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我——用歌声表达民族之爱祖国之爱

———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回忆与王昆半个世纪的情谊

王昆

　　编者的话：

　　11月21日，第五、六、七、八届全国政协委员、著名歌唱家王昆去世。王昆生于1925年，1937年赴晋察冀边区参加革命，是歌剧《白毛女》中喜儿的首演者，其代表作《秋收》、《夫妻识字》、《陕北道情》等广为人知。王昆生前曾任东方歌舞团(现中国东方演艺集团)团长兼党委书记，她注重团结老一辈表演艺术家和扶持青年人才。回忆自上世纪50年代起就受到王昆等老一辈艺术家的栽培时，西藏自治区政协原副主席，第四、七、八、九届全国政协委员，著名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说，50年前见老师时的样子仍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能忘记，我曾受教于老师，我们更像是亲人……

　　王昆老师走了，我的心里悲痛极了。王昆老师是声乐界、文艺界的前辈，她为我们国家的文化艺术尤其是声乐艺术的发展作出了非常大的贡献。她的去世，是声乐界乃至文艺界的重大损失。对于我个人来说，王昆是我的好老师，是我的好长辈，她不但在艺术上亲自指导我、栽培我，在生活上，她也给予了我许多的关心和呵护。她的去世，就像是我失去了一位亲人。她对我的教诲和关心太多了，一想到她，她的音容笑貌就犹在眼前。

　　王昆老师生前对我的关心是无微不至的。我始终觉得，她对我的关心，不仅仅是对我个人的关心，而是对整个西藏文化艺术界和声乐艺术界的关心与支持。每次我到北京见到她，她都会拉着我问长问短，她最关心的总是我们西藏的声乐艺术、人才培养发展得如何。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了老一代艺术家德高望重的风范。王昆老师的离世让我觉得很突然，她虽然已经89岁高龄，但一直身心健旺，并且经常参加各种演出和活动。记得她常常给我们讲：要尽心尽力地为人民服务，为大家服务。这么多年以来，她参加大型公益性活动的时候，常常会带上我一起去。她告诉我：“才旦，你来参加这个活动，代表的不仅仅是你个人，你代表的是西藏的人民和西藏的文化艺术这些年来发生的巨大变化，这些变化可以通过你个人折射出来，反映出来。”这样的话，她多次对我提起，至今犹在耳畔。她带着我演出的时候，总是时时处处帮助我、照顾我、支持我，可以说，我在声乐艺术上能够取得今天的成绩，与王昆老师对我的关心和栽培是分不开的。

　　她总是带着我，指导我，体现了对声乐艺术后辈的关心。对此，我是有着深深的体会的。这么多年来她心心念念地坚持培养声乐艺术新人，如今她的学生一代都已经成长为音乐家了。她在世的时候，为培养声乐人才呕心沥血。只要她觉得哪个新人在这方面是有前途、有希望的，她就会无私地、倾尽全力地去指导他们、去教育他们、为他们的发展提供帮助……我感觉到，她对后辈人才的培养目标非常有计划性、有思考，这一点在音乐界是有共识的。

　　尤其让我难忘的是，王昆老师对我的个人生活以及我的家庭的关心。我的老伴儿身体一直不好，我每次到北京，王昆老师都会问到：你的爱人身体怎么样了？她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好好帮助他、关心他。两口子要互相关心，家庭才和睦。小家和睦了，大家才和谐。”同时，她还在政治上启蒙我、教育我，她给我讲藏汉之间的感情……这样情深义重的老师多么难得啊！

　　王昆老师对我的帮助，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在演唱方面。比如我在演唱歌剧时，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儿，我就请王昆老师给我讲讲，她会给我仔细地做示范。我是藏族人，汉语说得不怎么好，在用汉语唱歌的时候，咬字有时不太准确，王昆老师就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纠正。比如我唱《北京的金山上》这首歌时，开头一句“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这里头的“四方”两个字我总是发不好音，王昆老师曾一遍遍地教我。但是同时，她又非常尊重我们藏族的民族风格。她告诉我：“我虽然给你讲了这些，但是，你还是要有你自己的风格，你一定要按照藏民族的风格来唱！咬字上我给你讲了汉语的发音，但是行不行？对不对？你自己要去琢磨、分析。作为一个歌唱家，保持自己的歌唱特色，尤其是民族特色，这是非常重要的。你的汉语歌曲唱得不错，但是你首先要唱好自己本民族的歌曲。”王昆老师非常细心，有的时候，她甚至对于我在舞台上表演所穿的衣服提出建议。她看我穿的演出服装颜色暗淡，会告诉我：“现在西藏人民生活得这么好了，你这件衣服的颜色啊，不要总是这样暗淡，要鲜艳一点啊，农奴翻身解放了，从舞台上的服装方面也要表现出来啊，要穿出今天的藏民的风貌！”

　　回想起和王昆老师最早的相见、相识，已有半个世纪之久了。参加《东方红》革命史诗演出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我1958年去上海音乐学院进修学习，那时候就知道了王昆老师，她的名字太响亮了。那时候我听她的歌曲，也唱她的歌曲。她的《翻身道情》，她的陕北民歌，都非常感人。听到她的歌声，我对自己的声乐之路也更加有信心了。那时候我唱陕北民歌比较多，我的声乐老师告诉我，在我唱的许多民歌当中，就有不少歌曲是王昆老师的。有一段时间王昆老师也在上海，那时候的她真年轻啊！她见到我时鼓励我的话，至今我都还记得，她说：“才旦，你要好好地唱啊！你的声音条件非常好，你的老师王品素也是非常好的老师，你一定要好好和她学。学好了，将来才能回到西藏更好地为那里的人民服务，通过你的歌声来表达你对自己的民族的爱，对自己祖国的爱！”

　　王昆老师走了，我一时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些话，又好像是说不下去。因为一想到她，我的心就很沉痛，好像是在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