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电视剧：在突围中再思考

2015电视剧

　　本报记者和嘉宾分别推举出2015年度各自心目中的六部好电视剧：《东北抗日联军》《历史永远铭记》《嘿，老头》《刑警队长》《平凡的世界》《温州两家人》《草帽警察》《别让我看见》《琅琊榜》共9部。

在突围中再思考

□高小立   赵  彤

《嘿，老头》 　　　　　　《温州两家人》 　　　　　　《别让我看见》

《东北抗日联军》 　　　　　　《平凡的世界》 　　　　　　　《刑警队长》

　　温故而知新。今年做电视剧的回顾时，心情有点异样的感受，一直得宠的电视剧从创作到播出，2015年面临了“一剧两星”、IP概念炒作、电视剧 人才流向网媒、资本进军网剧、电视开机率下降的围困。从竞争角度看这是件好事，电视剧在困境面前会重新思考质量是立剧之本、品牌是立台之本的硬道理。 2015年应该是电视剧的突围之年，追求品质是不二的选择，一大批既有口碑又有收视的上乘作品会写进这一年的成绩册中。同时，我们也看到电视剧行业的浮躁 风依然存在，不为原创喝彩，跟风、模仿、机械化生产，只顾容貌颜值，忽视精神颜值的创作取向造就了大量平庸作品。

　　网剧一夜间的爆发式增长，使电视剧的未来发展面临了人才流动、观众流失、好剧本遭争抢等种种考验，电视剧风光不再还是依然傲立，最终还是取决于作品质量，网络和电视竞争的结果就是谁拿出好作品，谁就是赢家。

　　2015年度电视剧回顾以对话形式邀请了中国视协理论研究室主任赵彤做嘉宾，谈一谈对2015年电视剧创作的认识。

　　高小立：请你先对2015年电视剧的总体印象做个概括。

　　赵彤：从播出的作品来看，2015年我国电视剧创作的整体特色有三个方面。一是电视剧管理者和创作者以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 话为指引，调结构、抓质量，努力攀登正能量的高峰。从电视剧创作的周期来看，2015年的荧屏上，“雷”、“神”式的创作得到明显遏制。二是以纪念抗战胜 利70周年为主题，制作播出了一大批抗战题材电视剧，在选材上有新开拓。《东北抗日联军》突出了14年抗战的持久、《二十四道拐》描写了大后方和各民族团 结抗战的故事、《南桥机工英雄传》歌颂了华侨的爱国情怀和英雄业绩、《历史永远铭记》追溯了国际友人对中国人民正义事业的支持、彰显了中国共产党的凝聚 力。三是承接以往题材、类型的创作，努力融入具有时代色彩的元素。大量引入网络文化的叙事要素和方式，注重对年轻观众的吸引。总体来说，2015年我国电 视剧给人的总体印象，如同上班时见到同事，熟悉之中偶有小喜而无大惊。

　　高小立：2015年是中国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一大批抗战题材电视剧亮相荧屏，这批抗战作品一改之前抗战神剧的诟病，以真 诚的创作态度多角度还原了中国人民14年艰苦卓绝的抗战史，弘扬了爱国情怀和民族精神。如果谈遗憾的话，在大量的抗战作品中，更多聚焦的还是战争和战场， 缺少表现这场战争带给中国人心灵和精神摧残的深度作品，所以我们的抗战作品还缺乏能走向世界的精品。

　　赵彤：电视剧的意识形态属性是不可否认的。爱国主义是电视剧、特别是历史题材电视剧必须承担的责任。抗战题材创作的持续，是因为这场战争在近代 以来对中华民族造成的灾难最大，我们的国歌就是在抗战的硝烟中创作出来的，至今也是每个中国人心中最神圣的歌。抗战题材创作也需要有所创新，以往我们对 “战争中抗战”写得很多，主要是在1937至1945年这个时段，讲述侵略和反抗的军事行动，“战争前”和“战争后”都是简要带过的辅料，甚至是空白。反 对战争、珍爱和平、开创未来，需要我们在今后的抗战题材创作中融入更多的思考，开掘更广的题材。

　　高小立：2015年改编作品表现不俗，最值得说的就是根据作家路遥获茅盾文学奖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平凡的世界》，其成功除了现实主义的回 归，就是在用金钱和数字衡量是否成功的今天，观众通过剧中人物看到了理想的力量。今年还有几部由网络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也获得了口碑与收视的双赢。

