的牧人时,请不要轻易地作出他已贫困潦倒的判断。因为,那个牧人有可能是用这种信号语言告诉你:他正为故世的某位长者服丧。
在藏区,信号语言的各种形式及使用的场合,是难以遍举的。譬如,有一种用信号构成的通牒,就要做为长距离“信号语言” 的一种特殊的表现形式。在旧时代,一个部落的首领给另一部落首领送去一颗子弹,那就是一种宣战的象征表示。还有,牧人的牲畜越过草场边界进入相邻部落领地,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如果双方友好,对面的牧人只须把那牲畜逐出地界就行了;这两个部落之间若有世仇,那么,越境的牲畜就有可能被割掉尾巴。在古代,藏族骑士在战斗中若畏葸不前,要割其马尾作为羞耻的标记,故而,牲口的尾巴被割掉,是牧人无法忍受的侮辱。于是,在这两个部落间,那种为了维护同族人荣誉而引起的械斗杀戮,就有可能要顷刻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