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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是一只灰色海鸥》

//m.zimplifyit.com 2014年01月16日13:13 作者:[美国]西尔维娅·普拉斯   译者:冯冬 译
作者:[美国]西尔维娅·普拉斯   译者:冯冬 译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年12月
书号:978-7-5327-6319-1/I.3777
定价:58 元

  内容简介:

  本书完整收录了美国著名的当代女诗人、女作家,1982年普利策诗歌奖得主西尔维娅•普拉斯的全部正式诗作。普拉斯的诗充满了强烈的意象性,几乎每一首诗都包含了足以勾勒出一幅鲜明的后现代主义画作的元素。这些比现实飘渺,但比梦境严酷的画面组合毫无顾忌地违抗所有的逻辑、因果乃至时空的束缚,解构众神与基督、圣哲与贞女,看似无可理喻,但这一幅幅荒谬、颠倒、时空倒错的画面所传达的焦虑、受挫与被压抑的欲望却是如此地令人心悸、过目难忘,这是任何悦目的色彩所无法企及的。普拉斯用诗句描绘的意象有的宏大荒寂,有的怪诞戏谑,但几乎都隐含着一种内敛的悲伤。因为这些是从一个悲伤的灵魂中自由流淌出的。

  普拉斯在1963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1982年,这位死去19年的女诗人被授予普利策诗歌奖。这在普利策奖的历史上是罕见的。直到今天,她的诗作和她的生平依然是一个谜。她的价值是不受时空束缚的,正如她诗作中的那一幅幅意象。

  作者/译者简介:

  西尔维娅·普拉斯(1932—1963),美国著名女诗人,小说家。诗集《巨像》、《埃里厄尔》被认为是1960年代“自白派”诗歌的代表作。八岁那年父亲去世后,她便不断在诗中歌吟死亡,也曾多次试图自杀。1956年,与英国著名诗人特德·休斯一见钟情,闪电结婚。1962年两人分居。1963年她的自传体小说《钟罩》出版三周后,她自杀身亡。普拉斯的诗歌是20世纪的一个奇迹,在她死后多年为她赢得了普利策诗歌奖。

  主要亮点:

  国内首部美国战后最伟大的女诗人、1982年普利策诗歌奖得主西尔维娅•普拉斯的诗歌全集译本。这位才貌双全、魅力与聪慧无以复加的奇女子被传记作家誉为“美国文学界的玛丽莲•梦露”,而她区区三十载的悲剧性人生也确实如梦露一样令人唏嘘。

  重要评荐:

  获奖记录:(可选)

  外版销量:(可选)

  建议参考书:

  《万物静默如谜》(辛波斯卡)

  读者对象:

  知识分子,文学青年,白领、小资读者。

  推荐文:(或者序、跋、译后记、书评、作者访谈等,可选)

  自白派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诗歌评论。写于1987年)

  来源(天涯诗会):http://bbs.tianya.cn/post-poem-5906-1.shtml

  死,是一门艺术/所有的东西都如此/我要使之分外精彩。

  普拉斯:《拉扎勒女士》

  我想我正在上升/我想我会升腾起来/热气的水珠蒸发了/还有我的爱情

  普拉斯:《高烧103度》

  按理,我在着重介绍西尔维亚·普拉斯(Siviapluen)及其诗时,我应该先讲讲将自己的新个性、新内容传授给普拉斯的诗人罗伯特·洛厄尔。洛厄尔以从内到外的独特经验写成的诗,使他的文体彻底地与美国五十年代的文体诀別。他的以惊人的坦白方式揭示诗人内心世界活动的诗集:《生活研究》(1959年出版)是当时许多青年诗人诗风的转折点,更是普拉斯的转折点。此书一经问世,美国的整个诗坛就骚动起来,造就了一大批不同派别的诗人。美国诗,从此走向多元化。正如美国的批评家所说的,美国诗遇到了“马尔萨斯恶梦”。而“自白派”正是鹤立鸡群,风靡美国的。除了他之外,还有诗名震惊美国却在1974年以自杀来迎接死神的普拉斯的好友安尼·塞克斯顿;于1972年因绝望而自尽的约翰·贝里曼,他是与洛厄尔几乎齐名的诗人。他们都是自白派中最有成就的诗人,又都是在创作力最旺盛而且名满全国时自杀的。可是,我的教养太少,我的偏颇,我的理性失控,我容不得提这么多(这种自私只能由我承担)。这里,我只想谈谈死得最年轻的诗人普拉斯。

