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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管做什么,心里都在琢磨戏

张火丁携《锁麟囊》下月来沪,上海大剧院“限购”开票半日一抢而空

//m.zimplifyit.com 2015年01月21日10:57 来源:解放日报 李峥

  暌违沪上五年的张火丁,将携她的代表剧目《锁麟囊》于下月7日登上上海大剧院舞台。上海大剧院此次打出戏曲界首个“限购”政策——每人凭身份证限购两张。即便如此,《锁麟囊》还是在开订半日内就被一抢而空。

  张火丁到底有多“火”?票房火爆仅是其一。4年前,张火丁暂别舞台生女,去年4月复出时,全国“灯迷”竟倾巢出动,打“飞的”赴京观看演出……如果说当今京剧界还能有一位演员的人气可比肩流行歌曲天王,那非张火丁莫属。

  “偶像”并非天生而来。由于哥哥张火千从小学戏,总是去看哥哥排练的张火丁耳濡目染,对京剧情有独钟。10岁那年,她报考天津戏校,却连考了5年。凭着惊人的毅力和满腔热情,张火丁终于在15岁那年进入戏校,成为了一名自费生。由于年纪较大,戏校不少人不看好张火丁。直到有一位学习程派的同学生病回家,张火丁才鼓起勇气找到老师孟宪荣,袒露自己想要学程派的愿望。从那以后,张火丁对程派越学越爱,抱定决心从一而终。

  相对于在台上的光彩照人,张火丁台下的生活平淡、简单。据她的哥哥、张火丁经纪人张火千说,直到今日,张火丁的眼里依旧只有京剧。“每天早起练功吊嗓子三小时,基本体力就耗光了。剩下的时间,看上去是在休息,其实她不管在做什么,心里都在琢磨戏。”

  曾经,央视知名戏曲主持人白燕升对张火丁访谈时,不论什么问题抛过去,张火丁都是简单回答一两个字,或者干脆沉默。如今,张火丁在这方面依旧我行我素,不关心外面的世界,不愿接受记者采访,甚至不愿一年多演几场戏。不过,也正是因此成就了她现在所处的艺术高度——深受观众追捧和喜爱的京剧演员,一位戏曲舞台上的“女神”。

  在北京中国戏曲学院的排练场里,记者见到了这位程派青衣——张火丁留着一丝不乱的短发,穿着简单的运动衣和羽绒背心,说话声音很轻,每句话都很短,却没有传说中“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神情。“我本来不想让你们来北京,我不会说话。”张火丁顿了顿说,“不过你们大老远来了,那就聊几句吧。”

  除了努力,我别无他法

  问 本报记者 李峥

  答 著名程派青衣 张火丁

  把最好的东西奉献给观众

  问:您这些年演出很少,上次来上海还是2011年时的事。除了因为生孩子,还有别的原因吗?

  答:2008年,我调入中国戏曲学院以后就转型了。我现在不是演员而是教师。但去年我也演了六七场戏,不算少了。

  我既然决定当老师,就有决心退出舞台,没有戏演就可以不演。当时在国家京剧院很辛苦,我很累。所以学院发出邀请,我马上就同意了。

  问:很多戏曲演员抱怨演戏机会太少,您恰恰相反。

  答:我当然喜欢舞台。但这和真正为广大观众服务,还是不同的。我年龄一天比一天大,而观众对我的期望也一天比一天高。这对我来说是无形的压力,我觉得不行。

  以前在国家京剧院,我拿薪水,他们安排什么我就完成什么,一年要演40场戏。现在学院没有演出任务,我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演。我愿意演戏,但不能像过去那么多了。

  问:现在喜欢您的观众很多,对您的赞美也很多,也包括希望您每年多演几场。

  答:我当然喜欢赞美,我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得到大家的赞美。但舞台是现场艺术,不可能每天都十全十美。我现在已经咳嗽六天了,半个月后就要去上海演出,我压力很大。演员身体很重要,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问题。我就是想把最好的东西奉献给观众。

  除了赞美,我也常被批评。但批评这件事,见仁见智,如果你的理解不如我,我不会在意。如果有一个意见能提升我的舞台艺术,我特别希望(有这样的意见)。

  问:您现在是老师了。回想自己当学生的时候,再看看现在的学生,觉得有没有不同?

  答:大有不同,这个我不愿意多讲。我自己当然是全心全意教学生的。京剧从古至今都是口传心授,以前是学过忘了第二天再去问老师,现在都可以录下来自己回去看了。

  我现在一个星期上一节课,班里有六个学生。教的第一出戏是《荒山泪》。这个戏对我意义特殊,是我跟我师父赵荣琛学的唯一一出戏。当时老师已经78岁了,我诚惶诚恐,凡事都不敢多问,师父家的沙发我从来没敢靠过。我觉得只有带着敬畏和神圣感学戏,才能学到真东西。

  新戏一定要仔细想好再排

  问:这些年,您想过创作新戏吗?

