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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雪波:用良知和文字书写科尔沁的传奇

//m.zimplifyit.com 2014年11月24日10:46 来源:中国民族报 查娜

  蒙古族作家郭雪波,以“沙漠文学”蜚声文坛。他的《沙狐》、《沙狼》、《沙葬》、《沙鹰》、《沙獾》、《沙祭》、《沙月》、《苦沙》、《沙溪》、《沙地牛仔》等作品的主题,都离不开“沙漠”二字。郭雪波为什么总是在写沙漠,他跟沙漠到底有着怎样的情感渊源?从郭雪波的故乡,或许能够找到答案。

  从草场到沙地,关于故乡的疼痛记忆伴随着他的创作,并演变成了一种写作动力

  郭雪波的故乡在内蒙古科尔沁西南部的库伦旗养畜牧村。科尔沁,蒙古语的意思是神箭手。历史上,广袤的科尔沁草原牧野千里,富饶丰美,如今却成为“全国十二大沙漠之一”科尔沁沙地。在养畜牧村后边有一片大沙漠,叫塔敏查干,意即地狱白沙。这片沙漠宽二三十里,长数百公里,面积几十万公顷,茫茫白沙,寸草不长。

  郭雪波从小生长在这里,正所谓血管里流的是沙子,吐出的也是沙子。他自己解释与沙的情缘时说:“我从娘胎里出生时,接触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沙。家乡的母亲们生孩子,至今都是在身下铺一层厚厚的、干软而舒适的细沙,来迎接即将诞生的生命。”

  郭雪波热爱这片土地,但是生态恶化带来的种种灾难,让他心痛。每当凝望村北被风沙吹秃树冠、吹弯树腰的老柳树,每当狂风过后,看到松软的沙地上摇曳着稀疏的已露出黄色草根的植物时,他就会泪眼模糊。

  敢爱敢恨的郭雪波,是健壮、豪情、直率的蒙古男人。他热爱大自然、热爱故乡的人和动物。他说:“我从小生活在沙化的草地上,我的文学本能地关注和触摸了这一现实。我的故乡从草原渐渐变成了沙地,这种变化对我思想和灵魂的冲击很强烈,所以我几十年来一直围绕这个主题进行创作。”

  关于故乡的疼痛记忆伴随着他的创作,并演变成了一种写作动力,驱使他写下了400万字的作品。从科尔沁草原走出去的作家,到我国著名的生态小说家,郭雪波不仅在大陆获得好评,也在香港和台湾地区名声大噪,他的作品被译成英、法、日文出版,获得国内外各类奖项三十多个。面对成绩,郭雪波说,他感激那些曾经为他点灯的文人。

  感恩文学引路人,是他们照暖了自己的一生

  1975年1月,郭雪波的处女作《高高的乌兰哈达》,发表在《解放军文艺》杂志上。这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文学爱好者来说,是莫大的鼓励。当时的郭雪波在科尔沁荒原上放羊、割草,虽然怀揣着对文学的热爱,却没有书籍可读,更没有人指导。直到一次,他在下放的新河公社新河生产队劳动时,偶然看见两三个文人走进农田。其中,五十来岁、中等个儿、笑声很洪亮的是著名作家张长弓。

  当晚,一直渴望走进文学殿堂的郭雪波,敲响了张长弓住处的门。郭雪波用颤抖着的双手,把自己在油灯下写下的《高高的乌兰哈达》捧给了张长弓,请他指教。第二天,张长弓走了,留下了对小说的修改意见和一封写给《解放军文艺》吴之楠编辑的推荐信。半年后,这篇小说被发表了。从此,郭雪波挤上了文学的列车,朝着自己的方向坚定地走下去。他说:“在我人生迷茫时期,是文学之灯引领我摆脱心灵困苦,怀揣着理想艰辛前行,而当时前方举灯的那位前辈就是张长弓老师,他照暖了我一生。”此后,郭雪波断断续续发表了不少作品,但是影响力不是很大。

  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次机缘巧合,《当代》杂志社约请郭雪波去参加改稿会。会上,他认识了周燕茹,并通过她认识了蜚声文坛的刘绍棠。郭雪波把短篇小说《沙狐》初稿拿给刘绍棠看,从此,他们结下了师生情缘。此后,刘绍棠推荐郭雪波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他的文学创作之路开始顺畅。短篇小说《沙狐》1985年在《北方文学》发表之后,曾一度引起轰动。作品先后被《小说月报》、《新华文摘》等刊物选载和介绍,并被翻译成英文、法文,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版的《国际优秀小说选》。郭雪波本人也由此被评论界称为“大漠之子”。

  郭雪波说,感谢那些曾经为他引路的人,他们提携和帮助年轻人的精神,让他终生难忘,铭记于心。受他们的影响,如今已过花甲之年的郭雪波也在尽力帮助有文学梦想的年轻人。

  狼不是蒙古人的图腾,纠正《狼图腾》对蒙古文化的误读

  喜欢写沙漠动物的郭雪波,在《沙狐》之后,又写过《沙狼》、《沙獾》、《狐啸》、《狼子本无野心》、《狼家族》等系列小说。2001年,他出版了长篇小说《大漠狼孩》。有人将其与姜戎创作的《狼图腾》进行比较。甚至有人说,他是在跟“狼”风。