  当艺术世界不再只有政治和宣传,教条和美好,当历史拉开沉重的大门,我们会处在噪音中不知所措。里面过久的黑暗和外面强烈的阳光,让我们暂时失去了视觉。小心谨慎也许是我们国人的特色。除了我们自己过多的惊虚和困惑之外,诗人的精神错乱、自杀、暴力、病态意识、性绝望,已经不再被人们贬为是高压电网内的禁区之物。诗人的悲伤、懦弱、羞怯等等,不再受人诬蔑、讥笑诽谤。艺术更需要实事求是地洞察自己。

  当我们谈论文学涉及到后现代主义文学时,无论我们怎样气喘嘘嘘,褒贬无情,但我们一定不会不想到令当今美国现代派的许多诗人都反感而后仍旧风靡美国文坛的自白派。于是,瘦小清丽的脸容就会浮现眼前——她,就是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

  普拉斯的诗歌创作和生命,虽然在美国女权运动发展起来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但她的作品已经成为后来女权运动的试金石。她为后来的女权运动者提供了许多有利的借鉴。提起美国的“妇女文学”,首先应该想到的是她。她的诗歌展示了人类内心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她基本上是运用自己熟悉的材料——日常生活的东西,来表示悲观绝望和混乱脱节。无论是野蛮情绪、性裸露、自杀意图,一切对她都是那么亲近可爱而不再感到恐惧。在传统文学里,那些认为极其不轨的行为和淫秽的东西,在她的诗中是那样光明正大:“僵冷,死之光!从甜美、纵深的喉管里溢出芬芳”。(《边缘》)这一切,都证明了她所追求的自杀是那样必然,又那样应该合理,从而获得者一种孤特的自杀的“芬芳”,这 “芬芳”结束了诗人深层的孤独和痛苦,证明了她的真实的遭遇赋予她的诗歌一种超乎单纯文学声音的重要义。

  普拉斯是自白派中最年轻最有艺术才华又最早自杀的女诗人。她是一位德国移民的女儿,1932年生于波士顿,父亲是一个大学教授——著名的生物学家。她八岁时就开始吐诗、写小说和画油画,少女时代开始发表作品。九岁那年,父亲不幸去世,忧郁、痛苦就滋生不止,使她有一种被遗弃的难以忍受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平息的内疚和落魄感,过早的步入了成人痛苦寂寞的领地。这一切使她产生了难以摆脱的幻觉,她好象要在一定程度上对父亲的死负(《爸爸》)。小姑娘过早的成熟,给她带来了本来还不应该有的烦恼和思虑。这种不幸的成熟,造就了她特有的诗人的气质。在史密斯女子学校读书期间,她就荣获了学术和文学优秀奖,并在校委会得到了《小姐》杂志的夏季编辑位置。毕业后,获得奖金去英国剑桥大学深造。于1956年出版处女诗集《巨人》,又名《巨大的雕像》。那时她年仅24岁,但《巨人》因她所表现高超的诗歌技巧而得到广泛的赞扬。只是有机会重温她的诗作时,这本诗集已隐隐约约地暗示出她后来作品中令人惊骇的不平衡现象。在温柔的诗行里,我们能感觉她那时的独特忧郁了,才知她那时的精神生活就已经极不稳定。上中学和大时,就曾服药过多,多次自杀未遂。在《拉扎勒女士》中,她象给孩子讲童话一样讲给我们听:“我又是一个笑盈盈的女人/年仅三十岁/却有九次想要象猫一样死去。”罗伯特·落厄尔在波士顿大学讲授诗歌时,她偶尔也去听听,但她不是正式学生。落厄尔在她死后由她丈夫特德·休斯(Ted Hughes )编辑出版的第二本诗集《阿丽尔》作序时回忆说:“我感觉到她的羞怯和个性,从未想到她后来令人震惊而成功的结果。”

