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化表达是叙事美学的一贯要求,故事的讲述不可避免地存在主观理想化的加工。这种理想化的加工是一种审美规则,赋予故事以精神力量,从而烛照出人的生存意义。当然,对浪漫主义的夸张也要有所约束,不能变成虚假甚至谬误
近些年电视剧创作因为有收视率的压力,对受众欣赏需求的研究日益强化,反映到创作中的一个明显趋势就是浪漫主义修辞的加强。不仅是在都市生活剧和青春偶像剧中,在严肃的抗战题材、革命题材中,也常见以浪漫的想象进行理想化的表现,形成以浪漫主义手法创作电视剧的潮流。
浪漫主义相对于现实主义而言,更注重主观精神理想化的表达。刚刚播毕的《十送红军》便充分体现了这一创作理念。该剧将目光向下,还原长征途中无声倒下的普通战士的身影,让他们鲜活起来,形象起来,让普通战士的长征历程成为剧作的主体。剧作超越了类似题材作品对牺牲的虚化、对个体生命的掩盖和对死亡的有意无意的回避,而是用写实的场景来凸显战争的残酷本质,同时又采用浪漫主义的手法,甚至运用传奇的方式,调动潜伏、爱情、寻子、狙击等类型剧手段的能量,增强剧情的戏剧张力。更重要的是,浪漫手法的运用催生了震撼的力量,把10位年轻战士源自坚定理想的生命能量凸显了出来。“改变世界,改变不合理的世界”是他们坚定的信仰,这种信仰让他们脱离平庸。一个如花少女从容举刀毁容,一群连名字也没有的老兵笑对死亡,给小战士们以信心和力量。这些普通战士身上发生的故事,超越“死亡”的表层意义,彰显历经万难而不气馁的英雄气概和忠贞不渝的理想信念。这些精神层面的价值带来了人的生命力的迸发,传达出悲壮和豪迈的情感,给观众带来久违的感动,也让人意识到,对于“长征”这段闪烁着理想主义光芒的战略大转移的历史,我们还是“耳熟不详”,生命的沉重和理想的意义还有待我们多层次的认知。
近年来的抗战剧也不乏运用浪漫主义的典型例证,如《永不磨灭的番号》就充分调动了浪漫主义修辞手法,通过对投身战斗、献身民族解放的心路历程的具体呈现,塑造出李大本事、大算盘等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在现实题材剧目中,浪漫主义手法的恰当运用也会以理想烛照现实的方式,让观众在笑声和反讽中,对当下的社会现实和自己的生存状态有所思考。
浪漫化的表达,是叙事美学的一贯要求,无论多么绝望悲惨的事情,一旦成为故事讲述给他人,就不可避免地存在主观理想化的加工。这种加工赋予故事以教化和鼓舞的力量,使之有了生命力被一代一代传下来。因而理想化的表达是一种审美规则,它给人以未来的希望,给人以生存的勇气,更烛照出人的生存意义。有了这样理想化的表达,弱小的女孩能够识破“狼外婆”并战胜它,爱情破灭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能够化蝶相随,追求真爱的永恒。在电视剧这种直观再现的艺术中,理想化的表现手法一直在场。现实题材里,城市青年漂泊的生存需要给予理想的指引和希望的曙光;《十送红军》中,走向死亡的战士们,包括上战场要拉回自己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的老汉钟石发,都是从普通的个体出发、从传统的信念出发,却在长征中成长升华的典型。
问题在于,浪漫化的表达必须有“度”的限制。浪漫主义虽然是和现实主义相对的表现手法,但是二者又紧密难分,除去神话和武侠题材之外,现实题材的浪漫主义必须有所限制,这正是影视界对理想化表达的“度”的思考。浪漫主义一旦失去约束,变成虚假,这种虚假又借助“革命浪漫主义”之名扩散、普及,个人的主观的激情变成公众的常识,变成一种对历史的认知,这就成了谬误。所谓“雷剧”、所谓“狗血情节”就由此抬头,不仅扭曲了现实,也伤害了浪漫。只有将浪漫的表现手法与严谨的历史现实相结合,才能产生艺术的感染力量,既了解历史和现实的真情又让人知道生活的追求和人性崇高的美丽,这才是影视作品最让人获益之处。
当前社会环境纷繁复杂,还存在着不少理想缺失、攀比人生、追求物欲享乐的现象,作为影响最广泛的大众文化样式,影视剧若能适当地运用浪漫主义手法,表达坚定的高尚理想,端正积极的人生态度,将会发挥对世道人心的引领作用。如此,才能实现艺术的社会功能,爆发出巨大的民族创造的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