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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青年钢琴家李云迪在他的社交网络上放出一张半裸照片,并说“只有对身体的严格要求才会有最佳的艺术状态”。粉丝们闻风点赞的同时,专业人士则不用看排片和报表也知道云总全国巡演,应该再掀高潮啦。
美国大学者查尔斯·罗森曾经在他的一本著作中提到音乐家装束历来的诡异。他观察到,如果说盛行于西方的着装礼仪是基于对社会阶层的人为划分的话,那音乐家和侍者无疑是另类的两种社群,因为他们穿着燕尾服与各自的社会阶层并无太大关系,只是工作需要。后来,为了区分因为工作需要和阶层需要的燕尾服,说白了也就是区别见过场面的人和场面上的人,又发展出了领结的学问。黑色领结意味着工作需要;白色领结意味着社会阶层。如果你留意一下,会发现高档酒店和西餐厅的服务员均为黑色领结。随着社会地位提高和收入的节节攀升,音乐家尤其是那些大牌的独奏、独唱和作曲指挥们,逐渐从黑领结迈入到白领结。
这种阶级意识和身份定位其实祸害了古典音乐界数百年,因为着装风格的单调统一其实也抹杀了音乐家个性的形象展现。即便使出连连看的眼神,人们很难分辨两张看不大清脸的音乐会剧照,因为乐团的常规装束还是燕尾服、束腰和黑领结。当音乐家们鱼贯而入坐到舞台上时,直到乐团跟着双簧管吹出的A开始校音,他们的个性方才显现,音乐的魔咒才会奏效,视觉乏味开始让位于听觉盛宴。
有一些音乐家逐渐不满足于按部就班的着装礼仪,在打造音乐个性的同时也在追求视觉上的冲击。他们朝两个方面发展。一方面,在现有格局内达到最大个性化,也就是服装的私人定制,比如前不久刚来上海演奏的法国钢琴家让-伊夫·蒂博代偏爱的薇薇安·韦斯特伍德,或者大提琴家麦斯基一身标志性的三宅一生。高领的逼格和修身的剪裁无时无刻不在述说他们在舞台上的名家风范。在另一方面,女性音乐家的崛起带来了不同于以往的视觉审美,并通过香艳照片的传播屡屡刷新大众对音乐家形象上的认知。
国人视野里,古典与传统的分道扬镳似乎是从小提琴界开始的。1995年,英国泰裔小提琴家陈美发行了一张专辑,收录有巴赫的托卡塔与赋格。在那张轰动一时的唱片封面中,陈美湿漉漉地站在海水里拉着合成塑料做成的白色小提琴,薄纱包裹下美妙的胴体和大腿若隐若现,一把木制的小提琴在身后越漂越远。通过这幅画面,陈美传达出与古典风格决裂的信心,她脱掉的是古典的包袱,实践的是跨界的雄心。大卖的唱片和累计的版税让陈美在2006年成为英国最富有的年轻艺人之一,也让她在跨界之路上一条道走到底。
一年过后,诞生了一张更为惊爆的专辑。身材魁梧的加拿大小提琴家拉拉·圣约翰的巴赫无伴奏小提琴作品的唱片封面,引用《留声机》的评论,就是“用一把小提琴恰到好处地挡在赤身裸体的胸前”。这张由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唱片公司发行的专辑后来搭乘了苹果iTunes的在线商店的顺风车大红大紫,也让拉拉赚得盆满钵满。2000年,她用版税所得成立了自己的唱片公司安卡拉刚,致力于录制一些偏门的古典曲目或经典音乐的全新演绎。对于拉拉来说,她摘掉的是世俗的眼镜,换取的是大众对她秉持的艺术理念与身体力行的关注。
英国乐评人诺曼·勒布莱希特在他的畅销书《谁杀了古典音乐》中,对博人眼球一脱成名的做法从历史演变角度做了解读。他认为,唱片工业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后势必会遇到瓶颈期,这时养眼的帅哥美女当道相当于产业自救。然而这些手段就好像是强心剂一样,秀色可餐转化为短暂的兴奋和卖点后,大众的注意力还是会回到音乐的本真上。当半裸的身体无法再刺激消费的味蕾,便是唱片工业推出宗教音乐洗净铅华的时候。这一切就仿佛是一个折腾的轮回。
李云迪在社交媒体上晒出的半裸照兴许也是音乐界生死轮回的一部分。这位话题大王和吸金高人用一张拍摄于家中的清凉图,又一次抢到头条。然后呢?当他身着时髦的燕尾服再次出现在体育馆或者音乐厅里时,当万千追随者都屏住呼吸注视着他坐在琴凳上的瞬间,李云迪会慢慢地伸出双手拨动整齐排列的黑白键盘,还是猛然拉起衬衫露出整齐排列的八块腹肌?
但愿,这位钢琴时尚帝,脱掉的不仅是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