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民族文艺 >> 资讯动态 >> 正文
记者:据说您在新疆待了很长时间,但拍少数民族题材电影还是第一次。这次创作因何而起呢?
王景光:2010年,新疆的投资人苏尔东找到我,说想拍一部回族电影,让我看一下剧本《白盖头的阿妈》。我看后给他的意见是:这是一般的好人好事,没故事,没性格,建议他先不要拍。后来,他又找其他编剧改了几稿,始终不理想。最后,制片人决定让我来重写剧本,而且拍成院线电影。
《伊犁河》的剧本融入了我原有的一个剧本《没有谎言的河流》的核心情节构思。一是体现了骑马过河,我认为这样有电影感,《没有谎言的河流》设计的是在黄河上用羊皮筏子渡河;二是把伊犁河上游的特克斯河雅玛图段的摆渡船用在剧情里,这样有了全篇的结构线,也有岁月流逝的电影感;三是把故事拉开到上海,体现牧场和大城市的冲突,剧中抱养的孩子也改成了汉族。总体来说,这样构思增加了文化冲突、时空跨度和人生际遇。
剧本写完后让著名演员陈建斌看了,他给予较高的肯定,尤其对建置牧场和上海两个时空很赞同。同时,我的老师、第五代导演田壮壮和谢晓晶也看了剧本,说这特别像法国和苏联的人生、情感大片。最终,《伊犁河》在2012年7月开机拍摄。
记者:作为北京电影学院MFA(艺术硕士)出身,您很强调创作类型片。那么,《伊犁河》属于哪种影片呢?
王景光:《伊犁河》不是我们常见的警匪片、爱情片、公路片等类型片,但它确实也是类型片,属于剧情片、伦理片,当然和民族片、西部片也挂钩。
说是民族片,但它不是一般意义上地表现民族团结,而是深入人性去探讨。因为,说到底,民族团结还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部电影就是一部“入心、走深、传神”的片子。
记者:《伊犁河》中表现牧场生活的画面,风情浓郁,人物语言也选取了西北回族方言。这跟您熟悉新疆生活有关系吗?
王景光:一是我比较熟悉新疆生活,在那儿拍过“丝绸之路上的少数民族”系列纪录片;二是片中有意识地选取了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元素,比如回族的小白帽、转场的骆驼、用电扇做的风车,以及用木架支起的篮球筐、秋千架等,再加上游河、马上“展翅”、牧场黄昏、长河落日,就营造了一种独特的视听效果。
为了把主人公居住的蜂场展现得富于田园气息,我们还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专门在一处缓坡上建了个小木屋。
西北回族方言和上海方言的运用,也是为了渲染文化氛围,增添生活气息。为此,我们专门请了民俗老师和语言老师跟组,随时随地指导演员发音。在挑选演员时,也尽量选择在语言文化背景上和角色接近的演员。比如,女主角法图麦的扮演者王澜,本身是塔城人,男主角阿尔萨的扮演者张玉龙,本身是回族。
记者:这部片子的“泪点”很多,而且结局是养母最终没看到丈夫和儿子的归来,让人遗憾。为什么要设计成这样的结局?
王景光:我认为,悲剧是最有力量的。《伊犁河》虽然不是悲剧,但有不少悲情元素。比如,养父被洪水冲走,养母为了成全儿子而割舍自己的爱,还有阿尔萨本身就是上海人,但从小在牧场长大,接纳和浸染了草根元素,然后又怀揣梦想一步步向上海靠近,这都属于悲情元素。如果没有这一“美好的错位人生”,又何必这么艰辛呢?
这部片子的结尾,如果设计成大团圆,那么影片的力量就大大削弱了。母亲长时间在孤寂中隐忍和守望,几乎就在亲人归来之际,她却在病痛中永远地闭上了双眼!这样凄美的、残缺的结局,才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虽然没等到亲人,母亲的人格和精神境界却升华了。她的生命曲线在下降,但她的人格曲线却在上升!
记者:听说《伊犁河》入围2013年首届浙江青年电影节,反响不错。您今后还考虑拍民族题材电影吗?
王景光:这部片子在浙江青年电影节上反映不错。它和几十部影片一起经过三轮筛选,最终成为入围的12部展映影片之一。大家的评价是格局大、情节设计合理、冲突设置准确、剧情感人。
民族题材电影,拍起来是比较费劲,因为考虑的因素比较多。但是,如果拍好了也可能很出彩,关键是站在什么样的角度讲故事。
其实,不少在国际上获奖的优秀影片,比如伊朗电影,民族宗教色彩很浓,体现了一种文化冲突和人文关怀。我很看重表现文化冲突,像《伊犁河》中就体现了城乡文化冲突,但这种冲突不是矛盾。不同民族之间因为有人性的真、善、美来牵引,所以能互相尊重。
我曾根据收养6个民族19个孩子的新疆阿尼帕妈妈的事迹,创作了剧本《母亲阿尼帕》,这个剧本在2012年获得广电总局的“扶持优秀青年电影剧作计划”奖励基金。时机成熟时,我想把它拍成类似伊朗电影的感觉,用人性来兜底,而不会拍成简单的表层化的歌颂民族团结的主旋律影片。我们必须把电影定位为国际化。如果不能站在国际视角去观察和思考,仅仅是完成一部命题作文自己看,那是没有传播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