  对此,郭雪波有些无奈。但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狼图腾》对蒙古文化的误读。作为学者型作家,郭雪波对“狼文化”十分熟悉,他不止一次地公开发表声明,指出狼不是蒙古人的图腾。他说:“在蒙古族的历史文化资料中,从未发现狼是蒙古人图腾这样的记载。在草原上,狼和游牧民族是生存竞争对手,是敌对关系。蒙古人历来爱憎分明,不会把敌人当作崇拜的偶像。把狼称作蒙古族图腾,这是对蒙古族习俗文化的一种歪曲。”他的观点,得到一些蒙古族专家、学者的支持。

  2006年,《大漠狼孩》(修订版)出版,并获得“全国首届生态环境文学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有评论称:“郭雪波写沙漠的灵魂与躯体,不但为我们的文学增添了新的画卷、新地域文化背景,而且带来一种对于大自然、对于沙漠的新概念:它既是强悍的又是虔敬的,它既是严峻的又是多情的,它既是现实的又是浪漫的……越是现代化,就越是需要郭雪波。” 

  磨剑四十年,创作《青旗-嘎达梅林》

  2011年,对郭雪波来说意义非凡。这一年,他出版了自己历经40年创作完成的70万字长篇小说《青旗-嘎达梅林》。“写下最后一个字之后,我如释重负,那是2008年9月13日深夜,自己仰望长空大哭了一场。这是长达40年的求索和还愿。”郭雪波说。

  嘎达梅林对蒙古人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关于他的民歌在科尔沁草原上传唱多年。郭雪波的父亲是位说书艺人,他从小听着父亲唱的《嘎达梅林》长大,长大后又听说过很多关于嘎达梅林的故事。对科尔沁草原上的这一传奇人物,他有着特殊的感情。1968年,19岁的郭雪波从呼和浩特市蒙古文专科学校毕业之后,主动申请到嘎达梅林的故乡——达尔罕旗(今科尔沁左翼中旗)就职。

  在达尔罕旗档案馆工作时,郭雪波喜欢搜集关于嘎达梅林的资料。由于当时正处于政治敏感时期,这种资料搜集工作只能偷偷进行。1978年,郭雪波进入中央戏剧学院学习时,又多次赴科尔沁调查,采访了几十位当事人和知情人士,写下了5本三十多万字的采访笔记。为了搞清事实真相,郭雪波查阅了几百万字的资料,多次背着酒壶沿着英雄的足迹走遍科尔沁大漠。在此基础上,他完成了大学毕业作品电影剧本《嘎达梅林》,以及《嘎达梅林小路》、《哭泣的沙陀子》、《银狐》等作品。

  由于担心自己没有能力完成对嘎达梅林及其领导的那场轰轰烈烈的起义的书写,郭雪波迟迟不敢动笔,而那颗忠于历史的心,又让他最终决定开始写作。写作中,他有时在深夜里写到动情处就泣不能抑。他对书中的每个人物都倾注了情感,他爱他们,为他们的命运和遭遇感到痛心。从19岁的少年到年过花甲的老者,郭雪波终于在嘎达梅林牺牲80周年后将小说付梓出版。

  “写完《青旗》之后,我感到心力交瘁,至今无法从这部小说里走出来。接下来,我需要让自己安静下来,休息一段时间,然后考虑下一步有关萨满文化的长篇新作。”郭雪波说。

  定点深入生活,生命不止,写作不止

  今年10月,郭雪波的新作《蒙古里亚》问世了。就像他之前的《银狐》、《大萨满之金羊车》、《乌妮格家族》等作品一样,这部小说也涉及了蒙古族原始宗教——萨满教。郭雪波热爱萨满文化、蒙古文化,传统文化的急剧消失让他痛苦不已,他试图用文学的力量呼唤人们去挽救这些瑰宝。

  对郭雪波来说,一部小说的出版,意味着另一部小说的开始。他在《蒙古里亚》研讨会上说:“会议结束后,我即将背起行囊、背起酒壶,回我老家科尔沁大地,‘定点深入生活’,完成下一部长篇的创作,继续‘生命不止,写作不止’。作为一名作家,有责任和使命去记录自己生存的这个时代,不当旁观者,而去当亲历者、实践者,为社会奉献出有价值的精神产品。我将谨遵这诺言!”

  令郭雪波欣慰的是,“八百里瀚海”科尔沁沙地在有关部门的重视下,正逐渐改变着面貌,一片片绿草地慢慢覆盖了半沙半绿的沙陀子。“大漠之子”郭雪波——这位从科尔沁大地走出去的蒙古族作家,将用自己的良知和文字继续书写有关科尔沁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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