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张胜友,1948年生,福建永定人,中共党员。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编审,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曾任《光明日报》主任记者、作品版主编,光明日报出版社总编辑;作家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党委书记兼管委会主任,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中国期刊协会副会长。现为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国际笔会中国中心副会长,中国作协报告文学委员会主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版权协会副理事长。
1972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出版《破冰之旅》《穿越历史隧道的中国》《行走的中国》《世纪回声》等报告文学集16部;撰写《十年潮》《历史的抉择——邓小平南巡》《让浦东告诉世界》《风帆起珠江》《闽商》《风从大海来》等电影、电视政论片36部。荣获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徐迟报告文学奖、《中国潮》报告文学征文一等奖、冰心散文奖、电视星光奖、最佳纪录片奖等20多项国家级大奖。多篇作品入选大、中学语文教材及翻译成多种外文版本。被评为“新中国60年百名优秀出版人物”及“2010当代中国十大杰出人物”。
内容介绍:
张胜友是极其敏感、睿智的报告文学作家,总是先于一般人听到时代的足音。他的报告文学不仅题材领先于时代潮流,其思想认识也应和着进步的趋势。他捕捉着变革浪潮中的风暴与浪花,真实而富于激情地展现出来,成为这个大时代不可或缺的一份记录。他的散文情深意浓,感人肺腑,展示了他内心世界丰富、细腻的另一面。本书所辑多为获奖或入选中小学生语文教材教辅篇什,对于拓展学生视野、提高写作能力可助一臂之力。
图书目录:
序 中国改革的时代影像——论张胜友的报告文学与影视政论片创作 / 简 彪
报告文学
飞到联合国总部的神奇石块
擎起达摩克利斯剑
命运狂想曲——雷宇与海南“汽车狂潮”
沙漠风暴——海湾战争纪实
历史沉思录——井冈山红卫兵大串联二十周年祭
让汶川告诉世界——写在“5·12”大地震一周年之际
北川重生
天网恢恢——中国公安“网上大追逃”纪实
散 文
闽西石榴红
武夷山水情
父 亲
记 忆
徜徉巴黎
闽江·映象
价值连城
附录 位卑未敢忘忧国——张胜友印象记 / 丁美娥
正文开篇5000字左右:
飞到联合国总部的神奇石块
一石击起千重浪——这是一块具有怎样神奇魔力的石块哟!
当中国外交部部长黄华收到这方石块时,心被震撼了:激动、不安、兴奋……不,也许他只沉思片刻,睿智地将大手一挥——于是,这方石块飞越太平洋,荣幸地来到了哈德逊河畔那幢举世瞩目的联合国总部大楼。
只见手执黑色公文包的中国官员庄重地迈进“社会发展与人道事务中心”秘书处办公室。中国官员有礼貌地问道:“对不起!哪一位是秘书长特别助理阁下?”
靠窗写字台前一位低首翻阅文件的金发女士抬起目光,随即站起身:“我就是,利蒂西亚·沙哈妮。请问,阁下……”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常驻联合国代表。今天,我受本国政府的委托,转赠秘书处一件礼物。”中国官员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锦盒。
秘书长特别助理利蒂西亚·沙哈妮女士从写字台前走来,伸出双手郑重接过礼品盒,又小心翼翼地打开:“哦?一枚印章!”女士将印章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
这是一方用中国特有的青田石精制而成的印章。印章质地细腻清爽,色泽晶莹柔润,闪烁着淡褐色的光斑,显得纯朴而又雅致。
沙哈妮女士取过印泥盒,把印章往上轻轻一按,然后在一张洁白的道林纸上使劲一揿,几个鲜红鲜红的印文跃然纸上。字迹,是那样的秀丽遒劲;刀法,是那样的娴熟流畅。
“太漂亮了!”女士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惊喜的目光投向中国官员:“代表先生,您能否告诉我这上面刻的是什么内容?”
“完全可以。”中国官员微笑着点点头,“印章上刻的字体叫篆书,发端于中国两千多年前的秦朝。印章上刻着‘纪念国际残疾人年’八个字。用这种古老的字体镌刻这句话,是为了表达我们中华民族对‘国际残疾人年’的一种敬意和祝福!”
“太感谢了!”沙哈妮女士双手抱拳,激动地绕着写字台踱起步子,“代表先生,能否告诉我,这是谁刻的,是一个怎样的人?”
“是一位普通的中国公民,一位先天严重残疾、四肢仅存左手的年轻人。”
“啊?一只左手的年轻人……”女士耸动了一下肩膀,摊开双手,用怀疑的目光紧盯住中国官员:“阁下,您这不是开玩笑吧?”
中国官员颔首开启手中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雅致的信封,说:“特别助理阁下,黄华部长还委托我将这封信的影印副本转呈给您。”
沙哈妮女士疑惑地接过信封,递给身旁的一位中文译员。稍后,她抬起头用激动的声音招呼道:“诸位,请过来听听中国一位年轻人的来信。”办公室的全体人员听到沙哈妮女士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后,都惊讶地抬起目光,旋即放下各自手中的工作,纷纷聚拢前来。办公室回荡着中文译员优雅的女中音:
“黄华外长,我天生三肢残缺,只有左手,但生活完全可以自理。六岁开始,在母亲指点下自学文化,十三岁起学习篆刻。
“……今年是国际残疾人年,党和政府特别关心残疾人,为残疾人举行了各种纪念活动。我生理虽然严重残缺,但作为伟大祖国的一个公民,深深感到幸福和自豪。
“为了纪念国际残疾人年,我特用左手刻了一方印章,请您转赠联合国残疾人年秘书处。我想通过我的亲身经历告诉全世界,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残疾人,哪怕像我这样如此严重残缺的人,也没有行乞街头,而是在党和人民的关怀下,与健康人一样,在艺术上有所成就。”
“啊,了不起,太了不起了!”整个办公室沸腾了。沙哈妮女士长长的睫毛上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忘情地握住中国官员的手:“啊,简直是一个谜,一个谜,他和他的祖国……”
当他呱呱坠地时,命运就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一道非常人可解答的难题啊!
