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郑执,1987年生,辽宁沈阳人,现居香港。2007年写作至今,出版长篇小说《浮》《别去那个镇》《我们是不是很无聊》,在青年读者中引起较大反响。2012年9月,完成最新长篇作品《我只在乎你》,前后构思历经三年,结合自身成长背景与故事,细腻描绘东北城市的风土人情与爱恨纠葛,复古气息浓厚,又不乏现代年轻人的思考,个人自视为转型之作。
内容介绍:
我只在乎你,是一代歌后邓丽君最受深爱的一首歌。
故事借邓丽君的歌声穿越,讲述发生在东北最大的重工业城市,时间横跨上世纪60年代至本世纪2012年近半个世纪的情感故事,描绘出一座东北老城的兴衰,新旧时代的变迁,男人之间的情义,和两代人各自的爱情。
大西菜行,这座城中最底层人民的聚居区,生于60年代初的青年苏敬钢,带着兄弟冯劲和大昆,凭借着鲁莽和拳脚功夫,在蛮荒之地打出名气。青春期的苏敬钢,深爱同住大西菜行的冷美人左娜,对左娜全心付出却百般碰壁,同时自己又被社会大哥的妹妹猛烈追求。
三十年后,苏敬钢十八岁的儿子苏凉,也像当年的父亲一样,奋不顾身地爱上一个名叫方夏的姑娘。无奈方夏出国留学,两人在长期忍受异地恋的过程中迷失自我,分分离离,在爱情中饱尝成长的酸楚与苦痛。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争斗,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纠缠,两代人之间情感与血脉的羁绊,经历过时代和岁月洗涤的友情和爱情,追逐自由和面对死亡的勇气,都在一场以寒天雪地的东北城市为背景,以宿命和纠葛铺陈的人生舞台中上演。
人生,不怕结束,怕的是被遗忘。
我,只是这场舞台剧中的旁白。
推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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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有电影气质的小说,文字极具画面感,经典的邓丽君就是最好的配乐,看得出作者是有复古情怀的人,不想局限于书写80后在爱情中的纠结与沉溺,而选择将故事重心放在对父辈一代爱情的缅怀与致敬,已不能算是单纯的爱情小说。
——著名导演 贾樟柯
封面及腰封文字:
一开始以为 世上只有一个我 也只有一个你
渐渐懂得 世上有千万个我 却只有一个你
如今终于醒悟 原来世上有千万个你 却只有一个我
爱情故事最让人痛恨之处
莫过于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
可这正是我们沉溺的初衷
简单地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东北第一城,两代人近半个世纪的感情纠葛。人生,怕的不是终结,而是被遗忘。生生世世的情爱,何以永恒?唯有歌声与故事,方能永恒。
我只在乎你。不只是邓丽君最受深爱的一首歌,也是贯穿两个时代的声音,是一段历久弥新的青春。
60后的父亲苏敬钢,年少时靠拳脚混迹社会,因为爱情,丢了爱人。
80后的儿子苏凉,在单亲家庭中孤独成长,因为爱情,丢了自己。
男人之间的对抗,爱情世界里的纠缠,都被冰天雪地里生长出的、特有的蛮力,撕扯出一张宿命的网。历经岁月涤荡过的亲情、爱情、手足情,追逐自由的迷茫、和面对死亡的勇气,在这座重工业城市灰蒙蒙的天幕下,逐一以最残酷和最纠葛的桥段上演。
每个人都是观众。
每个人都是演员。
我,不过是默默无闻的旁白。
精彩内容节选(2000字左右):
西元1979年,初春三月。惊蛰。
东北的春天,有如三流戏子,宿命只是为大半年的寒冬串个过场儿。虽已初春,张口仍能喷出哈气,邻里出门打声招呼,彼此脸上能被蒙一层霜。
这座城,无二异:一样的吃喝拉撒,一样的喜怒哀乐,一样的生老病死,循环往复,千篇一律。过往匆匆,不过上下眼皮一搭的工夫,有人来过,有人去了,这座城仍是这座城,烟向上飘,水往东流,从未因谁而增减分毫,与其用千百年间不停变换的名字来唤它,不如就称其为这座城。三百多年前,曾是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宫,久居关东第一重镇;新中国成立后,这里是重工业基地首府,城内烟囱林立,上空永恒地笼罩着一层洗不透的、青灰色的薄雾,只当艳阳天时,在非工业区仰望,天才是蓝的,云才是白的。就在这块相对净透的一片天下,有一处市井之地,围绕民间俗称“圈儿楼”的国营农副市场而生,低矮的平房密密麻麻连成片,街巷鄙陋拥挤,人畜喧嚣忙乱。
清晨,大西菜行某条狭长的胡同儿中,冯劲一溜儿狂奔。
“三儿,南站的小尾巴来掐架啦!”
