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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曦林:艺术史不等于进化史

//m.zimplifyit.com 2014年03月17日10:40 来源:中国文化报
  拟八大育雏图(国画) 69.4×45 厘米 刘曦林 拟八大育雏图(国画) 69.4×45 厘米 刘曦林

  人物名片

  刘曦林,1942年生,山东临邑人。1963年毕业于山东艺术专科学校,之后赴新疆任《喀什日报》美术编辑,1978年考取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硕士研究生班。1981年起,于中国美术馆从事中国现代美术史和美术博物馆学研究,兼及美术评论。现为中国美术馆研究馆员、艺术委员会收藏评鉴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美术》编委,中国国家画院研究院副院长。著有《艺海春秋——蒋兆和传》、《中国画与现代中国》、《郭味蕖传》、《中国现代美术理论批评文丛·刘曦林卷》、《二十世纪中国画史》等。

  “前不久电视上讲家规,要说我们家的家规,那就是书不能扔。”刘曦林在他的寓所,面对仅留过道小径的满屋书山对我们说。熟知刘曦林的人都知道,他在中国美术馆的办公室里堆满了书,家里堆满了书,如他所言,“身处书山,不复为家”,现在不得已又租了一间房子专门存放书籍画册。

  正是靠着这些汗牛充栋的书籍画册,刘曦林得以完成自己的著述《二十世纪中国画史》。“我为什么保留这么多书籍画册,全是为了写这本书。一个二三流画家的画册来了,我也得收着,回头要鉴定或参照,看他入不入书、在这本书里占多大分量,我得有依据。”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空间窘迫,刘曦林和家人却安之若素,非常满足于这种精神上的富足。1987年时,刘曦林一家4口居住在一间仅有8平方米的小屋里,但仍然心态乐观。那年,他写了第一首水仙诗,“南窗才见三两瓣,心头已觉春满堂”。

  对水仙的挚爱绵延至今,已经成为刘曦林家的家花,窗台案头,总要摆上几盆。聊到水仙,刘曦林说:“古人说梅、兰、竹、菊四君子,我们家有六君子,梅、兰、竹、菊、莲和水仙。莲者花之君子,而水仙所取者甚少,一盆水足矣,但所赋予我们的美和香,却是太多了。‘两袖清风君与我,一缕香魂我与君’。我画的是这个品格,弘扬的是这样一种精神和道德观。”

  今年是甲午年,也是刘曦林的本命年。春节期间,他用时10余日,画了一幅10米长的《君子神仙卷》,白描的水仙之间,穿插以泼墨的石竹兰梅。破五那天,他又与薛永年、张立辰、姜宝林几位老友雅集一番,润色题跋,不亦乐乎。他兴致勃勃地给我们看这幅长卷,聊起他的著述和书画创作。

  美术文化周刊:《二十世纪中国画史》资料的收集应该说从你1981年进入中国美术馆工作就已经开始,写作过程一定经历了很多曲折,为什么写这部书?

  刘曦林:这本书的写作,我在读研时就有想法了,1978年在中央美术学院师从王琦先生研修美术理论,李树声先生给我们辅导中国现代美术史,当时就感觉缺少相关教材和专门史籍。1981年我到中国美术馆工作后,为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把整个中国近现代美术史梳理一遍,我要把这段历史弄清楚,基本锁定了目标,开始专事现代中国画史论研究。

  在工作期间,通过编纂《中国美术年鉴1949—1989》,做了大量的、基础性的研究。1986年中国艺术研究院发起编写《中国美术史》,我应邀参加《现代卷》编撰,撰写的中国画部分10余万字,以《中国画的现代史》为题编入我的第一本论文集《中国画与现代中国》。为此,我做了许多老艺术家的访谈,包括朱屺瞻、刘海粟这一代,就这样积累了大量史料,片纸不肯轻弃。

  上世纪90年代末,和邵大箴先生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有一个梳理20世纪中国美术的想法,邵先生做总主编,我做中国画编主编。2010年,这部《20世纪中国美术·中国画编》终于完稿,但由于丛书字数限制,我已经写好的30多万字只能选用20万字。而大量的资料不舍闲置,就干脆扩充到45万字,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本《二十世纪中国画史》。

  美术文化周刊:写这部书最大的困难是什么?试图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刘曦林:有鉴于以前的历史,不光是美术史,要不是官方的,要不就是在野的,截然对立。有人写的当代美术史,对主流美术或者是官方美术一概无视,或者骂得一塌糊涂,从一个极端走到另外一个极端。另外一种倾向是只强调官方美术,而只字不提体制外的美术家,这也不实事求是。所以,要客观公正地对待历史,给后人完整地交代这段历史。不是当代主义的中国美术史,它是以主流美术为中心,在体制内、外艺术共生的一个时空,这是它的一个时代特点。我们过去走过两个极端,我想让这两个极端在我的著作里尽量避免,这和我的艺术观有关系。