  在英国读书时,普拉斯认识了青年诗人特德·休斯(1984年为英国最负盛名的桂冠诗人),并同他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按理,年轻的母亲还刚刚开始甜蜜的生活,但普拉斯无法轻而易举地同时信任缪斯、母亲和诗人,这三重角色,妇女特有的不满在她身上表现得更为敏感。在她尖锐的个人声音中,很难体会到她之前的女诗人的集体力量。她从不希望象别的女诗人一样为女人说话,她的诗与别的女诗人的诗大相径庭。她诗的意象不仅仅是家庭生活的意象,(如镜子、烹饪、抚养孩子、纱巾、为家庭成员所干的活诸如此类),而且还只是有限的空间意象(家、疗养院、房间、花园),更为突出的是人类自身的意象(伤疤、血、头发、骨骼、子宫、尸体等),坦率地指出生活中多种病态的人,用病态的利眼洞察病入膏肓却又装作健康快乐并且充满希望样子的社会,用癔病的听觉收听社会的杂音。由于社会的习俗,也由于对孩子真挚的爱,她无法得到写作和思考所必需的空间,这种痛苦造就了普拉斯诗中的主题,她身上的“男性”或“侵略性”精力的表现比一般女诗人更为突出,虽然她很绝望,(从《冬天的树》、《三个女人》和《涉水》中可以感觉出来)。普拉斯的丈夫开始对她很爱,然而也许女诗人独自的悲观情绪和强烈的女性意识,她总认为自己象羔羊一样受丈夫虐待(休斯在六十年代,另有新欢,使普拉斯非常痛苦)。1962年冬天,她和休斯分手了。她又从美国移居英国,但生活已显得更加紧张不安,一种少有的孤寂莫名地纠缠她,好象在呼吸空气中烈性的麻醉剂,痛苦造就她诗的活力。此间,诗却滔滔地从她心灵滑出来。这些诗节奏强烈,意象冷漠,形象有力,又与读者相隔一定距离,不可避免地要用参差的诗行来展示焦灼欣慰的主题,再也见不到她早期诗中温柔的调子,通篇全是由炽热的意象构成的凝炼的诗。这些看似雪片般的诗行,却象冰雹,凶猛地砸向看似碧绿其实全是野草的传统和人类。她将自身的一切都融进了诗的金字塔,在自白派的领地上越飞越高。

  普拉斯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每一件意外事故,一点委屈,甚至一次擦伤,墙上的苍蝇,在诗人忧郁多情的眼里,都是毁灭的自白。如她的诗:

  挫伤

  色彩向这地方拥来,暗淡的紫色,

  躯体的其余全洗干净了,

  珍珠的色彩。

  在岩石的深渊里,

  海洋着迷似地吸着,吸着,

  一个空洞,整个海洋的中心,

  一个苍蝇的体积,

  毁灭的标志,

  慢慢从墙上爬下,

  心关闭了,

  海浪退了,

  镜子裹上了尸布。

  “暗淡、深渊、空洞、苍蝇、毁灭、关闭、尸布”等等,她格外留恋的灰色意象,她在创作上,越来越偏食了,她为自己的自杀准备了许多嫁妆。在诗的镜子里,再也不会映现更多的东西。普拉斯对其受伤的内心表现,总让人感到格外委屈。诗中分行有力的比喻,最凝炼的句法以及她对诗行的节奏与和谐的关注,她用光学仪器看懂了自己心灵的肌肉组织,并且还要努力对自己的愤怒进行毁灭性的抑制。她鼓舞了其他诗人扩展了他们自己的抒情领域。

  自白派中,虽然最有成就的诗人只有四、五位,但是,最有代表性的是普拉斯的诗,她反复写自己如何追求死亡,醉心于在自我与客观之间的关系中发掘混乱,几乎把自白派中的那种悲剧式的自我揭露推倒了极端。在她眼里,自我和世界靠痛苦结合。她最强烈地代表了美国当代诗歌中的自白派倾向。在进行这种略带冒险的独特而成功的内心破坏因素的表达过程中(《拉扎勒女士》),她是一位自杀专家,“死/是一门艺术/所有的东西都如此”,1963年2月11日的清晨,她一头扑进了煤气炉的怀里,再也不愿醒来。对她的这一行为,她的朋友执着认为,普拉斯已部署了下一步,指望在九点钟之后被她的打杂女工发现,但是,令人可惜的是,那天,这位打扫清洁的女工不知什么原因姗姗来迟。当她到来时,普拉斯已经死了。