　　赵彤：《平凡的世界》取得的成功，有三方面的原因。它的题材和叙事风格与当前电视剧大为不同，与其说是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回归的成果，不如说是异 于常态的成功。在“蓝海战略”思维支配下，诸多创作者纷纷向新奇鲜异、海外他山、网络IP求宝，《平凡的世界》却掉头向上世纪80年代文学取材。这种差异 化选材方式，让荧屏前的观众看到了新鲜。电视剧《平凡的世界》的创作者，对“粉丝效应”进行了新的开发，当年路遥小说的读者，也是一个数量广大的“原著 粉”，这些读者不是“快餐文化”的拥趸，是不同于“IP原著粉”的“老粉丝”。可以说《平凡的世界》播出，满足了电视机前这批已进入中老年的观众的怀旧需 求与人生寻味。《平凡的世界》以“过去时”的题材选择，也让在网络文学和海外剧濡染下、不喜欢看国产剧的年轻群体倍感新鲜。《平凡的世界》对“陌生化效 果”的运用，调动了年轻群体的好奇心和注意力。还有《平凡的世界》所蕴含的质朴美感，给浮躁和喧嚣中的老中青以心灵上的抚慰。

　　文化趣味有连续性，也有阶段性。“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美”，一代人也有一代人的改编取向。在网络上泡大的一代，对网络文化产品具有更高的亲近性。 改编网络文学作品也是有目标人群指向的，这个人群主要是35岁以下的年轻人。2015年网络文学改编作品加速进入电视屏幕，《何以笙箫默》《花千骨》《琅 琊榜》都被一线卫视看好。总体来说，时装题材作品不如古装题材作品更有市场。以《花千骨》和《琅琊榜》来看，作品对演员“高颜值”的侧重，对景物、服饰造 型美的追求，比情节建构更重要。

　　高小立：今年影视界的热词无疑是IP，其实这就是一个被炒热的概念，电视界如果非要靠拢这个热词的话，文学才是最优质的IP，电视剧需要的好故 事和扎实的人物由小说提供不失为一条捷径。《平凡的世界》一下子带动了上世纪80年代的文学改编热，包括2015年的文学改编剧《红高粱》，2016年将 要推出根据张贤亮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灵与肉》。

　　赵彤：IP是重要的，但“IP决定论”却是偏颇的。“互联网+”是催生IP至上观念的一个因素。要注意的是“互联网+”，乃和实生物，“互联 网+互联网”就有同则不继的危险。对“大数据”的过分迷恋，容易让我们忘记大数据理论著述者们对“大数据迷失”的告诫。以大数据为支撑的《纸牌屋》第二、 三季的效绩，远不如第一季，就是说明。

　　《平凡的世界》改编创作的成果，会有一定示范作用，带起一批上世纪80年代文学作品的影视改编。要注意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回眸次数太多，恐怕百媚无人瞩目，却弄得落枕了。重要的还是向前看，还是要创造与时代有精神共振的作品。

　　高小立：都市家庭婚恋题材在经历了2013、2014年的爆发式增长后，2015年有所降温，分析原因一是观众的审美疲劳；二是家庭剧的主体观 众主要来自中老年，但现在的创作者已把目光更多投向了在移动终端观看电视剧的年轻观众，题材、类型转向了青春偶像剧。2015年还是有几部挺温情、几部较 尖锐的家庭剧。

　　赵彤：家庭伦理剧跟着时代话题转，才会相得益彰。2015年《嘿，老头》《空巢姥爷》在悲喜交加中讲述“老龄化”故事，它们沿用了近两三年的社 会话题，加入了新的看法。《虎妈猫爸》靠近了去年热议的“虎妈”话题，关切的是处于养儿育女阶段的“80后”的现实生活。《二胎时代》最具话题时效性，剧 情处理也符合当前面对“二胎开放”后的社会心态。一个比较显著的变化是，2015年家庭伦理剧不再以大家庭为叙事面展开了，不再是众多儿女围绕着父母展开 纵横曲折的故事，家庭结构变成了“核心家庭”的模式，故事主要在纵向代际关系上展开。受到年轻观众关注的网络剧影响，家庭伦理题材作品不在创作和观看的兴 趣点上。