  答:学院也谈过几次想要新的创作,但很难。给我输送剧本的很多,但是我一定要想好了再排。

  1999年,我开始创作一些新戏。《秋江》是昆曲移植为皮黄,也算是我当时在程派上一个小的开拓。程派以青衣为主,但还是能塑造很多不同的人物。《秋江》里那个小尼姑,小花衫,程派艺术一样能塑造好。有了这一步,后来才有了《祥林嫂》、《白蛇传》、《江姐》。《江姐》 也是我想了很多年才排的,排的时候反对声音很大。很多人说,江姐那么多高扬激昂的唱腔,程派怎么适合?实践证明,《江姐》还是受观众喜欢的,唱段也有流传。主要还是要剧本好、唱腔设计好。

  问:目前有没有想做的题材?答:没有。目前最缺的就是剧本。比如《荒山泪》,内容那么简单,但是呈现给观众的东西太丰富,唱念做表武都有。我就想找个这样的戏,但是没有。

  问:您演《锁麟囊》也有几十年了,它成了您的代表剧目。这次到沪演出,票也早早售罄,可见观众的欢迎程度。

  答:我好几年没去上海了,承蒙观众的喜爱。这次《锁麟囊》算是推出电影版,也吸引了观众眼球。其实没有什么大的不同,《锁麟囊》 经典之经典,能改动的余地基本为零。但这次要不要有一些很小很小的改动,我们反复讨论过。现在就是在人位上有调整,布景重新制作了,因为拍电影必须要有个全新的面貌。

  我没有时间做京剧外的事

  问:演出前您都很少接受采访,为什么?

  答:演出之前、之后我都不愿意接受采访。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我不会讲话。每次接受采访我都语无伦次。

  问:听说您也不喜欢上网,不太关注其他事情。您现在有微信吗?

  答:微信到现在还没有。我也不是拒绝,就是觉得特别麻烦。如果我要投入到京剧的话,这些时间都不够。我老跟学生讲,时间很宝贵,转眼几年就过去了。我特别珍惜跟每个老师的学戏时间,回到家我就反复、反复、再反复地练习。这一行,数量够了,质量才会上去。不然,神仙也教不好。

  问:在梅兰芳、程砚秋的时代,他们身边都聚集了一批文人和知识分子。您向往那样的氛围吗?生活中有没有和戏迷接触过?

  答:特别向往,但现在做不到。老先生讲过,那时候演完戏拉胡琴的、打鼓的都坐下来讨论。现在演完了,掌声结束,各自散去。有时候会在报纸上看到一些剧评,感觉有些观众和爱好者真是懂戏,非常感动。

  我听说很多戏迷从外地飞来看戏,我很是感激,所以就想每场演出都拿出最好的演出水平回报他们。一些有名的观众,我也只是在后台见过,生活中没有接触。我喜欢一个不被打扰的状态。演戏我要投入,不投入我很难唱好。

  问:除了京剧,您还有其他爱好吗?

  答:我的文化消遣为零。电影、话剧这些,偶尔也有人邀请我去看,但我真是没时间。每次演出完我都要看自己的演出录像,都要找出很多问题来改进。

  问:现在整个京剧行业在萎缩,但您的演出却一直火爆。您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答:京剧艺术本就该这样火爆。现在很多人说萧条了,我觉得和时代发展有一定关系。但我们从业者也要有思考,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不知道,所以我就加倍努力,对待每一场演出还像个小学生一样,反复默戏、反复练习。只能这样,我没有别的办法。

  问:很多京剧演员都在努力为京剧剧场找“新观众”。您在乎台下坐着的是“老观众”还是“新观众”?

  答:我希望京剧兴旺昌盛,但凭我一个人解决不了问题。有新观众更好,但求他们也不一定能求来。我会尽全力去做,认认真真演好每一场演出,努力去演。现在票价也挺高的,希望观众看到我们的付出和努力,值回票价。

  典守者

  ■钟班

  张火丁说自己不会说话,大概不是自谦。不过,这有什么关系?据说,张君秋平素也讷于言辞。京剧百余年来,台下辞费滔滔者不少,历史只记住了那些在台上闪光的人。

  不怎么会说话的人说的话,仔细听,可以琢磨的并不少。比如,对于传承和创新的关系,她坦承对经典可改的余地基本是零。跟一些并没真正弄清京剧内在的文化密码、却动辄要创新的人相比,这种老老实实的态度倒更令人赞赏。为什么选择这个板式?为什么运用这种唱腔?举手投足一招一式,如果对前人千锤百炼的遗产没有琢磨透就想为新而新,终究留不下来。“想好了再排,关键是好本子和好的唱腔设计。”这背后的蕴意是什么,值得有志于京剧创新的人士们思考。

  有人说,京剧是要进博物馆的艺术。也许吧。可是,如果身处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时代,已入这个行当的人应该怎么办?火丁仍然老老实实地说,京剧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自己也不知道,但唯有加倍努力。是的,艺之兴衰自合于时,一个演员的确很难改变什么。不过,不管时兴还是边缘,没有舍得自己、全身投入的那股劲头,恐怕在哪个门类都出不了活儿。跟张火丁同一个年龄层的不少中生代演员,有的去拍了电影,有的去当了歌手,也有的当了主持人。离开的人,当然不应去责备。但是,一门被奉为国粹的艺术,即便再也红不起来,也该完整地守护好、延续好,这难道不需要一批心无旁骛的典守者吗?从此言之,许多戏迷喜爱火丁,恐怕更是爱她这种对京剧,对程派从一而终、舍得自己的艺术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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