中年得子,对于即将为人父和为人母的他们,是怎样一份既惊又喜的企盼哟!然而,当新生命呱呱坠地时,父母简直呆住了:小生灵竟是四肢仅存一只左手的畸形儿。随即,大人和婴儿都一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祸不单行。就在他匆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年头,作为中学教师的父亲,又因一篇未及发表的寓言而被戴上“右派”、“反革命分子”的帽子,遣送到外地劳教去了。于是,他家由宽敞的住宅被迫搬迁入窄小的木房;他的童年也就伴随着母亲手中的竹扫帚度过长街上的一个又一个黎明。
母亲是一个纯朴善良的家庭妇女,丈夫身陷囹圄之后,她不得不在清洁管理站谋了个扫马路的临时工。每天晓星未落,她就将他背在襁褓里,手执竹扫帚去打扫那空寂而长不及尽头的大马路,扫一天换回六角六分钱,霜晨雨夕,扫街不止。为了他,母亲含辛茹苦忍辱负重,人世间的什么苦难没有尝遍哟!酷暑,大汗淋漓的母亲舍不得吃一根四分钱的冰棍,而要保证让他喝上一点牛奶;严冬,衣衫褴褛的母亲身披“百衲衣”抵御风寒,而要尽力让他添上一件新棉袄。当他长大成学龄儿童时,母亲又满怀希冀地跨进一座座小学的门槛,最终却哽咽着从新华书店买回识字课本和练习簿,以初识加减乘除的水平当起儿子的家庭教师。入夜,小巷深处一盏昏黄的灯光下,母教子学,书声朗朗;暑往寒来,母亲还遍寻丈夫遗下的诗词字画,让儿子临摹。
在那患了“左瘟症”的疯狂年月里,他遭受到的百般凌辱委实难以言说。出门,时有刀子般尖刻的言语抛闪过来;而当他独处一室读书习字时,又有一些不晓事理的顽童躲在窗口扔石块、撒沙子,甚而公然入室将他的笔墨书籍抢走,然后站在两米开外戏谑他:“侠客,你走过来呀,走过来就还给你……”开初,他每每悲声哭泣;后来,他采用沉默和更加发奋攻读来抗争了。一次,他患肺炎高烧没退,躺在病榻上仍然用手在胸口划着笔画习字。他凭着顽强的意志和惊人的毅力,终于自修完了初中的全部课程。
人生的抉择往往出其不意而又变幻莫测,是偶然?是必然?他十三岁那年,父亲第一次从劳教农场回家探亲。一天,沉吟良久的父亲突然从衣兜里掏出刻刀、石材和印谱,说:“儿子,你识字不少,文化已有基础,就该学会一种专门技艺,将来自食其力,也能对国家作些贡献。”于是,他踏上了一条艰难异常的拼搏之路。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他践行着古人的遗训。从识篆、写篆而刻篆,从石章、象牙而牛角;他左手执刀,半截右上肢抵住印床,运全部精气于毫端,集通身神力于刀刃,笔走龙蛇,妙手生花,于方寸之中布万千气象;然而,稍一闪失,犀利的刀锋直戳残臂,顿时血流如注,尽染印床;他一声不吭,贴上止血膏,就这么地一颗石章刻了磨,磨了再刻,十载春秋,损毁了一大把刻刀,磨薄了几千方石片,也在残臂上留下了斑斑累累刀痕。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铁棒也被磨成针啊!
在此,敬录一位篆刻艺术家书赠他的条幅:“兰幽香风远,松寒不改容。”
“人们应该赞扬你的母亲——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
历史在庄严地行进。
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八年,当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廓清了扑朔迷离的政治风云,高举起实事求是的旗帜,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便掀起了一阵迅猛的社会变革飓风——变革一切旧的意识形态,变革种种不合理的政治、经济体制,变革所有被颠倒了的人的命运。
他的父亲含冤二十余载的错案改正了;他苦命的经年劳碌的母亲,也已退休安享幸福的晚年。
他终于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夙愿,领取到篆刻艺术名章的营业执照,公开挂牌执业;他的左刀印章畅销全国各地,并远销日本、西德、美国、加拿大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
他被光荣地授予区新长征突击手;他那被凄风冷雨吹打得坑坑洼洼的心田,第一次吹进了温暖和煦的春风。
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怎样一幅风和日丽的春光图啊:
一位普通干部热情地为他收集各类篆刻书籍,还将自己珍藏的《历代印章简编》《上海博物馆藏印选》以及多本名家字帖赠送给他;
一位年迈体弱的书画界老前辈,抱病携带着心脏起搏器,不舍昼夜,一次又一次赶去他家,手把手地为他传授篆刻技艺;
一位公共汽车司机主动前来嘘寒问暖,自己平日节衣省食,却给他送来了各类篆刻工具和奶粉、麦乳精、半导体收音机等大量日常生活用品;
一位退休老工人专门为他改装了一部特制手摇车,以便于他单独外出或参观活动;
一位颇负盛名的假肢专家,八方奔走,潜心钻研,正在为他设计制作一种新型轻便的塑料假肢,以期让他早日站立起来……
他止不住热泪盈眶,泪湿衣襟——在他饱经忧患的时候,在他寒窗苦读的时候,在他奋勇登攀的时候……他也没轻弹过一滴泪啊!
来自社会四面八方的关爱、熟悉与不熟悉的人们无私的帮助,温暖着他那颗承受了过多苦难的心。他真真切切地体验到,他的命运和祖国的命运休戚与共、紧密相连。于是,当他听到国家发放国库券的消息时,毅然将开业后的第一笔收入五十元送到银行,以对祖国母亲奉献一份赤子之心。
是的,他和他的祖国一道从严冬里走来,披一身风雪,踏一路荆棘,终于迎来阳光明媚的春天。是亲爱的祖国养育了他,磨砺了他,成就了他。正如同沙哈妮女士给他的祝贺信中所说的:“我希望中国和世界上的残疾人都能学习你的榜样……除了你的勇气和决心外,人们还应该赞扬你的母亲——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
他——名叫蔡天石,今年二十六岁,家住上海市石门一路七十弄十一号。
1982年6月于北京
(《飞到联合国总部的神奇石块》系报告文学,原载1984年第3期《报告文学》。入选:六年制重点中学高中语文《现代文选读》下册,人民教育出版社1985年7月版;中等师范学校语文《文选和写作》第二册,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年6月版;全国各类成人高考复习指导丛书《语文》上册,高等教育出版社1986年5月版。与章世敏合作。)
推荐语:
历史的足音,改革的脚印,作家的良知,人民的心声。
前言、序、后记
附录
位卑未敢忘忧国
——张胜友印象记
丁美娥
平庸的思维,注定平庸的人生;超常的思维,造就多彩的命运。
本篇的主人翁——张胜友,就是一位从社会最底层的芸芸众生中,一路拼搏奋斗的跋涉者!
