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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我国多民族母语文学研究中,急需引入一些新的视角,以便揭示出各民族文学丰富的文化层面和独特的审美旨趣。为了阐发民族文学的文化内涵,学者们不应只局限于文学本体的研究方法,而应拓宽视野,甚至可以采用跨学科研究方法,这样的研究往往会开启民族文学作品新的观察窗口,揭示作品背后暗藏的别样风景。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学者乌·纳钦所著《纳·赛音朝克图研究:人类学民俗学视野中的作家新阐释与研究词典》一书自2011年出版以来,一直受到相关学界(尤其是蒙古语文学评论界)高度评价,其中一个成功之处,便在于其在作家文学研究中引入了人类学与民俗学研究视角。
该书研究对象是纳·赛音朝克图(1914—1973,以下简称“纳·赛”)。纳·赛是上世纪中国蒙古族现当代文学奠基人。纳·赛及其作品,是蒙古族现当代文学史上最重要的研究课题之一。纳·赛研究已有70余年历史,有关纳·赛研究论著较多,已有专著10余部,论文200余篇。有些学者认为,眼下纳·赛作品已得到了较充分的解释,很难再有新的突破。但是,乌·纳钦的著作以先前未曾涉及的人类学与民俗学视角,采用文学、人类学与民俗学的跨学科研究方法,另辟路径,重释经典,探讨和梳理了纳·赛作品中人类学与民俗学思想内容及贯穿脉络,从而在学界早已熟知的经典作品中读出了新的意蕴。
比如,作者第一次分类和总结了纳·赛代表作《沙漠故乡》中异国与其他民族风俗、交通、教育、定居、宗教信仰、政治、社交民俗、自然环境、居家仪式、民众生活、游戏、卫生等非文学类12项民族志纪录,解析和论证这些记录并非先前所认为的那种普通的日记或散文,而是在纳·赛田野调查和实地研究基础上写成的成果,是蒙古族现代以来第一部较为完整的人类学与民俗学志录,有着多方面多层次学术意义和价值。同时,结合国际国内民族志记录中的“家乡视野”,认为这些记录结合了作者的感性认识与客观考察。这样,在该作品叙事深层沉寂了几十年的珍贵民族志资料得以激活,被纳入到多重学术研究视野之中。
再如,在研究《家政兴旺书》时,梳理和总结了纳·赛民俗学思想的核心内涵,认为,纳·赛较准确地把握了“牧户”这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游牧社会基本组织的功能,阐明“牧户”在牧区处于个人与民族之间,从而形成“个人→牧户→民族”的社会依存结构,决定着游牧社会及其相关习俗的传承与发展。作者还认为,纳·赛在《家政兴旺书》中提出“传承惯习”与“改进惯习”的民俗学思想,而且主张在传承基础上的改进,显示出其民俗学思想的完整性。
有趣的是,作者在分析纳·赛作品美学旨趣时也采用了民俗学视角,认为纳·赛诗歌中包含“春与晨”和“冬与夜”的两套意象体系。其中,“春与晨”的意象体系代表新社会新时代,“冬与夜”的意象体系代表旧社会旧时代,从而形成对立又并行的美学运作系统。而这“春与晨”和“冬与夜”意象体系被运用到《蒙古振兴之歌》叙事当中,不仅为叙事增添了诗意,而且艺术化地表达了纳·赛的民俗文化观点,起到了民俗隐喻的作用。
作者还认为,纳·赛于1959年写的《互助组发展成公社》是一部反映社会调查与实地写作经验的著作。在描述公社形成过程时,纳·赛并没有把额吉诺尔公社3个大队、7个合作社逐一做调查和记录,而是选择了一个典型性个案——“团结合作社”,通过梳理由互助组发展为合作社,合作社再壮大为联合合作社,联合合作社再组成公社的经历,展示了“公社”这一牧业社区的形成过程。作者认为,这是一项个案田野调查,为内蒙古牧业社区的研究留下了鲜活的社区个案资料。
总之,本书通过这种跨学科研究,纵贯蒙古族现当代文学史,系统地爬梳和阐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纳·赛作品中人类学与民俗学思想的历史根源、具体内容、时代特征及其对文学作品的影响。通过分析可以看出,纳·赛作品中确实蕴含着丰富的人类学与民俗学内容,蕴含着自成体系的人类学与民俗学思想,而这一思想又成为其民族启蒙思想萌生的沃土,进而影响了他的文学描写,贯穿到一些经典作品的内核,成为它们获得成功的关键因子。此项研究开启了纳·赛作品的两个世界,一是人类学与民俗学世界,一是文学世界,并展示和阐明了二者之间的联系,让我们看到,人类学与民俗学思想与内容,是勾连纳·赛创作的又一个内在逻辑链,它使作者思想与整个社会思潮和时代精神呼吸相通,显示出重要的思想文化价值与文学史价值。
以上成果的取得,得益于跨学科视野的观察。我们的确应该以多角度新视野重新诠释经典民族作家和作品,以便随着社会发展,不断更新我们关于经典的认知体系。本书下编《纳·赛音朝克图研究词典》是蒙古族文学史上第一部作家研究词典,对纳·赛研究以及蒙古族现当代文学研究具有一定的实用价值和参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