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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卧于苍山脚下、洱海之滨,眼前是微黄的灯光,与明月隔窗而望,在遥远深邃的星空下,我捧读和克纯的诗集《丽江低语》。李贽曾说,“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在我看来,和克纯就是一个守着“最初一念之本心”的人。他的诗歌是童心流溢而出时的纯粹无尘的情感。
我非常钦佩和克纯的勇气:文贵创新,为一个“新”字,古今为文者,无不小心翼翼,力避前人足迹,不重复别人,亦不重复自己,以免留下鹦鹉学舌的话柄。他艺高人胆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知难而上,专挑前人反复写过的月呀雨呀雪呀这些司空见惯、耳熟能详、古诗中多有佳作名句的事物来写。
我静坐窗下,窗外素月,隔着帘,依然带着悠悠的意味飞来。和克纯应该也曾对着月,沐浴着亘古不变的清辉。否则,他不会写下这样的句子:“亘古的月/除了秋水/还有谁/载得动/千秋情”。他是爱月的。他的心是清透的,若有清光照映,定能见肝胆皆为冰雪。所以,他亦可以读月。他觉得“至静若禅,明月如诗”。他读到:“水清/即便杯水/能载起圆月/水浊/即使江海/载不动寸光”,他读到“洁白的月/似孤独的眼睛”。
除了读,他与月还如斯亲近。他或“采撷一枚月色,轻轻贴在心口”,或与月对愁,或枕月入眠,或在明月藏匿的夜晚于天与地的缝隙间独行。让我讶异的是,和克纯的月萦绕着青灯黄卷的依依古韵。间或,在自然流淌的不规则诗句间,一两句整齐的句子,就盎然流溢着淡淡却悠悠的古典意味。是啊,古人今人如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克纯兄的感触,为何不能用古雅的句子传递呢?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古今,在月这一绝色的触媒上融合,那该是再完美不过的了。这样的句子,仿若一坛陈酿多年的老酒,充满着宁和与醇厚。比如《春湖月》:“伫立断桥舀江月/一份闲愁万缕情”。他果然是古典的,正如他所说,“旷古的清音,在天地间回响”。这不是附骥,而是千载之下的自然流露,是古与今情不自禁的重叠。
和克纯的世界里,亦有星辉。星,是这个高原上最不稀缺的瑰宝,却也是最易黯然销魂于城市迷离霓虹中的存在。极其有幸,克纯兄得以沐浴星辉。“仰望星空”这个词语,或许已经用得太滥,不过,当我读到“月华星辉里/我倚着一首婉约词的末梢/怀念着回不去的从前/一颗流星划过的瞬间/猛然觉得/今夜就要成为昨晚”,却有了一种深深的感悟。自月而星,和克纯总在用一种至纯的心境去体会,所以,他亦可以读星,可以悟星。这首诗中,感悟便如是油然流出。这样的体悟,看似自流星而生,实则,更是其人生的况味。
有意思的是,和克纯《丽江低语》的第二辑,虽名作《繁星集》,却有许多关于雨的诗句。这倒不由得让我想起“更吹落,星如雨”的旧句了。当然,此星非彼星,此雨亦非彼雨。不过,好诗的魅力只在给人以触动,倒也不必拘泥作者之意究竟是否如此了。我确是极喜欢和克纯笔下的雨。他写到:“草叶间的雨粒/宛若琴键的音符/轻轻弹奏着/委婉入韵的/声声慢”。如此的缠绵悱恻,如此的扣人心弦。谁能提到“声声慢”三字而不想起李易安的那首“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呢?用在此处,蓦地,雨便依稀有了滴沥过千古的灵魂与被千古滴过的印记。
和克纯的诗歌世界里还有雪。如他之前的诗集一样,他的雪一直是纯净的,所以,他说:“不愿沉溺于/浊世的浮云/静静栖居于青山之巅”。这雪早已凝为他的那一颗冰心,盛在诗的玉壶里。诗如人,人如斯。归根结底,他的世界里,最多的,是爱。所以,他说:“我把你的美丽/酿成了酒/在月光下/独酌/醉了/纯粹的我”。纯粹的我,便醉于纯粹的情与梦中。
“瘦弱的母亲/似一枚弯月/常常奔波于午夜子时……/远天的繁星/在外婆家的木屋边闪烁/记忆中的小船/在母亲的怀窝里轻荡”。母亲,原是世间最让人动容的,她们既平凡又伟大。在一种温柔的书写中,诗人寄寓了深深的爱。
爱,原是如此的。爱着自然,所以吟月,爱着人,所以咏情。正因了爱,和克纯的诗集才有了童心,才有了真心,才有了触动灵魂的力量。若是你,也掬月光在手,揽星辉于怀,珍白雪于心,感大爱于生,悟人生于世,你便能听懂诗人的低语。那低语,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吧?却是润物细无声,却是空翠湿人衣,却可化作春泥,入你的心田,护了你的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