先看看张胜友身处不同时期的身份与状况:
作为农民:躬耕十年,种过地、修过路、架过桥、挖过水库、开过矿槽、打过零工、学过篾匠、泥瓦匠,还实打实地做过裁缝匠……1972年开始在县级刊物发表短篇小说《禾花》,1977年创作散文《闽西石榴红》,刊发于《人民日报》,收入《中学语文阅读文选》(福建人民教育出版社)。
作为国家恢复高考后的七七届大学生:一首《大学生圆舞曲》曾唱红全国校园,尤其经中央电视台隆重推出、全国所有省市电视台作为每周一歌播放后,灌制的唱片风靡大江南北。几十年后被分别收入《祖国的颂歌》(中国青年出版社)、《同一首歌》(现代出版社)、《中外合唱歌曲精选》(蓝天出版社)等。
作为文化官员:历任《光明日报》记者部主任助理、作品版主编、光明日报出版社总编辑,作家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党委书记兼管委会主任,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
作为作家:出版《穿越历史隧道的中国》《破冰之旅》《行走的中国》《世纪回声》等报告文学集16部,撰写《十年潮》《历史的抉择——邓小平南巡》《让浦东告诉世界》《风帆起珠江》《闽商》等电影、电视政论片30多部。荣获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徐迟报告文学奖、《中国潮》报告文学征文一等奖、冰心散文奖、电视星光奖、最佳纪录片奖等20多项国家级大奖。8篇散文、报告文学作品先后入选大、中学语文教材,电视解说词翻译成多种外文版本。
现任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荣获“2010当代中国十大杰出人物”称号。
作为“官商”:出任光明日报出版社总编辑时,一年内还清360万元外债,并向报社上缴80万元利润。在作家出版社和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工作期间,大刀阔斧推进改革,实行“宏观调控,微观搞活”、“编辑部与发行部两个轮子一起转”等可持续发展战略,实现跨越式发展。任职作家出版社9年:图书年发行总码洋由1200万元跃升至1.8亿元,国有资产年均增长率31.15%,所有者权益(净资产)年均增长率39.55%,主营业务(图书)年均增长率67.60%;100多种图书荣获国家图书奖、中国图书奖、“五个一工程”奖、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优秀畅销书奖等,实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双丰收,被全国同行业公认为出版改革典型,其本人被美国《纽约时报》赞誉为“引发中国出版业革命第一人”,荣获“新中国60年百名优秀出版人物”称号。
财 富
1976年,中国走到了一个历史拐点:巨星陨落,伟人辞世……文化大革命终于落下帷幕,新时代初现曙光,一代人的命运随之改变。
“十年开科取士”,张胜友有幸挤上人生“最后一班车”,以29岁“高龄”,成为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后首届大学生。
“张胜友考上复旦大学了!”
“张胜友考上复旦大学了!”
戊午岁大年初一,邮递员那一声声类似于“范进中举”那样的惊喜呼叫,在闽西永定县高陂镇北山村上空回荡。这一纸入学通知书,将张胜友从八亿之众的庞大中国农民群体中拽离而出!这一纸入学通知书,张胜友迎来了人生的转机,并为他日后事业的腾飞,插上了一双强有力的翅膀。张胜友后半生一路高歌猛进的巨大驱动力,即隐藏在这一转机里;日后,张胜友将改革开放的理念化为实践的智慧和对中国大地如鲜花盛开的改革成果讴歌不止的激情与诗意,也隐藏在这一转机里。一句话:张胜友人生的成功“基因”,播撒于1978年的春天。
正是在复旦校园,张胜友开始为自己铺设由社会最底层通往人生理想的一条令人望而生畏又叹为观止的路径,在拼搏奋进的过程中间,完成了由农民、文人、商人、官员这些不同角色与身份的嬗变。
张胜友,1948年出生于福建省永定县高陂镇北山村。父亲为他取名“胜友”,源出于唐代文学家、大诗人王勃的《滕王阁序》中“十旬休暇,胜友如云”句。
从小学到中学,张胜友的作文常被老师作为范文宣读,作文比赛总是第一名。上初中时冒出一个念头:将来当作家。而且,张胜友和班里另外两个同学一道,在一个月朗星疏的夜晚,在校园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对天盟誓:将来一定要当作家!
然而,上初中二年级时,解放军空军某部到学校招收飞行员,那时张胜友正处于一个充满幻想的青春期,欢天喜地报了名,憧憬着飞上蓝天保卫祖国领空,那该有多么崇高多么神圣呵。然而,校长很快把张胜友找去了,让他张开嘴巴,说:“你看你都掉了颗牙齿,怎么能当空军飞行员呢?老老实实跟着我念书吧!”
原来,张胜友的祖父自幼身患残疾,不能从事农耕,亲戚们便凑点钱让他做些小本生意,加工当地产的条丝烟,也就是现在说的个体商户。谁知祖父精明过人,善于经营,后来资产逐步发展成拥有一个小作坊,并开始贩运烟丝……于是,土改时,家庭成分被划为“工商业地主”。
如同一记闷棍,狠狠敲醒了美梦中的张胜友: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当飞行员、包括当作家都将与张胜友无缘呵……
少年张胜友似乎一下成熟了,开始发奋攻读数理化,中考成绩拿下全县第一。永定一中校长热情鼓励他将来报考清华大学,并通知学校图书馆,硬性规定张胜友在高中期间只能借阅数理化方面参考书,不能涉猎任何文艺类书籍。上高二时适遇学校搞教改,规定每一科目的教师都有权推荐本学科的尖子学生免于考试。结果,张胜友是数学、物理、化学、语文、政治、外语……所有的科目都免试。
当不了作家没关系,将来可以当一个自然科学家……张胜友心里跃跃欲试。
然而,1966年夏季,文化大革命平地一声炸雷……张胜友的大学梦顷刻间灰飞烟灭……更可怕的是,一夜之间,被人尊敬的当中学语文教师的父亲,也突然变成了“臭老九”、“反动学术权威”、“牛鬼蛇神”,被发配到学校农场劳动改造了。
张胜友顺理成章地成了“狗崽子”、“修正主义苗子”……一时间,学校的大字报、广播里不断地点他的名字……
那年,张胜友刚满18岁……惊恐之余,张胜友一度曾想到自杀,可又不知如何下手自杀……挨到上山下乡运动掀起,张胜友灰溜溜地卷起铺盖回老家种田去了……一怒之下,把所有的初、高中课本以及考入清华大学的一位老乡赠送的一套数理化参考书,全部堆在自家老宅的天井里,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张胜友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送考入清华大学的老乡登上开往北京的火车时,老乡突然丢下一句话:“明年,清华大学见!”