苏家房门被一脚踹开,苏敬钢身穿藏蓝色二棉袄,两只袖口被磨洗得发白,右手紧攥一把尺二枪刺。刀刃打磨得锃亮,太阳一照,晃瞎人眼。
“大昆快扛不住了!”
冯劲呼唤苏敬钢时,总是大事不妙的口气:“在大西浴池门口呢!”
对门的张婶儿倒垃圾,跟二人撞个满怀,瞧架势不对,质问:“又要去作啥妖儿?”冯劲砌起满脸的笑,哄骗说:“瞧您说的!好像我们天天不务正业!我们哥儿俩洗澡去,您快进屋吧,穿这么少小心冻着!”张婶儿瞟过二人一眼,摇着头进屋去了。“幸亏没说漏嘴!”冯劲长舒一口气,“小尾巴是来截左娜的!”
“你他妈不早说!左娜人呢?”
“跟大昆一起被围在那儿了!”
二人赶到浴池门口,大昆正挥舞一把拖布,被七八个人围住,将左娜护在自己身后。
“谁敢过来就抡死谁!”
大昆活像大闹东京街头的李逵。
人群里,一个青年踱出几步,二十啷当岁,身披泛旧的军大衣,脑后蓄一撮小辫子,用红绳绑着。此人玩弄着手里的钉子刀,阴阳怪气地说:“我就是来找左娜唠闲嗑儿的,关你屁事儿?”
冯劲悄悄朝说话的人一指:“小尾巴!”苏敬钢脑袋向右一偏,脖子扭出“咔、咔”两声。冯劲倒吸一口冷气,他深谙苏敬钢作风——此声一出,便是决心下狠手。苏敬钢悄悄穿过人群,从背后箍住小尾巴的脖子,一刀扎进他大腿,刀刃没进去半截儿,鲜血顺着枪刺的血槽喷涌而出。小尾巴一声狼嚎,尖得众人脊背发凉。
“谁敢动,我抹了他!”
枪刺从小尾巴大腿拔出,眨眼间又架到脖子上。
小尾巴示意一群混混不许动,从牙缝儿里挤着说话:“你就是苏老三?”苏敬钢手臂加劲儿一勒,小尾巴咳着说:“我今天认栽!但咱俩没完!”
“你再敢碰她一下,我要你命!”苏敬钢手中带血的枪刺指向左娜,血滴噼啪落下,掷地有声。
“跟他废啥话!”大昆拾起小尾巴跌落的钉子刀,对他的肚子连捅数刀。钉子刀扁短,刀口细小,血如连丝细雨落下。
围观的小混混们个个惊呆,连苏敬钢也是一身冷汗,喊道:“行啦!”
冯劲趁机冲进人群,大喊:“还瞅啥啊?!赶紧送医院吧!”
