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宇宙的英雄交响诗画与大时代的诗人精神图谱

——简析吉狄马加长诗新作《我，雪豹……》

　　当我读到2014年4月号《人民文学》上，吉狄马加的长诗《我，雪豹……》 ，那些流淌着英雄气概和高贵气息的诗行，让我着迷，也让我震惊：“……流星划过的时候＼我的身体，在瞬间＼被光明烛照，我的皮毛＼燃烧如白雪的火焰＼我的影子，闪动成光的箭矢＼犹如一条银色的鱼＼消失在黑暗的苍穹＼我是雪山真正的儿子＼守望孤独，穿越了所有的时空＼潜伏在岩石坚硬的波浪之间＼……我的诞生——＼是白雪千年孕育的奇迹＼我的死亡——＼是白雪轮回永恒的寂静＼因为我的名字的含义： ＼我隐藏在雾和霭的最深处＼我穿行于生命意识中的＼另一个边缘……”读到这样的诗章，我知道，在日益粗俗和琐碎化的诗坛，吉狄马加的“雪豹”将打开另一个天地，这部诗歌的题记献给一个杰出的自然保护者乔治·夏勒，但这首长诗更是献给这个时代所有的人，献给养育人类的大地和天空，献给让我们走向高贵与智慧的祖先与父兄。

　　这是吉狄马加重要的标志性新作，这是当今中国诗坛一个重要的收获。这部长诗的出现，发出来自中国的新的声音——在中国人实现中国梦的努力中，不仅追求温饱与财富、和平与安宁，还有一个伟大的由56个民族聚集的中华民族，追求世代渴望的尊严、光荣、自由与精神的完美，追求中华民族从来没有忘记的高贵与典雅、博大与精深。简言之，这个伟大的民族追求的不仅是财富，而且要在世界文化高原上重新登上我们圣洁的精神雪山，像雪山上的雪豹，诗人在这样在精神圣山上俯视众山： “……我的眼睛底部＼绽放着呼吸的星光＼我思想的珍珠＼凝聚成黎明的水滴＼我不是一段经文＼刚开始的那个部分＼我的声音是群山＼战胜时间的沉默＼我不属于语言在天空＼悬垂着的文字＼我仅仅是一道光＼留下闪闪发亮的纹路……”如果，你读懂了这些诗句，你就有希望进入这首长诗，一首大宇宙的英雄交响诗画与大时代的诗人精神图谱。

　　作为与改革开放同步前行的诗人，吉狄马加作为大凉山彝族之子，曾在自己的诗篇里，“自由地巡视，祖先的＼领地，用一种方式＼那是骨血遗传的密码” ，热爱并忠实于自己的民族文化血脉。同时，也一步步融入中华文明的精神传承，“在晨昏的时光，欲望＼就会把我召唤＼穿行在隐秘的沉默之中＼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我才会去，真正重温＼那个失去的时代……”伟大的中华民族为这个世界创造了无数的奇迹和光荣，这一切是中国梦最灿烂的底色——

　　……也许还会在——刚要苏醒的梦境里

　　真切而恍惚地看见我：

　　是太阳的反射，光芒的银币

　　是岩石上的几何，风中的植物

　　是一朵玫瑰流淌在空气中的颜色是一千朵玫瑰最终宣泄成的瀑布是静止的速度，黄金的弧形是柔软的时间，碎片的力量

　　是过度的线条，黑色+白色的可能是光铸造的酋长，穿越深渊的0是宇宙失落的长矛，飞行中的箭是被感觉和梦幻碰碎的某一粒逃窜的晶体水珠四溅，色彩斑斓

　　是勇士佩带上一颗颗通灵的贝壳是消失了的国王的头饰

　　在大地子宫里的又一次复活……

　　因此，我知道，诗人在这里就是那只高贵地扼守自己家园的雪豹。因此，在这里，我知道每个中国人，都会在雪豹骄傲的身姿中读到大写的中国人应有的那种人格尊严与英雄气概。这首诗是生命的一次雄辩，不仅是一个人的生命，也是所有的在这个地球上的生命！这首诗在这里赞美自然，不仅是今天现实存在的自然，还有消失的那些壮美，以及我们希望看到的那些和谐！伟大彝族古老而新鲜的智慧，与我们共同祖先启示我们天人合一的至境，在这部长诗里演化为绚丽的诗行，人类意识特别是当今各种文明中那些宝贵的精神启示，成为这首诗最为值得关注的思辨与哲理的精髓：“……我活在典籍里，是岩石中的蛇＼我的命是一百匹马的命，是一千头牛的命＼也是一万个人的命。因为我，隐蔽在＼佛经的某一页，谁杀死我，就是＼杀死另一个看不见的，成千上万的我＼我的血迹不会留在巨石上，因为它＼没有颜色，但那样仍然是罪证＼我销声匿迹，扯碎夜的帷幕＼一双熄灭的眼，如同石头的内心一样隐秘＼一个灵魂独处，或许能听见大地的心跳？＼但我还是只喜欢望着天空的星星＼忘记了有多长时间，直到它流出了眼泪……”诗歌在这里呈现了它的奇迹，有血有肉有灵性的诗行，引领着读者的情感穿行在人类文明的典籍中，把人类共同的命运线络呈现在眼前，如同我们仰望星空，读那无数星子给我们的启示：人类要在这星空下，超越地域、民族与时代，追寻共有的家园与共有的精神，引领着我们走向未来。正如所有的哲人面对世界所具有的忧患与悲悯，吉狄马加以他杰出的思辨以至雄辩的诗思，醒示着现代化和全球化道路上的“陷阱” ，是一种先知先觉，也是一种警醒和启迪，在这些诗行中我们感受到一种深刻的透，如同我们读到屈原、李白、但丁、纪伯伦等，内心曾有过的波澜——

　　……你问我为什么坐在石岩上哭？无端的哭，毫无理由的哭

　　其实，我是想从一个词的反面去照亮另一个词，因为此时它正置身于泪水充盈的黑暗我要把埋在石岩阴影里的头

　　从雾的深处抬起，用一双疑惑的眼睛机警地审视危机四伏的世界

　　所有生存的方式，都来自于祖先的传承

　　在这里古老的太阳，给了我们温暖伸手就能触摸的，是低垂的月亮同样是它们，用一种宽厚的仁慈让我们学会了万物的语言，通灵的技艺

　　是的，我们渐渐地已经知道

　　这个世界亘古就有的自然法则开始被人类一天天地改变

　　钢铁的声音，以及摩天大楼的倒影在这个地球绿色的肺叶上

　　留下了血淋淋的伤口，我们还能看见就在每一分钟的时空里

　　都有着动物和植物的灭绝在发生我们知道，时间已经不多

　　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对于我们自己或许这已经就是最后的机会……

　　这样的启示录般的声音，让孤独的雪豹成为混沌天地间闪电般的精灵。而这些富含东方智慧与现代思辨的诗句，毫无枯涩之感，像雪山上的雪莲那么自然地在雪豹的世界里生长，又以高贵而华美的思想花朵，给这个世界以灵性和希望之光。

　　《我，雪豹……》是这样一部大宇宙的英雄交响诗与大时代的诗人精神图谱，我记下了初读这样一篇杰出诗篇来自内心的感受和体会，我相信认真解读这部长诗，将是一件光荣而需要修养和准备的劳作。我相信认识和理解这首长诗如同发掘一座矿山，我期待着：“是的，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没有看见过地狱完整的模样＼但我却找到了通往天堂的入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