天井里的那团火苗忽明忽暗,张胜友心如死灰,前途一片迷茫……
张胜友的家乡是贫困山区,农民生活很苦,体力劳动非常繁重,从春到冬辛苦劳作一年,到头来还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一点,从三年大饥荒死里逃生挺过来的张胜友尚且能够忍受。可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在村里,一家人还得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做人,只要和生产队长吵上几句嘴,就马上被指着鼻子骂“反革命”。有一次在田间锄草时,母亲同民兵连长吵了几句,就被人家硬扣上一顶“坏分子”帽子,从此以讹传讹,这顶莫须有的帽子就糊里糊涂地戴下去,戴了一年又一年。又有一次,年轻气盛的张胜友与生产队长吵了起来,差一点被用挑箩筐的绳子绑起来,要押去公社批斗,幸亏在众乡亲极力劝说之下,队长才作罢……
张胜友一辈子刻骨铭心的是,三年大饥荒时期,每逢周六下午,他与弟弟最为欢喜的事情就是小手牵着小手,拖着芦苇秆般细瘦的身子,立在黄昏将逝的村口,等候更瘦长的父亲身影的出现,为的是迎接父亲带回来的用旧报纸包着的那一小包米,好回去煮一顿野菜粥喝……最终,弟弟“芦苇秆子般细瘦的身子”, 还是没能扛住饥馑的袭击,被草草装入用厨房门板做成的小棺材里,由父母亲抬着送出村口……
张胜友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可是,要跳出这样的环境,又能做些什么努力呢?在农村,搞理工科是根本不具备条件的,但搞文学的条件却很简单,只要有一支笔、几张稿纸,农村这块广阔的天地,写作素材是不缺的。于是,张胜友就在家里自修大学中文系的课程,读《文学概论》《写作教程》……巧的是,张胜友那个生产队里有一个发配回乡劳动改造的“右派”,“右派”出身书香世家,叔父曾经是香港《大公报》的主笔,家里藏书很多。劳动之余,张胜友经常躲到他家去看书,真所谓“躲进小楼成一统”,古今中外文学名著伴随张胜友走过了那一段漫长的苦涩岁月。影响最深的是法国作家司汤达的《红与黑》,作品男主人公于连那坚韧不拔的奋斗精神令张胜友感慨唏嘘。还有英国女作家伏尼契的《牛虻》,男主人公亚瑟被他最崇敬的神父所出卖、在极度绝望之下一拳击碎十字架的细节,张胜友至今记忆犹新……两本名著中的主人公所表现出来的巨大的、非凡的生命张力,如同空气、雨露一般,滋润、喂养了张胜友干涸的心田,张胜友从此明白自己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明白自己在眼下的环境里,应该抱持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张胜友心知肚明:要跳出眼下的生活环境,前进的路上横亘着层峦叠嶂,层峦叠嶂的后面,依然还是望不到尽头的层峦叠嶂……以至于张胜友无法想象外面的旖旎风景……他只是一味地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那样紧紧抓住那个一度产生、又一度幻灭过的文学之梦!
文学之梦却如一粒入土的苦莲,一遇气候、雨水即生根、发芽、破土、开花。
“文革”很快转入了如火如荼的造反派“内斗”阶段,这让张胜友欣喜若狂,他立即行动,联络那两个曾经一起对天盟誓当作家的密友以及另外几个爱好文艺的同学,借“造反”的名义,领来钢板、铁笔和蜡纸,办起一个“文学刊物”《朝晖》,自写自编自刻自印自己到大街上去散发。
就这样,在尘世间“打倒一切”的喧嚣声中,张胜友与他的伙伴们,巧妙地披上一身“革命”的外衣,不为人知地追寻着自己的文学梦想。《朝晖》是个“周刊”,刊发小说、诗歌、散文、活报戏……张胜友与他的伙伴们没日没夜地干,那真算得上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呵!
其时,县里已分裂成两大派,“文攻武卫”斗得不可开交。两派忽然发现《朝晖》里聚集了几个“笔杆子”,都想拉到自己队伍里加以利用。对于这两大派,张胜友们哪边都不想沾。两派见张胜友们不肯接受“招安”,又都一齐反过来打压他们。结果,《朝晖》出版了两期后便被造反派的铁拳彻底砸烂了。
在乡村老宅,入夜蛙声四鸣,张胜友点起小煤油灯读书、写作,倒也怡然自得。夏收夏种农事繁忙,每天清晨四点钟就得爬起来下地干活,踩打谷机,一踩就是一整天,两条腿踩得完全麻木了,躯体成了一架自动化机械,而大脑,却在一刻不停地构思着小说作品。就这样,繁重体力劳动中的白天构思,万籁俱寂人入梦乡的深夜里写作,写完的稿纸积了满满一大抽屉。
有一天,已被发配到农场劳动的父亲把张胜友叫到跟前,进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异常严肃的谈话,说:“我目前处境,饭碗随时不保,你上大学也无望。身为长子,该挑起全家生计的重担了。你写那么多稿子有什么用?能换成钱养家糊口吗?全家人总得生活呀,还是实际点去学点手艺吧……”
在家乡,手艺人收入会稍微好一些。于是,张胜友跟一个泥瓦匠学盖房子。盖房子要夯土墙,非常累,只穿一条短裤衩,浑身上下全淌着汗水,每天能挣到一块多钱。
一块多钱,在当时就是很大很大的钱了……正当张胜友为自己每天能挣到一块多钱而得意时,没想到得了“恐高症”,房子修高了,站在上面总是紧张地怕掉下去。于是,泥瓦匠干不成了,又开始改学篾匠。不想,上山砍毛竹时,又老害怕砍刀砍了大腿,结果也没干长。后来,张胜友就想学服装裁剪。这活只需一台缝纫机就能干,比较干净,又没有危险,顶多是把手指扎破流点血。而且,他学过数理化,会画几何图形,也许能派上用场。于是跟了一位师傅,连同师兄,一共三个人,挑着一架破缝纫机到深山老林里转悠做缝纫活。按乡下的习俗,学徒要三年期满,第一年干下手活,第二年学缝制,第三年学裁剪。学徒期间,伙食费可免,但没有分文收入,还要向生产队交纳副业款。于是,张胜友壮着胆子找师傅商量,要求“缩短学制”,师傅答应可以试试看。这样,每天夜深人静,缝纫机空闲以后,张胜友找来几种讲服装裁剪的书翻看,找来一些废报纸、破布头,自个儿开练服装裁剪与缝纫,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学成一个能独立裁剪、缝纫的土裁缝。
学徒生涯结束后,张胜友告别师傅,独立干起裁缝匠活儿,走村串户挣钱度日。在那期间,心灵深处的文学之梦,依然萦绕在张胜友的心中。
1972年,正好是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30周年纪念,《福建日报》文艺副刊《武夷山下》正式复刊了。有一天,张胜友忽然发现同学的小说在报上发表了。那同学是邻村的文学青年,两人之间经常互相交换、传阅各自的手稿。张胜友满心欢喜前去祝贺。与张胜友所不同的是,那位同学什么手艺也没学,一直坚持大田务农,业余时间进行写作。同学说:“我就是当乞丐,也要坚持走文学道路!”同学还撂下狠话:“下一次来,希望能带上你发表的作品来。”
回家以后,张胜友辗转反侧,睡不着了,最后毅然决定放弃好不容易刚学到手的裁缝手艺,将缝纫机卖掉,重返农田,再度开始搞他的文学创作。
父亲再次找他谈话,并说了很重的话:“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是当作家的料吗?况且,我们的家是什么家庭出身……”
这一次,张胜友抗命了,依然故我。
母亲不断唠叨:“你在家,一个月两斤煤油也不够你烧哟。”
一次去公社挖水渠,午休时在一家商店里转悠,柜台上的一份文艺杂志引起张胜友极大注意:这个时期怎么会有文艺刊物呢?一看,是永定县文化馆主办的《工农兵文艺》。翻开一看,首篇赫然刊登长篇小说连载《共和国的同龄人》。那小说写了父子两代人,父辈1958年随解放军10万官兵转战开发北大荒,儿子南下东海之滨的闽西老区上山下乡。小说写得大开大阖、气势恢宏、别有新意。一看作者,署名“永宣兵”,显然是笔名。后经了解后得知,这位作家,是原福建省委宣传部文艺处的干部,大名叫张惟,下放到永定县,《工农兵文艺》正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
张胜友决定马上向《工农兵文艺》投稿。不想,短篇小说《禾花》一经寄出,立即引起张惟老师高度重视,张惟老师特地乘坐运石灰的拖拉机,从县城出发“突突突”颠簸了一百多里山路,来到叫“高陂公社北山大队”的小村庄里,找到了张胜友。
处女作《禾花》因此得以面世。而张惟,成了张胜友迈上文学之路的启蒙老师与命运转机的大贵人。
自那以后,张胜友的创作一发而不可收,小说、散文、诗歌,什么都写。在《工农兵文艺》上,几乎每期都有他的新作品。
后来,张胜友作为“农民通讯员”被借调到县报道组写新闻稿。
这样,张胜友来到了自己十分仰慕和敬重的张惟老师身边,一边搞新闻报道,一边帮他编文艺刊物,一边从事自己的文学创作。张惟老师后来上调龙岩地区文化局,张胜友也随着从县里被借调到龙岩地区,在文化局创作组当创作员,户口还是在农村,因为,张胜友的“家庭出身不好”。
当初在家乡务农时,北山小学校长曾考虑聘张胜友当民办教师,但一经讨论,即被否决:贫下中农要“占领教育阵地”,怎么能让“黑五类”子女当教师?!