小混混们如梦初醒,抬起小尾巴便走。
“你们先回去!”苏敬钢嘴上命令道,眼睛却紧盯着左娜不放,“刚才你咋不知道跑呢?过马路就到家了,站在门口喊我也行啊!”“光天化日,不信他们敢把我怎么样!”左娜不屑,好像刚刚溅到自己身上的不是血,是红墨水,“还是你自己好好掂量下吧,他们肯定回来报复。”冯劲声音抖着问:“三儿,人不会死了吧?”大昆不屑地笑说:“就那几个窟窿?还没我耳朵眼儿大,死个屁啊!”说完把带血的钉子刀裹在衣角里蹭了干净,塞进裤兜儿——“扔了!”苏敬钢喝道。大昆张大嘴说:“扔了干啥?这刀可是苏联钢钉儿轧的呢,贼难淘!”冯劲见苏敬钢脸色骤冷,忙指着大昆骂:“你脑袋让驴踢啦?派出所要是来抓你,这叫作案凶器!证据!让你扔就扔!”大昆也瞄了一眼苏敬钢,眉宇间冷得快要结冰——不止是大昆和冯劲,大西菜行的混混们,没人不畏惧苏老三眯起来透着寒光的丹凤眼。
“白瞎这好苏联货——”大昆把刀丢进下水道的同时,喉咙里咽了一口唾沫。
左娜笑了。
她不光是在笑大昆,而是笑大昆、冯劲,还有苏敬钢三个人。
大西菜行的冷美人,笑容比六月雪还难得一见。此刻,她波澜不惊的一个笑容却被苏敬钢捕捉到了——也只有苏敬钢能参透笑中意味:哪怕他苏敬钢行走在大西菜行的大街小巷上再威风,再霸道,在左娜的眼中,不过还是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
“她倒还好意思笑!”大昆圆瞪着牛眼,一脸费解,“她还笑!”
左娜夹了三人一眼,转身走了。
“你上哪儿去?”苏敬钢仍不放心。
“回家!”左娜懒得回头。
“回了家可别跟张婶儿说!”心思最缜密的永远是冯劲。
“三儿,别怪我说你,人家左娜根本就看不上你,你就是把命搭给她也白费!”冯劲狠推了大昆一把:“你那张破嘴咋跟棉裤腰似的!勒紧点儿不能吗?”大昆不服:“那你说!左娜牛个啥?他爹是毛主席还是周总理?不就是个在粮站里打算盘儿的嘛!你瞧瞧她那个傲气劲儿,快用鼻孔瞅人了!”“人家爹是知识分子,‘文革’不挨斗,哪能下放到粮站?人家闺女也聪明,长得又俊,不拿鼻孔瞅你怎的!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小矬子一个,满脸横肉,天生一副土匪相,你啊——也就是比武大郎长得白净点儿!”
“谁武大郎?爷爷是黑旋风李逵!”大昆踹了冯劲屁股一脚,抽抽鼻涕说,“反正不能找左娜恁样儿的做媳妇!坑老爷们儿一辈子!”
苏敬钢眼神空洞地望着二人,蹲在一旁。
前言、序、后记
后 记
就让我延续这本书的叙事格调,来一句开头吧:
西元二〇一二年,平安夜前日。微凉。
此刻,我正坐在贵阳火车站前一间破旧的网吧里,忘穿秋裤,下身略冷。四周烟雾缭绕,电脑屏幕黢黑,键盘少了S和D两个键,打字有些费劲。
一切简直完美极了。
这是我第一次给书写后记,从没预想过会在怎样的环境和时刻里,就像从未预想过今后的人生和明天的路。并非从青春期开始就如此,而是因为幼时预想的所有,到最后都没按照预想的来,无论好坏。世事无常,是自己从过去二十几年短浅的人生里开悟的唯一真理。这对于一个痴迷人生的人来说,既是恩赐,又太不过瘾,于是我开始靠写故事过瘾。在故事里,我就是老王头儿,给每个人算命,给每个人安排各自应景的结局,因为我给他们都算过了,甚至亲眼目睹过了。可是我还不够老王头儿智慧,算不出自己的命,因为我见过的还远远不够多。
我从小最爱看的电视是赵忠祥解说的动物世界,因为那是姥姥的最爱,我就陪她看。姥姥不识字,她喜欢听赵忠祥极慢的语速。我曾问过她为什么独爱动物世界,姥姥说,因为只有这个节目演的是真的,你看啊:谁游水,谁飞天,谁跑、谁爬,谁吃草,谁吃肉,谁一辈子穷追不舍,谁毕生疲于奔命,老天一早都给定好了,多厉害的人也编排不了,只有冷眼旁观的份儿。我觉得她有大智慧。姥姥不喜欢电视剧,尤其厌恶金庸和琼瑶,我每次偷看,她都强行转台,然后用山东俚语戏谑一句:胡扯麻八子。意思是大假特假、纯属瞎编。姥姥对我的童年影响深远,她身上有山东人最吸引我的一良一莠:会讲故事和迷信,她的故事里永远怪力乱神,而且每次给我讲同一个故事,结局都千差万别,说明她只是记住了那个故事的开头,剩下都是每次即兴瞎编,但每次都引人入胜。直到我长大几岁后读了《 聊斋 》,也依旧认为天下讲故事的人,我姥姥第一,蒲松龄第二。