  普拉斯最杰出的诗歌,是在她一生的最后二、三年,更确切地讲是最后五个月写的。她死后,虽然也能逐渐发表一部分诗,但聪明富有天才的休斯(她原来的丈夫),对普拉斯的诗作却格外自私而做出过敏的事情来。普拉斯的一部分诗作,他一直压了二十多年,直到一九八二年才首次发表,他还销毁了她最后的日记,令整个文坛遗憾。这也是诗人休斯的一大天才的行动吧。不过我丝毫也不想贬低休斯的一切。

  自从出版《阿丽尔》之后,随后出版了《涉水》、《冬天的树》两本诗集。这虽然扩大了《阿丽尔》的成就,但改变的范围并不可观。正如洛厄尔写的那样,在《阿丽尔》这本诗集中“一切....。。都是个人的,自白的,感觉得到的,但感情的方式是控制的幻觉,一种狂热的自传....。。自杀,仇恨父亲,自我憎恨——对于恐怖的快乐似乎没有什么过分的东西。然而这是太过分了:她的艺术不朽正是生命的分裂”。在《高烧103度》中,她认为“带着洗不掉的臭味/爱情,淡淡的烟雾在滚动,从这儿/象伊莎多拉的纱巾把我卷入恐怖。”作者始终没有放弃病态社会的洞察。在她的心中,爱情是那样虚伪和可恶。在《申请人》里,她将自己描绘成候选人,描绘成一种以“玻璃眼睛、假牙、拐杖、背带、钩扣”“橡皮乳房和一个橡皮胯部”组成的自动机器,在这里,爱情的本身是令人沮丧的。我们不得不相信她和休斯的分离是她向真正的爱情迈出的第一步,虽然她一直都没能找到。在一首诗里,月亮“象拖一种黑暗的罪恶一般拖着海洋”,在另一首诗里,月亮“要残忍地拖走我/使我贫瘠/她绚丽的光芒刺伤了我。”至于太阳,“我遭受过落日的暴行/根系已被灼焦。”本来无私的太阳也在欺骗凶吓她。“太阳的泥罨剂引诱我激动”,“太阳把墙上的血污晒干”,太阳变得很自私,也在为病态的社会粉饰太平。虽然她在《晨歌》中也把自己的母爱镶嵌诗中“爱情,驱使你象一块迟钝的金表在走动。”“为你的到来歌唱”,但是,那些铭刻所有读者心中的诗,就象把人们带到一座美丽的城市的火葬场。她把歇斯底里与创作性行为揉为一体,以梦魇般的描写,哥特式的方法表现一个性虐待者的痛苦的追求,《高烧103度》以它显示一位裸体甚似放浪形骸的野女人刻在读者心中:“我的自身分解/老妓女的衬裙——/通往伊甸乐园。”还有她的《分割》,她为切着“我的拇指而不是洋葱”的菜刀而颤抖,并且还以为自己正在走向断头台,猛醒之时才惊喊:“卑鄙的姑娘/裁断拇指”,血淋淋的指头象在立体电影里一样向我们伸来。她是自杀专家,《死亡与商号》:“我不激动/寒霜结成花朵,/露珠凝成星星;/死亡的钟表,/死亡的钟表。//有人,已将它敲响。”在《燃烧的女巫》中:“我要解剖这个时代,/我要嫁给石影里的灰烬,/我的贞操舞动,光明上升到大腿。/我毁灭了/毁灭在这所有的光之罩裙中。”在《边缘》里,她是那样兴奋:“死之光/从甜美,纵深的喉舌里溢出芬芳。”她又会从自己的骨灰中站起来,变成吃人的人,毫无恶心地“将人作为空气来吃”。此外,还有许多诗。如果认为这类诗只描写痛苦和失望,那是不够的,还应加上最后一句:这类诗歌只有到了某种深层的痛苦和失望可以判定是接近生命的尾声的时候,才有这种体验,写出这类诗来。它的内在的感染力正在于这种新奇。

  我们知道,在一系列诗中——《蜜蜂相会》、《蜂箱到达》、《蜂刺》、《蜂群》、《过冬》——这位曾写过野蜂论文作者的女儿,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关于异化和死亡的紫梦中,成为蜂王和受害者。这些非同寻常的诗歌在成就上令人赞叹,同时在艺术上令人惊讶。她的诗作,开端相当正规化,然后不慌不忙地逐渐加强力量和浓度。她的许多诗都让我们看到了她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死亡。但是,这些诗的力量不在于因为我们得知了即将付诸实现的大事,而在于她把日常生活中很简单的素材变成令人不寒而栗的象征,用自我否定的笑声来掩饰绝望。