张胜友也曾被高陂公社借调去搞新闻报道,因此让“高陂公社”的名字第一次上了省报,而且占了大半块版面。高陂公社也曾动议调他专门从事新闻报道工作,也是因为“家庭出身问题”而作罢。后来借调到永定县报道组、借调到龙岩地区文化局,虽然被领导公认工作得很出色,但都只能是借调当临时工。这期间,曾经有两个月,张胜友因被抽出来专门编辑民兵斗争故事集《汀江赤卫队》,最后,书在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生活费却没了着落。张惟老师只好写张条子,让他到龙岩军分区去拿工钱。军分区政委看小伙子老实勤快,
很大方地两个月给开了72元钱。拿完这笔钱之后又怎么办呢?迫不得已,张胜友拿着新编的《闽西文艺》到街头摆摊叫卖。上世纪70年代中叶的中国,能在大街上摆摊叫卖,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那时,凡居住在城市的人,好赖都会有一份固定的工作,除了附近被城里人歧视的农民,那就是被拒于城市大门之外的各色“闲杂”人了。
张胜友心想:当农民风吹雨淋田间地头辛苦劳作,一身泥巴一身臭汗,换来的又是什么呢?现在,我有房住(张惟老师给安排住在招待所里),有饭吃,能编刊物,能写作,境况比他们总算好多啦……
“历史给予这一代人磨难,也给予这一代人厚爱。如果说人生经历是一笔财富,我们这一代人肯定是富有的。我们接受过比较完整的正规教育,经历了红卫兵及上山下乡运动,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全过程;我们又能适应当代的最新潮流,能够全身心地投身于改革开放行列中去,同时又少有偏激。如今,我们这一代人,自然而然地成了各自领域的骨干力量。承上启下,继往开来,这是我们这一代人所肩负的历史使命。”张胜友在总结自己的人生历程时如是说。
纪事(一)
“鲜红的太阳升起在东方,美丽的花朵争相开放……”
“友谊的伴侣翩翩起舞,我们挽起青春的臂膀……”
“高高举起那葡萄美酒,祝福祖国繁荣富强……”
——摘自《大学生圆舞曲》。
跳舞,对于21世纪的现代人,是一种家常便饭。可是,早在30多年前的1978年,对于和祖国一起从十年浩劫中抬起头来,从艰难困苦、闭塞封闭的生活环境中跌跌撞撞走出来的莘莘学子,却是那样的意味深长,一种全新的、梦都不敢梦、又梦一般虚幻美丽、却又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现实映象——这就是《大学生圆舞曲》的创作心态,是一种被“摘了帽”的、卸掉枷锁的、解放之后的、自由舒展的、崭新的心态写真,是思想解放后所带来的心灵的觉醒、复苏、震颤与张扬!
《大学生圆舞曲》无疑是中国社会十年浩劫过后“开科取士”、张胜友于而立之年终于圆了大学梦想后的情绪、情感、理想的一次酣畅淋漓的宣泄;也是所有一直怀揣梦想与抱负、却被严酷的时代沉入生活最底层、社会最底层的莘莘学子的共同心声,汇合成整个时代由十年浩劫噩梦中苏醒过来的对于对春天的殷切呼唤!
于是乎,这首圆舞曲一度成了复旦大学的“校歌”,每天早晨播放,每逢周末大礼堂或学生会跳舞时也播放,而且很快风靡全国大江南北的各个大学校园。其实张胜友不懂音乐(他自嘲五音不全),也不会跳舞,但是,每当校园里响起《大学生圆舞曲》这支优美的旋律,每当看到同学们翩翩起舞的青春舞姿,张胜友总是默默地倾听、用心地倾听,默默地欣赏,用心地欣赏……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为历史掀开崭新的一页!“真理标准大讨论和思想解放运动”的迅猛展开,“伤痕文学”的横空出世,让张胜友开始用不一样的眼光,去看浩劫之后百废待兴的国家;用不一样的心情,抚摸自己伤痕累累的过往……于是,喧哗的复旦校园、茫茫的黄浦江畔,张胜友的内心爆发了一次山呼海啸般的震动——张胜友真切地感悟到:民族的、时代的命运,决定个人的命运!个人的命运与时代的命运,是那样水乳交融地交织在一起,没有时代的进步、国家的强盛,就没有个人的命运!而个人是多么的渺小,挣扎是多么的无力,命运,又是多么的愚弄人……时代的洪流,气势磅礴,无可阻挡!裹挟着无数的个人命运,奔腾而去!如同眼前滚滚不止、奔流不息的黄浦江水,浩浩荡荡而又蔚为壮观……
诸如毛泽东、邓小平,他们都是时代的伟人,他们关注与谋划的,不是个人的得失、个人的命运,而是整个时代、整个国家的命运……
于是,张胜友经历了一场由蚕变蛾的思想蜕变,从个人命运的纠结中挣脱出来!一个生命,从蝇营狗苟的“小我”中,张开了一双关注整个民族命运、关注整个国家前途的“大我”的眼睛——人生因此从幼稚走向成熟,由盲从学会思考,由“小我”进化为“大我”……奔腾的黄浦江水,即将见证时代洪流的千迴百转奋勇前行!