  要把这段历史客观公正地交给后代,分寸是个难点,分类是个难点,艺术观、历史观的确立是最大的难点。另外,我想避免任何一个错谬,无论大小,所以写作、校对工作很累。比如陈独秀的《美术革命》具体什么时间发表的,这类的史实是要很严肃的,不能出错。我找了两个图书馆,终于确定为1919年。还有徐悲鸿的生日,也是通过写这本书才解决的。现在网上有大量的资料,但我只能做线索用,引用时要作详细的考证。为了一个注解,我要把相关的书买到。有的旧版书,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我就写张书法给人家,把书换来。

  美术文化周刊:你在前言里说力图站在艺术的立场,“给传统派、新派,给京派、海派、岭南派,给主流中国画、新文人画、实验水墨以各自的位置”“评人论事必须真实且有恰当的分寸”。作为美术史家,必然有自己明确的艺术主张和好恶。写书过程中如何兼顾和取舍?

  刘曦林:研究画史,要真实、客观。这么多流派,这么多艺术家,把他们放到哪个流派里去,在这个流派里占有什么样的历史分量,都要研究,有的人占一章,有的人占一节,有的人占一段,有的人占一行,有的人只有三个字。

  有些流派是有争议的,我喜欢用画家群体的概念,当今的画派,是需要历史考验的。有些有争议的人物,比如吴冠中提出“笔墨等于零”,美术界议论纷纷,我就把两种不同的观点都摘出来,赞同者怎么说,反对者怎么说,一定要带注解,而且要引的最典型、最准确。评价吴冠中及其观点的文章那么多,但书中只给了几页,有些评价只有几行、几个字,这就需要阅读大量的资料。关于笔墨之争,我用了差不多50家的不同观点,这50家的论文我都要翻一下,有代表性的观点要用很准确的话概括或引用,因为要对历史负责。

  后半部分谈到的画家大多都是在世的。有人问我“你是不是收费了”,我说我不会收费,哪有收费写史的呀?我选取在世艺术家有个限度,就是截止到2000年的艺术成就。

  如果以自己的立场代替客观历史存在,写史事、人物、作品就会有所偏颇。所以我虽然有个人的喜恶,但尽力给各家各派以历史位置,不因主流而弃支流,不以新派而遮蔽传统派。当然,我也有局限,后人也会再梳理的。

  美术文化周刊:目录里屡屡出现“变异”“承变”“转变”“演化”等词汇。在20世纪中西文化大碰撞的背景下,中国画的变、如何变是一个言人人殊的话题。如果简单概括一下,你怎么看百年来中国画的命运?

  刘曦林:司马迁说:“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我通过这本书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出来,我认为艺术史是一部变化史、演变史,不一定都是发展史、进化史。中国画作为一个品类,毛笔、纸张、颜色都有鲜明的民族性,画法越来越多,接受者越来越多,可能有一个发展的过程。但从专业角度来讲,一旦基本元素确立,之后就是逐渐演变的历史。很难说今天画的花鸟画就超过齐白石,齐白石就超过八大山人。这也是我这本书的基本观点之一。

  艺术有守恒的因素,就是传承,特别是中国画,必须要有传承,这是基础。传承一定是要有“守”的“承”,创造是继承基础上的创造。创造和打造不一样,我反对打造说。打造就有外力因素,太急功近利。文化是一种积累,是日积月累、自然而然的。

  美术文化周刊:你称自己为“写画之人”,治学之余,不废画笔。绘画实践对研究有怎样的帮助?

  刘曦林:我是先学的画,后学的史论。教我史论的老师也是画家,我的绘画老师们的史论也很好,我感觉它们俩是互补的。我在史论研究的同时,研究画家们的技巧、笔墨,对我是一种滋补。当我自己画画时,我把他们的经验提炼出来,按照我自己认为是最好的、最高的标准来实践。

  我总说,市场从于利,艺术从于心。画画,不能一开始就考虑它能不能卖钱、能卖多少钱,首先要自己感动、有艺术冲动了,才能有好作品。我在美术评论上是这个观点,我自己画画也是这样。我的老师也都这样,我的启蒙老师张茂材先生视名利为仇敌、视金钱为垃圾,于希宁先生晚年把主要作品全捐了,我的研究生指导老师王琦先生把他的1000件作品和藏品捐给了美术馆。

  艺术家进入市场也有艺术思维、品位高下的问题,关键是谁服从于谁。商业发达了对人的生活有好处,画家们有了画室了,买得起世界美术全集了,但是一味地“画钱”,就危险了。

  我的画要说什么追求,无非是希望多点清气,多点雅气,多点文人的意味。“画者从于心”,这是我从艺的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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