其实姥姥讲的那些故事,情节都是我听过的最天马行空、最“胡扯麻八子”的,她却总嘲笑别人瞎编,想想很有趣。姥姥的本性纯良,所以她故事里的结局永远都是邪不压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在现实生活中,她跟楼下院子的老太太们闲扯家常时,口口声声的却是另一套信仰:君子得名,小人得天下。
就在我为此书收官前,莫言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他也是个迷信的山东人,我感觉自己像他的近亲一样高兴。他自诩为一个讲故事的人。就像他在领奖时想要表达的:讲故事的人,甘苦自知。但我相信,无利不起早,一定是甘大于苦,否则不会有人愿意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做这样一件损己还未必利人的苦差事。这里的“利”,是让人感到快乐和享受的意思。佛说,有些人生来是为享福的,有些人生来是为受苦的,都是上辈子的业报,切忌执迷当下。关于信仰,我不敢多说。但我认同舞蹈家杨丽萍的一句话:有些人生来就是旁观者,看一眼世间冷暖,就匆匆走了 ( 她曾形容自己是一个人世的旁观者 )。我尚没有如此高的自省,更不敢有,因为我既不愿超脱,也不甘旁观,我只求更为热烈地拥抱俗世的一切,摸爬滚打,且行且笑,挺好。俗世的生活,是我安全感的来源,也是灵感的来源,是活生生的。所以我才想,后记总是要写一次的,因为写作总是有初衷的,作为一个打算长久写下去的作者,与其等到老不正经的年纪再啰啰唆唆,不如在被人认为轻狂无知时透支几句。
这本书是献给我父亲的。他去世距此书出版时日,刚好三年整。三年中,发生过很多事,令我整个人改变巨大,我相信他若能看到这些改变,并不会多说什么。我有一位忘年交的叔叔,是佛学大有所成的居士,我曾在父亲去世后问他,究竟有没有极乐世界和十八层地狱存在?父亲一生的是非功过又会让他去到哪里?居士对我说,你的父亲从此既不是鬼,也不是神,他是你的护法。当时自己有没有哭,如今我已经不太记得。父亲在世时,我跟他之间的交流从来极少,精神上的默契更近乎于无,可他离世后这三年里,我却感觉自己与他前所未有的近。我敢确定的是,假若他真的每天在我身后,如影随形,我们也绝对不会多说几句,他一定又是像往日那样微笑地看着我,说不上是欣慰还是暗讽的那种笑。
后记不是领奖感言,但内心长久以来深藏的感激一定要说,也是最初的:感激我的母亲,除了她对我生命的呵护,还有她对我的理想与自由的呵护。她居然可以容忍我在这个最容易迷惘、错乱的年纪还固执地坚守一项投入与产出极不成正比的“正事儿”,想必这个女人的内心是无比强大的。而事实证明,她确实无比强大,甚至是大智若愚的。她有将一切烦恼与忧愁化繁为简的本领,让自己快乐,更让身边人快乐。她是我今生最强大的后盾。
这本书零零散散地、连写带修了十四个月,期间经历了个人最长途的几次迁徙。结识了很多人,也得到过很多帮助。是这些人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的观念,影响着我的文字。在此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朋友,非朋友,陌生人。感谢頔頔。
近两年总喜欢把远行挂在嘴边,其实自己至今也没能力走得太远。当我目睹过很多种类的生活或生存后发现,原来,有些是天壤之别,而有些则是万变不离其宗,见多了也不过是无谓重复、浪费时间。我猜,大概等自己清楚了什么是想要的,至少了解过什么是不想要的,腿和心也就能闲下来了。我知道,未来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漂泊的途中,一定会有更多无法预知的故事发生,我希望我可以把它们写得很好看,好看过姥姥讲给我的那些故事,然后在返回家时,讲给她听。
我要去赶开往黔东南的火车了。
2012年12月23日14时
于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