张胜友立下誓言:“不再写一个违心的字,不再说一句违心的话。”从此进入了文学创作的自觉期与自信期。
1982年,采写长篇通讯《文艺体制改革的先行者张桂兰——记中国第一个家庭剧团》、《改革带来了希望——记赵燕侠承包改革》,均刊发于《光明日报》头版头条,并配发评论员文章,受到时任文化部部长朱穆之的赞赏,作为文化部文件附件发至全国文艺表演团体作为改革参考资料。
1983年是“联合国残疾人十年”的第一年,创作报告文学《飞到联合国总部的神奇石块》,先后收入高中语文课本、中等师范语文课本和成人高考《语文》(高等教育出版社、人民教育出版社)。
1986年,创作报告文学《在人的另一片世界》,记述中国五千万残疾人的现状与命运,荣获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
1987年,创作报告文学《东方大爆炸》,叙写中国人口现状、发展态势,提出环境意识与地球意识,饱含忧患与批判锋芒,引起社会强烈反响。
1988年,创作报告文学《世界大串联》,全方位关注中国实施对外开放政策后所引发的出国热潮,反响强烈,先后荣获“中国潮”报告文学征文一等奖、首届徐迟报告文学奖和“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优秀报告文学奖”。
1989年,受监察部之邀,创作反映我国反汽车走私斗争的报告文学《擎起达摩克利斯剑》,荣获《光明日报》优秀报告文学奖。
1991年,创作报告文学《沙漠风暴》,全景式、多侧面记述阿以冲突及第一次海湾战争,荣获中国报告文学“505”杯奖。
1991年,撰写电视专题片《力挽狂澜》,中央电视台播出后广受好评,荣获抗洪救灾优秀作品特等奖。
1992年,先后撰写4集电视政论片《十年潮》和电影政论片《历史的抉择——邓小平南巡》,邓小平同志和中央领导调看后给予充分肯定,称较准确全面反映了小平同志的改革开放思想,是宣传我国改革开放的好片子;其中《历史的抉择——邓小平南巡》作为党的十四大献礼片播映,解说词收入全国广播电视大学《语文教学大纲》。
1998年,撰写5集电视政论片《让浦东告诉世界》,其中解说词《潮涌浦东》收入职高教育《语文》第一册(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6年,创作散文《父亲》,刊发于《人民日报》,收入《2008高考备考之必读散文名篇》(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8年,撰写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6集电视献礼片《风帆起珠江》,荣获政府电视星光奖。
2009年,撰写古田会议80周年电视献礼片《古田会议》,荣获最佳纪录片奖。
2009年,创作报告文学《让汶川告诉世界》,次年又创作报告文学《北川重生》,均刊发于《人民日报》;其中《让汶川告诉世界》收入大学生素质教育教材《经典选读》(高等教育出版社)。
2010年,撰写反映中国农耕文明融入世界海洋文明的5集电视文献片《闽商》,中央电视台播出后反响巨大。
2011年,创作散文《闽江·映象》,刊发于《人民日报海外版》,收入《新课外语文·高中第二辑》(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
2011年,撰写8集电视政论片《解密——鄂尔多斯高原》,着力反映国家开发大西北战略。
2011年,创作客家祖地总家庙碑文《石壁记》,记述一千年来客家民系由中原黄河南迁、客走天下播衍全球的悲壮历程。
点击中国网络电视台纪实台,总计有4496部纪录片的排行榜上,网民投票“评分最高”排名为:《闽商》第一,《风帆起珠江》第二,《古田会议》第三。张胜友一人居然包揽了前三甲,这份荣耀来自于广大网友殊属不易。
“只要给我一个舞台,我就能够将改革开放的理念付诸实践!”张胜友说。
张胜友从光明日报社到作家出版社走马上任时,领导曾不无忧虑地提醒他:作家出版社正面临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一批房子吵吵嚷嚷一年多了还是分不下去。
显然,房子是每个人生活中的大问题,尤其北京的房子,更是天大的问题。结果,张胜友上任只用一周的时间,这一难题便迎刃而解。
张胜友有什么样的能耐,采用什么样的妙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决如此高难度的问题呢?
其实,棘手的问题都是复杂的问题,复杂的问题又往往由简单的问题衍生而来,说穿了,其核心就是牵扯到人们的利益得失。
张胜友只是做了一个极简单的决定:自己不要房子。
张胜友做出这个决定后,又能秉公办事,其结果可想而知,老百姓都是十分通情达理的!
无论在光明日报出版社还是在作家出版社担任领导职务,张胜友都将激励竞争机制引入到实践之中,量化管理,效益优先,两个单位的经济效益都突飞猛进,曾有职工年内拿到高达八十多万元奖金,按理说张胜友应该拿到更多才算公平,但是,张胜友只肯拿全社职工的平均奖金,收入在出版社位列十名之后。
当有人问张胜友这样是不是太亏了?他笑一笑说,他只是当着事业来做。
张胜友所说的“事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生的一种追求,一种价值取向,一种境界修炼!
“我有一种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情结。”张胜友常常这样说。
不难看出,张胜友无论作为一名记者和作家记录这个云谲波诡的时代,还是作为一名领导者去施展他的才情与抱负,都始终凸现一种坚定不移的意志:建功立业!
上下几千年,中国的士大夫知识分子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建功立业”的梦想。
当生逢其时、而生命又“发自内心”,便会做到在整个过程中全力以赴、舍其所有,便会对其他任何的目标与诱惑,视而不见、毫无所动。
生命就是能量,目标好比是容器。生命对目标不断地关注与靠近,即是将能量不断注入容器的过程,关注越多,注入越多。当能量在容器中达到一定的“量”,即是生命在此事业中的特长或优势;当能量在容器中满溢而出,就是人生的成功与成就。
大容器,必是大容量,大成就;小容器,必是小容量,小成就。“大容器”,即是“大我”;“小容器”,即是“小我”。
纪事(二)
在中国作家协会大楼405室,张胜友为笔者播放了6集电视政论片《风帆起珠江》。
追随着高空航拍镜头,笔者感觉自己的视线、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气势恢弘的画面抓住!被珠江三角洲美丽、神奇、犹如人体经络一样纵横密布的水系所吸引!