  对普拉斯来说,生活都是多余的,多余的部分既避免不了发疯的体验,也不能和它分开。疯狂即癔病式的疯狂,把它看作是作者对生活荒谬性病态的一个隐喻更为妥当。这种隐喻,我们从她的诗中时时可以感觉到。没有一位当代诗人(至少是她以前)能如此彻底地揭露自我对性虐——性受虐狂,对毁灭自己欣喜的强烈迷恋。她在美国后现代主义的自白派这条小溪中,坦率地将个人隐私、内心创伤、紊乱情绪、自杀愿望和性冲动公诸于众,在散乱的密码中,目睹她血压升高,换气过度的呼吸,从而达到了自白派的目的——“内心和语言上的象征融为一体。”

  虽然,自白派也和反学院派、黑山派、垮掉派、具体主义及派别外的离异分子一样,受到许多人的责难,然而正是由于自白派自身的内在的诱惑力而惊醒了后来冷静的诗人和批评家,人们不再头脑发热地评价这类诗了,因为这些诗的精华无不肯定地表达了诗人感情生活的真实性,这种极其罕见而又可贵的真实性,终于被当代人接受了。

  近几年来,随着她的过去的丈夫特德。休斯日益公开她的诗作,她在国际上的声望也日渐升高。曾再版七次的诗集《阿丽尔》,获得1982年美国普利策诗歌奖,普拉斯终于成了文坛关注的诗人。虽然,我在这篇短文里为普拉斯及其诗歌作了许多辩护,我这律师不很称职。不过,应该告诉读者的是我既不是普拉斯的朋友也不认识普拉斯,当她离开世界的时候,其实,我的母亲还是一位很害羞的姑娘。现在,对我来讲,她已经是一名历史上的诗人。只是在我有幸接触到她的诗的时候,她的诗引起了我的骚动和兴奋,使我无能为力拒绝对她的诗进行评论而只能暂时避开别人不管。

  写完短文,我似乎更加担心,请允许我再加一句:我的这篇短文可能会贬低西尔维亚·普拉斯的作品价值,所以,我只想厚望更多的人能见到她的诗而不是我的这篇评论。

  (注:部分资料曾参考省图书馆一些内参)

  1987年12月10日——25日

  2000年7月打印

  译序

  精彩书摘(可选,几百字即可)

  普拉斯诗选

  《七月里的罂粟花》(彭予译)

  小小的罂粟花,小小的地狱之火,

  你不伤人?

  你闪烁不定,我不能碰你,

  我把双手伸进火中,什么也没燃烧,

  瞧着你那样闪烁我感到

  绵绵无力,多皱,鲜红,就像人的嘴唇,

  刚刚流过血的嘴唇。

  血淋淋的小裙子!

  有些烟味我不能闻,

  你的鸦片和你令人作呕的容器在何处?

  但愿我能流血,或者入睡!──

  但愿我的嘴唇能嫁给那样的创伤!

  或者你的汁液渗向我,在这玻璃容器里,

  使人迟钝,平静,

  可它是无色的,无色的。

  《申请人》(赵毅衡译)

  首先,你是否我们同类?

  你戴不戴

  玻璃眼珠?假牙?拐杖?

  背带?钩扣?

  橡皮乳房?橡皮胯部?

  还是仅仅缝合,没有补上缺失?没有?没有?

  那么我们能否设法给你一件?

  别哭,

  伸开手。

  空的?空的。这是只手,

  正好补上。它愿意

  端来茶杯,揉走头痛,

  你要它干什么它都干。

  你愿意娶它吗?

  保用保修

  它临终时为你翻下眼睑,

  溶解忧愁。

  我们用盐制成新产品。

  我注意到你赤身裸体,

  你看这套衣服如何──

  黑色,有点硬,但挺合身,

  你愿意娶它吗?

  不透水,打不碎,

  防火,防穿透屋顶的炸弹,

  你放心,保证你入土时也穿这衣服。

  现在看看你的头,请原谅,空的。

  我有张票子可供你选用。

  来啊,小乖乖,从柜子里出来,

  怎么样,你看如何?

