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卮山的“覆卮”,意思是倒过来的酒杯。喜欢它的谐音,“福祉”,“福至”——我轻轻念出声,又把它慢慢咽了下去,像咽下一口酒,然后拾级而上,去“拜访”那些住在酒杯里的人。
天蓝,太阳便辣,却有凉风吹到皮肤上,仿佛一个主人,应该是个农妇,看懂我心里的烦躁,轻柔而无语地迎上来。我迎面向风,像端过一杯她递过来的凉茶,端过一座山、一个古村的好意。
所有的房屋都是石头垒的。来自远古冰川遗迹的溪水从石阶和房子的缝隙间顺流而下,很细,但很清,能想象春天哗哗奔涌的样子和声音,墙头冒出橘子树、樱桃树、桃树……最多的还是杨梅树。
一位黝黑瘦小的大爷,光着上身慢慢劈着柴,看我们走近,坐到木桩上,点燃了一根烟。
喃喃的念佛声由远而近,堆满木柴的门内,一位老妈妈在念佛,她穿着曳地长裙,显得格外端庄,据说这儿所有的女人只要念佛都要穿上长裙,有一种仪式感。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继续念。
有很多狗,几乎和我们看到的人一样多。年轻人都出去了,狗成了陪伴老人的年轻人,几声欢叫,成为宁静山村里跳跃的音符。
一根粗毛竹被劈成两半,架在一座正在修建的寺庙的上下层,两个农民用来运砖头,砖头从楼上滑下来,直接落到地上的车斗里,在空旷的山谷里哗哗作响。给我们让路时,一个农民问,这么热的天,这儿有啥好看的?
好像是没啥好看的,但为什么我只觉得心特别静,特别想住下来,住在这个倒着的酒杯里长醉不醒呢?
覆卮山下,新采的一篮篮二都杨梅一字排开,像待嫁的新娘。一坛高粱酒刚刚打开,鲜嫩的杨梅被投入52度烈酒的一刹那,整个山真的变成了一只酒杯,浓香四溢。这是个适合灵魂私奔的地方,适合它放肆一下、休憩一下,并且养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