在另一组灿烂的、妙不可言的夜色灯火中,镜头则渐行渐远渐离地面,珠三角的夜空,随之也渐行渐远渐低,变成一簇童话般璀璨夺目的“小星系”,渐高渐远地消失在深不可测的夜幕里……《风帆起珠江》的片头淡定而出,带有磁性而沉稳的画外音:“这是美国人从太空中拍摄的珠江三角洲的照片。一张拍摄于今天,一张则拍摄于30年前。从照片上我们可以看到,30年前的广东,像一片没被开发的处女地,而今天,璀璨夺目的城市群,如同夜空里的繁星一样,散落在珠江两岸……”
“……源出于云南曲靖的西江,与游走于江西的北江、东江,犹如三支急箭直射广东境内,汇合成奔湍汹涌的浩浩长流;尔后又急匆匆漫向珠三角千里沃野,呈扇面形分虎门、蕉门、洪奇门、横门、磨刀门、鸡啼门、虎跳门及崖门等八大口门注入南海……”
“……绵延起伏的南岭山脉起自云南,东入贵州,再折向广西、广东、湖南、江西、福建等省边界而直达于海。其间,山体雄浑、岭岭相接,尤以大庾、骑田、都庞、萌渚、越城诸山岭最为著名,统称‘五岭’——中国江南这一最大的横向构造带山脉便筑起了一道天然屏障,成为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的分水岭;同时也无情地阻隔了岭南地区与北方中原地区的交通往来和文化、经济联络……”
接下来的解说词,展示出了一幅幅关于自然水系与人工开凿水系的由来,关于地域政治、历史、文化、人文、哲学、经济的渊源,横向与纵向的交织与发展,以及在发展过程当中,邻近地域与西方地域的政治、历史、文化、经济、人文等因素方方面面的碰撞、胶着与融合……最为重要的,解说者以居高临下的视野,高屋建瓴般的叙事,展示出自近代中国、尤其是新中国以来,社会的探索、变迁与急骤转型所发生的沧桑巨变!
如果把珠江三角洲比作一个有形的生命,那么,透过解说词的娓娓道来及画面抽丝剥茧般展开,笔者仿佛看到: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蹒跚学步的幼儿,如何在自然的环境里,了解、接受并依存于自然,曲折艰辛地生存、成长;如何在刀光剑影、甚至于血与火的严峻洗礼与冲击中,神奇地吸取着自然与社会所能够给予的正面与负面的滋养,渐渐长大,渐渐成熟,变成体魄雄浑的男人,变成婀娜多姿的少女,携带着已经实现和必将实现的梦想、已经创造和必将创造的奇迹,扬帆起航,信心满满地向着今天走来,又向着未来走去……笔者的这一奇妙感觉,在5集历史文献片《闽商》中,尤其强烈!
张胜友对笔者说:“在写作《风帆起珠江》时,我曾把一张大地图平铺在地上,用放大镜来寻找、搜索、追踪珠江那一路穿山越岭奔腾入海的大气势……”
这,就是张胜友的写作准备。难怪片子里会出现那般居高临下的大视野!
这只是关于地域方面上所作的准备工作与准备方式。另外的方方面面,张胜友都需要查阅大量的资料,历史的、哲学的、文化的、经济的、政治的、社会的包括中国的、世界的……
张胜友调任作家出版社社长时,也曾经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三天,把中宣部、新闻出版署所颁发的文件、法规、条例、政策……厚厚的一沓仔细看了一遍,搞清楚哪些是“黄线”,哪些是“红线”,究竟存在多大可供腾挪的空间……
在大学时代阅读《第三帝国兴亡》时,张胜友专门买来一张世界地图、一张欧洲地图和一个地球仪。边阅读边查对地图,对每一次战役都力图弄清来龙去脉,比如德军与盟军双方的兵力部署、武器装备、作战方案、谍战谋略、进攻路径、力量对比、地理方位、指挥官的指挥能力、战略意图以及盟军从战略防守到战略反攻等等细枝末节,并且让自己在研究过程中参与其中……比如诺曼底登陆、登陆前声东击西的谍报大战,张胜友至今还能说得绘声绘色……
“其实这是一个人面对外部世界:无论学习、工作、生活、处世,是否持认真的态度,如此而已。”张胜友说。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上任何用眼睛能够看得到的东西,往往还只是表象,而深究下去,会有多少精彩发现呢?
张胜友又说;“我在写作的时候,怀着深深的敬畏和激情,进行一种诗意的抒写。”
张胜友还说:“人啊,对这个世界要有一种敬畏感,包括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敬畏,对历史的敬畏,对生命的敬畏,对事业的敬畏等等……”
“对事业敬畏”、“对生命敬畏”、“对文化敬畏”、“对世界敬畏”——这意味着将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将别人、将万物,放在“最高”位置!
有人说:每个人都是天!笔者完全赞同这样的看法,至少,每个人都是“天”的杰作。如果是这样,张胜友的“敬畏”之心,即是“敬天”!
人的眼睛有一种“功能”,就是看到什么、认可什么,自己就是什么。
苏东坡与他的好朋友佛印曾有过这样一则趣闻:
苏东坡见佛印盘坐在山石上,端详了半天,说:“你猜,我看你像什么?”佛印摇摇头。苏东坡说:“我看你像一堆狗屎。”
佛印问苏东坡,说:“你猜,我看你像什么?”
苏东坡摇头。佛印说:“我看你像一尊佛。”
苏东坡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跑回家说与苏小妹听,不想苏小妹急道:“你有什么好高兴的?你知道吗?人家是佛,人家才会看你像佛!”苏小妹进一步说:“你的眼睛能看到什么,你就是什么!”
“敬畏”——是张胜友修炼的一项高深的“内功”。
“敬畏”与“大我”,是同一“型号”的“产品”,好比一双大脚,必定配穿一双大鞋。
“敬畏”不仅仅是一种德行,而是智慧的开启!
大视野、大心胸,必定伴随大智慧的开启!
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灵性的,当生命对生命虔诚敬畏,万事万物,即会为其展示出自身隐藏的“密码”。“敬畏”与“密码”,两者也是相互匹配的同一“型号”。
这里所说的“密码”——即是通往成功的路径。
人生大彻悟
“退休之后,我希望自己的创作能上一个新台阶。”张胜友对笔者说。
“现在,我让自己关注社会的目光尽可能开阔些、超脱些,尽可能让自己的创作更加形而上……虽然我知道这很难……”张胜友娓娓道来。
“翻阅”张胜友的过往,我们看到一个不屈从于命运、与命运长期抗争的“形象”:“空军”梦破灭后,“文学梦”随之破灭;“大学梦”破灭后,被社会压于最低层;那个曾经燃亮又一度熄灭的文学之梦,再度在心中亮起;当这个再度亮起的文学梦被更严酷的现实浇灭,他将自己变成彻头彻尾的泥瓦匠、篾匠、裁缝匠……在现实与梦想的交锋之中,我们欣喜地看到:梦想的力量,最终超越了现实的力量!
不是现实太过严酷,而是梦想的力量尚不够强大!