  开始时象一张纸般一无所有,

  二十五年变成银的,

  五十年变成金的。

  一个活玩偶,随你怎么端详。

  会缝纫,会烹调,

  还会说话,说话,说话。

  很派用场,不出差错。

  你有个伤口,它就是敷药,

  你有个眼睛,它就是形象。

  小伙子,这可是最后一招。

  你可愿意娶它。娶它。娶它。

  《边缘》(赵琼、岛子译)

  这个女人尽善尽美了,

  她的死

  尸体带着圆满的微笑,

  一种希腊式的悲剧结局

  在她长裙的褶缝上幻现

  她赤裸的

  双脚像是在诉说

  我们来自远方,现在到站了,

  每一个死去的孩子都蜷缩着,像一窝白蛇

  各自有一个小小的

  早已空荡荡的牛奶罐

  它把他们

  搂进怀抱,就像玫瑰花

  合上花瓣,在花园里

  僵冷,死之光

  从甜美、纵深的喉管里溢出芬芳。

  月亮已无哀可悲,

  从她的骨缝射出凝睇。

  它已习惯于这种事情。

  黑色长裙缓缓拖拽,悉悉作响。

  作者访谈:

  西尔维亚·普拉斯访谈

  来源:http://nr.book.sohu.com/20050413/n225167105.shtml

  (访谈人:彼特·沃尔Peter Orr)

  西尔维亚·普拉斯1932年生于麻省的波斯顿,父母是奥地利与德国血统。她1955年毕业于麻省的史密斯学院,1957年她作为富尔布赖特奖学金学生在英国的剑桥学习一年后毕业。接着她回到母校做英文讲师。1960年她又回到英国居住,1963年辞世,留下两个孩子。

  她的第一部诗集《巨像》(TheColossus)出版于1961年。其小说《钟罩瓶》(The Bell Jar)1963年1月以笔名(译按VictoriaLukas)出版。后来又在1965年出版一本诗集《精灵爱丽儿》(Ariel)。

  沃尔:西尔维亚,是什么触发你写诗的?

  普拉斯:我倒是不知道什么触发我的,我只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了。我想我自小喜欢童谣,又觉得我能够做出同样的东西。我写了我的第一首诗,第一首诗发表时,我才八岁半。那首诗登在《波斯顿旅行者报》上,自那以后,我觉得我就多少算个职业性的了。

  沃尔:你开始写的时候都写些什么?

  普拉斯:我想是大自然吧:鸟啦、蜜蜂啦、春去秋来等等,一个没有任何内在经历可写的人所具有的天赋主题。我想,春天的来临、头顶的星星、初雪飘落等等是儿童、年轻诗人的天赋题材吧。

  沃尔:现在,时隔这么多年,你可以说出有什么主题特别吸引你、是你喜欢写的吗?

  普拉斯:也许这是一个美国式的主题:我对于我所感到的新突破非常兴奋,这种新突破可说是罗伯特·洛威尔的《生之研究》(LifeStudies)带来的;这种强有力的突破进入了非常严肃、非常个人化的情感经验,这是我过去一直觉得是有些禁忌的。罗伯特·洛威尔关于他自己的经历,如在精神病院,令我非常感兴趣。我感到,这些特殊的、隐私的、禁忌的主题已经在最近的美国诗歌中得到挖掘。我特别想到女诗人安妮塞克斯顿,她抒写她作为一个经历过精神崩溃的母亲的经历,她是一个极具情感的敏感女人,她的诗具有令人赞叹的专业性,但却具有一种感情的心理的深度。我认为这是某种十分新、十分令人兴奋的东西。

  沃尔:如今你,作为一个诗人,又是一个美国人,而且脚跨大西洋(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

  普拉斯:这确实是一个挺怪的位置,但是我接受!

  沃尔:……你的重量向哪边倾斜呢(如果我继续套用这样的比喻)?

  普拉斯:我觉得吧,从语言角度讲我是美国人,恐怕得说,我的口音是美国的,我的说话方式是美国的,这也许是我之所以现在身居英国而且将会一直在英国呆下去的原因吧。我比自己所愿望要走的路要落后大概五十年,而且我得说最能激发我的诗人都是美国人。很少有几个当代英国诗人能令我崇敬的。

  沃尔:这是否意味着你认为当代英国诗歌比美国落后于时代呢?

  普拉斯:不是,我认为这可以说是有点禁锢之故吧。英国评论家阿尔弗雷兹(Alvarez)写过一篇文章:他关于英国的温雅(gentility)的危险很是中肯、忠实。我得说我不是那么温文尔雅的,我还觉得温雅有一种扼制人的力量:那种整洁、那种令人惊异的有条不紊,在英国随处都显而易见,这也许比表面上所能显示出来的更加危险。

  沃尔:但是难道你不认为英国诗人目前的所作所为也是在大写的英语文学下进行的艰苦劳作吗?