让自己梦想的力量更强大!梦想,会将人带离现实……
毋庸置疑,信念是一切成功的基础。信念来自于不屈不挠的追求。但是,对于身处漫长的十年浩劫中的张胜友来说,信念问题,却时时成了一个危机问题……这也是张胜友感到自己若要跳出现状时所强烈意识到的“层峦叠嶂”。
在生活中,每个人都或大或小、程度不同地拥有自己的梦想,但是,并非每个人的梦想,都能够得以实现。那么,差别在哪儿呢?
差别只有两个字:力量——信念的力量!
在张胜友的办公室,当笔者将这个问题“和盘托出”时,张胜友沉吟了片刻,以一种很沉缓的语调说:“我从小受中国的传统文化熏陶。传统文化里那种入世啊、奋斗啊、理想主义啊、英雄情怀啊,这些东西就逐渐形成了我的人生观、价值观。而且我们客家人宗族意识很浓厚,每个姓氏都是一个大宗族,都有祭祀祖先的祠堂,也是宗族血缘血脉的一种符号。在世代传承的封建社会,谁考取了功名,就会在祠堂门口竖起一根石柱,我们那儿叫石笔,像一支如椽大笔顶天立地,直插云霄。每个宗族间彼此较劲的就是你的祠堂门口立起了多少根石笔。我是张家的长子长孙,这就是说我要承载起这个家族很沉重的负担,既要养家糊口,又要光耀门楣。所以我从小就有建功立业的思想,从小接受的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教育。”
张胜友的一席话道出了心中的隐秘,它犹如一道山泉穿涧越谷,冲出垭口,汇集成河,奔腾不息,呼隆隆流向大海……
这是一股力量之源!
上苍是公允的
先贤告诉我们:“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肌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先贤的话果然灵验。这样的历练,着实是人生难得的财富。张胜友的人生传奇以及他在一篇自传体文章中也曾以《我的财富是经历》为题,来论证这一至理名言。
张胜友说:“痛苦是一种过于伟大的东西,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得起的。”的确,痛苦能磨砺人的意志、锤炼人的耐力,生命会自然而然形成很多珍贵的品质。这一点,在面对屡屡不可思议的命运的打击时,张胜友都做到了不甘、不屈、不气馁、不妥协,在任何艰难困苦中都不放弃,始终如一地坚守着自身梦想的追求。
当人生饱受困苦而最终“苦尽甘来”,人才会知道“甜”是什么味道,才会真正感悟“甜”之得来不易,并倍加珍惜这份“甜”。
一个不知道什么是“甜”的人,是从小在“蜜” 罐子里泡大的人。
一个不知珍惜“甜”的人,也就是没有困苦与拼搏经历的人。而“珍惜”,正是高贵品质的元素之一,是“大我”生命所必具备的条件——因为只有懂得“珍惜”,才有可能久而弥坚。
因为我们生存的这一空间所具备的阴阳属性之故,导致任何事物,既有其正面之存在,又有其负面之存在。外力对生命所造成的痛苦与压抑,也是这样,它本身属负面能量,但也派生出一种正面能量。
所有的痛苦与压抑都不会消失。作为一种负面能量,存在于生命体当中,只是某一时期,这一能量被“关”起了“禁闭”,不得随意“出入”,但它并没有消失,它随时都会伺机而动。如果这种负面能量较轻,会变成诸多莫明其妙、令人无法掌控的念头,反映到人的头脑上;如果这一能量较大,仅仅以“念头”的形式出现,远远不足以表达这一能量,那么,它会有两种走向,一种是“对外”,一种是“对内”。“对外”,就是对人或物意想不到的、甚至是不可言说的攻击或伤害;“对内”,即是绝望与崩溃,或成为“破罐子破摔”、“一蹶不振”的元凶。
因为负面能量里面包含着正面能量存在之故,因此,痛苦与压抑这一负面能量也可转化成一只能够将人高高弹起的弹簧,痛苦与压抑越深,弹起得越高——这便是生命张力的美丽与壮观,造物主的伟大与神奇。这种张力,恰恰体现在本文主人公的身上,这一可怕的负面能量,被“建功立业”的责任心,引向一条永不阻遏的路径,形成一种强大的正面能量,化作事业成功的引擎和巨大驱动力!
这就是责任心的品质!
信念有可能逃跑,责任心永远与生命同在!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过程,也是因为其人所具备的心智或素质,距离他的理想境界层面,尚有差距所致。所有的理想都高于现状,要进入、升华到自己的理想层面,必定要先植入理想层面所必须具备的心智与素质。每一层面或境界,决定每一层面的心智与素质,决定每一层面的智慧。智慧则决定成就之高低,决定理想之实现与否。生命只有具备相应的品质,才可能进入与之相应的层面。当生命尚不具备这一品质,就需要在生活与工作中,先“磨掉”、“剪除”低层次上的东西,尔后“栽种”高层面上所必须具备的品质。这就好比一座花园,必须要剪除危害或妨碍花朵盛开的野草,才会有芬芳的花朵盛开,结出硕大肥美的果实。
如此说来,生命若要由现有层面升华至更高层面,必须具备更高层面上所需要具备的品质。
这种“磨掉”、“剪除”、“栽种”的过程,正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过程。
人之所以为人,在于人追求理想。当人有了理想,第一道“工序”就是去经历“磨掉”与“剪除”,借以抛弃通往高层面的低层物质,同时“栽种”高层面境界必须具备的品质,助推生命在那个层面上驻留。
当人追求理想的过程,就会产生兴奋,就会越挫越勇,就会知道所有的痛苦与坎坷,都是通往成功的必由之路,每一次痛苦、每一次坎坷,都是通往成功的台阶,都离成功更近一步,因此就会永不屈服于艰难困苦——表现在人的思维运行中,恰恰是积极乐观的、主动向上的正面思维。
正面思维,是带人飞翔的翅膀,是将人带离低层面而升华至高层面的翅膀。
人世间注定是锤炼生命的巨大练兵场。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奇妙的世界上:正与反相互转化,高与低相互转化,善与恶、美好与丑陋、幸福与痛苦,也都相互转化……这一阴阳两极相互转化的过程,正是这一空间存在的特性,也正是生命无穷乐趣及人生悲欢离合之必然。
我们本来生活在一个充满爱的世界。
张胜友的经历,恰恰证明了这一切。正如同他所说的:“命运给予我们这一代人磨难,也给予我们这一代人厚爱……”而且最重要的,张胜友深信不疑自己正处于一个伟大的、变革的大时代。因为他已将自己的命运与时代的命运紧紧相连,融合在一起,与时代同忧乐、共进退!
当我以极大的兴趣和欣喜之情,进入张胜友的内心世界、记录张胜友的传奇人生,我同本文的主人公一道领悟了天地之博大、世间之奇妙、生命之深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