  普拉斯:当然,我完全同意。我在剑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有些年轻女士会走来对我说“你怎么敢写?你怎么敢于发表?因为你一旦发表就会有批评之声、就会有可怕的批评落到你的头上。”而这批评并不是把一首诗当作诗来批评。我记得有人批评我一首诗开头倒是像邓约翰,却没能像邓约翰那样结束,我大感惊愕,那时刻我第一次感到英语文学的全副重量压在我的身上。我想,在英国、在大学对实用批评的强调(但还不至于像强调解历史批评那样,历史批评使人能了解一个阶段的历史发展线索),几乎令人智力瘫痪。在美国、在大学,我们研读些什么?——T. S. 艾略特,迪伦·托马斯,叶芝,我们就从这儿开始。莎士比亚只是在背景上荣光闪闪。我不知道是否该同意这种说法,但是我认为对于年轻诗人、正在写作的诗人来说,鉴于这些原因,在美国上大学就不像在英国上大学那么可怕。

  沃尔:西尔维亚,你说你认为自己是美国人,但是我们听你的诗,如《老爸》,它谈到达豪以及奥斯威辛(译按:二战时的集中营)和《我的奋斗》(译按:希特勒的自传),我的感觉是,这样的诗是一个真正的美国人不可能写得出来的,因为在大西洋彼岸,这种事并不意味着什么,这些名字也无多大意义,是吧?

  普拉斯:你呢,现在这样讲是把我当作一名一般的美国人。我的特别之处在于,我的背景可说是德国和奥地利的。从一方面讲,我是来美国生的第一代,从另一方面看,我是来美国生的第二代,所以我对集中营等事件的强烈关注是与众不同的。再说,我还是一个蛮政治化的人,所以我估计这也是之所以如此的部分原因吧。

  沃尔:作为一名诗人,你对历史性是否具有一种强烈敏锐的感觉?

  普拉斯:我不是一个历史学者,但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对历史着迷,现在读了越来越多得历史著述。目前,我对拿破仑特别有兴趣:我对战役、战争、一战等等很感兴趣,并且我觉得随着我逐渐上年纪我会越来越有历史感。当然我二十几岁时绝不是这样的。

  沃尔:你现在的诗倾向于来源于书本还是来自你的个人生活?

  普拉斯:不,不:我绝对不会这么说。我想我的诗直接来自我感官与情感的经验,但是我必须说,对于一根针或一把刀或任何这类东西所激发的心底的呼唤,我是不能与之共鸣的。我相信一个人应该能够控制并支配经验,甚至是最为可怕的经验如疯狂、被折磨这类经验,而且一个人应当能够以一种明察聪颖之心支配这些经验。我认为个人经验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它当然不该变成一种封闭的盒子或揽镜自顾的自恋经验。我相信它应该是有相关性的(relevant),与更大的事件相关,与广岛以及达豪等等大事相关。

  沃尔:所以在原始的情感的反映背后必须有一种理性的学科规范。

  普拉斯:我强烈地感到这一点:我曾是一个学术中人、曾经犹豫是否继续在学界做下去拿一个博士、教授等头衔,我的一个侧面当然尊重所有的学科规范,只要它们不僵化。

  沃尔:谈谈影响你的作家、对你意义重大的作家如何?

  普拉斯:很少。我发现很难真正地逐一找出来。在大学时,现代派作家、迪伦•;;托马斯、叶芝甚至奥顿都曾令我目瞪口呆、击节叹赏:有一段时间我对奥顿绝对疯狂,那时我写的一切都无可救药地具有奥顿之风。现在我再次往回走,例如,我开始关注布莱克。另外,当然了,如果有人说受到像莎士比亚这样的人物影响,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人们研读莎士比亚,如此而已。

  沃尔:西尔维亚,在阅读你的诗歌以及听你朗诵诗歌时可以发现两种特质,很快、很清晰地呈现出来;其一是它们的明晰易懂(我认为这两种特质彼此相辅相成),它们的明晰性以及对于朗读所带来的影响。你现在是否在写诗时有意识地使它们既明晰易懂又能在朗诵时产生实效?

  普拉斯:这是我早期诗歌中没有做到的。例如,我的第一本诗集《巨像》,我现在连一首诗都朗读不出来。我当时不是为了朗读而写的。事实上,私下地讲,它们令我生厌。我刚刚朗读的这些诗,都是些新作,我必须朗读它们,读给我自己听;我也认为这是我写作发展过程中所出现的一种新东西,无论它们具有怎样的明晰性都源于这一事实:我读给自己听,我大声朗读它们。

  沃尔:你是否认为能在朗读中产生实效,是一首好诗不可或缺的成分?

  普拉斯:现在呢,我确实感到了这一点,我觉得现在这种发展,录制诗歌、朗读诗歌、给诗人出录音唱片,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棒的事。我很振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回潮,不是吗?回到了诗人的古老角色,也就是向一群人诉说、传达。

  沃尔:或者说向一群人吟唱?

  普拉斯:没错,向一群人吟唱。

  沃尔:先撇下诗歌不谈,你还想写或者已经写了什么题材?

  普拉斯:我呢,一直对散文很有兴趣。十几岁时,我发表了一些短篇小说。我一直想写长一些的故事,想写一部长篇。现在我可以说自己已达到算是成熟的年纪了,也获得了一些经验,我觉得对散文、长篇小说的兴趣更加浓厚。我觉得在小说中,例如,你可以将牙刷之类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所有小什件放进去,这在诗歌中就很难。我觉得诗是一种专横的规范,你得在那么一个小的空间中深入那么远,你必须牺牲掉所有的边角材料。而我丢不下它们!我是一个女人,我喜欢我的小财神灶神们(Lares and Penates),我喜欢琐碎小事;我发现在小说中我可以放进去更多生活,也许不是那么激越的生活,但肯定是更多的生活,所以结果是我对小说非常有兴趣。

  沃尔:这可说与约翰逊博士的观点如出一辙了。他怎么说来着?“有些事情可以入诗而有些则不可”?

  普拉斯:当然,作为诗人,我会说“废话!”我会说一切东西都可以入诗,但是我不能把牙刷写进诗里吧,我真的做不到!

  沃尔:你是否常常与其他作家、诗人同进共出?

  普拉斯:我更喜欢与医生、接生婆、律师们来往,只要不是作家就行。我认为作家和艺术家都是些最自恋的人。我不该这样说,我喜欢的人有很多做这行,事实上我有许多朋友刚好是作家、艺术家。但我必须说我最钦佩的人是那种掌握某个领域的实用经验的人,是那种能够教给我某种技能的人。我的意思是,我住的地方有个产婆教会我如何养蜂。而她对我写的东西一窍不通。可我发现我很喜欢她,可说是胜过我喜欢绝大部分诗人。在我的朋友中,有的人对于船只头头是道,有的对某些体育运动无所不知,有的对如何切开一个人体除掉一个器官手到擒来。对这种实用技能的得心应手我使心折神服。作为诗人,所过的生活有点悬在半空中。我一直喜欢能教某种实用技能的人。

  沃尔: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比写诗更愿意做的呢?因为这显然是件耗费一个人很多私人生活的事儿,要是她想成功的话。你是否有某种行业没能做,所以有些遗憾不时浮现?

  普拉斯:我想如果要我做其它哪一行,我愿意做医生。恐怕这是与作家南辕北辙的一种行业。我年轻时最好的朋友都是些医生。我曾时常穿上白大褂,全身罩好,到处走,看孩子出世,看尸体解剖。这一切令我着迷,但是我总是不能给自己上规矩,学会所有细节以便成为一个出色的医生。这是一种鱼与熊掌的对立:某个能直接面对人类经验的人,能够治疗、修补、帮助,就是这等事。我想,要说我有什么念念不忘的事,就该是这个了,但是我自我安慰说自己认识许多医生。也许我可以说,我写医生比我当医生更感到快意一些。

  沃尔:但是从根本上说,写诗这样的事给你的生活带来一份很大的满足感,不是吗?

  普拉斯:哦,满足!不写诗我恐怕没法活下去。它对我就好像面包与水,或者某种绝对本质的东西。当我写好了一首诗、当我正在写一首诗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绝对充盈。完成一首诗后,你便会从一个诗人的状态急速下滑成诗人的休息状态,这是完全不同的状态。但我还是认为写诗的实际经验是一种妙不可言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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