　　高小立：我很少看青春偶像剧，偏见一：空壳；偏见二：无聊。说说你看过的，有值得说的吗？比如《琅琊榜》？

　　赵彤：像《情深深雨濛濛》那样的青春偶像剧，今天看不到了。它已经分裂了，变成了“颜值+”的各种组合，《花千骨》是颜值+仙侠剧，《克拉恋 人》是颜值+职场剧，《琅琊榜》是颜值+古装剧。偶像的古装化和颜值侧重，是今天视频节目偶像建构的要素。上世纪90年代，受日剧《东京爱情故事》影响而 出现的青春偶像剧，对应的是我国“80后”一代的青春时光，现在“80后”都置身于拉家带口之中、操劳于柴米油盐之内，成了虎妈猫爸，偶像不起来了。 “90后”群体更倾向于对电视节目中的“型男”、“女神”致敬，“Pose”而不是故事成了更年轻一代的追捧目标。像《琅琊榜》中的梅长苏，这样具备颜 值+壮举、引得广泛认同的偶像形象不多，这或许提示我们，“青春偶像”已经进入了细分阶段，它在泛化中也更加零散化。由故事所成就的偶像形象，是青年文化 中价值共同体的重要载体，需要精心设计和塑造，光靠颜值和Pose支撑不住青春的期待。

　　高小立：如果再细分的话，军旅题材、刑侦题材、工业题材、农村题材、少儿题材都有庞大的受众，2015年除了军旅题材、刑侦题材有几部不错的作 品，工业题材、农村题材、少儿题材却屈指可数，这三大题材面临着没地儿播，继而没人拍，也就没人写的趋势。我之所以倒着说，是因为资本市场说了算的今天， 创作“规律”变成了先找播的，再找拍的，最后才找写的。

　　赵彤：电视剧选材更像是超市购物，往往是挑来选去，而且要拿得起搬得动。电视剧题材均衡齐备只是一种理想状态，是在动态中保持相对均衡的。这里 有市场调节的作用，有主管部门扶持的作用，还有投资方和创作者的意愿在起作用。2015年农村题材作品虽然没有如《马向阳下乡记》那样的佳作，但《侯天明 的梦》还是塑造了互联网背景下二代农民工的形象，可圈可点。工业题材电视剧自《车间主任》之后反响一直不大，创作者现在很少下工厂体验生活、传统产业向现 代产业转型等原因很多。从国际比较来看，工业题材电视剧创作都没有形成类型模式。2015年《温州两家人》描写了民营企业在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实现产业转 型和精神洗礼，可以说是工业题材的一个成果吧。

　　高小立：2015年最火爆的当属古装剧，除了《琅琊榜》《花千骨》这类网络小说改编剧，就是历史名人戏，从年初的《武媚娘传奇》到岁末的《芈月传》，一头一尾，够巧合的。

　　赵彤：2015年的古装剧跟古代史无关，但多用古代符号。从服装器物到殿堂楼阁，从角色身份、言行举止到制度、风习，都采用了杂取的方式，不以 具体的一朝一代为依据，加以必要的钩沉考证。在这里，古代是想象中的过去。《琅琊榜》借助古代公案、演义小说平冤狱、振朝纲的框架，讲述了一个“己欲立而 立人”的正气故事。《花千骨》在仙界和人间的虚构世界里，讲述邪不胜正的故事。服饰的飘逸美、器物的“古色古香”、角色的造型美和演员的粉丝指数，让网上 观众频频点赞。

　　一年的首尾两端是娱乐档，《武媚娘传奇》与《芈月传》遥遥相望也不奇怪。在大陆、台湾和香港，武则天的故事多次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算得上是 题材上的“老字号”了。这次《武媚娘传奇》也可以叫做“范冰冰版”武则天。今天，看女强人的故事，有个参照语叫“女汉子”。武则天和芈月都是这种“娥眉” 和“剑眉”齐备的女人。网上称《芈月传》为“女总裁成长史”是有道理的。《史记》中没有“后妃传”，或因资料匮乏，司马迁只好“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 了，《汉书》以后才有关于王朝中女性人物的详细记载。《芈月传》恰从司马迁留白处入手，其庞大体量的支撑结构是想象。

　　高小立：再回到现实主义创作上，我们看似现实题材创作是主流，但真正能反映时代本质、能深入观众心灵深处的作品还是太少，也就是缺现实题材的高峰作品。2015年仍然没有看到反腐题材、商战题材，有一部现实刑侦题材我认为相当不错——《刑警队长》。

　　赵彤：《刑警队长》是有现实原型和生活底子的，不是刻意好奇、向壁虚构的结果。我国电视剧要提升品质、攀登高峰，不能只求多、快、省，却把好给 丢了。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可以看到“我们已经是电视剧大国，还不是电视剧强国”的判断。今天，这个判断依然有效。大，是指数量规模，既包括作品数 量，也包括制作单位和播出机构的数量。强，指的是作品质量和传播能力。从数量规模型向质量效益型转变，是我国电视剧从大而弱变为精而强的根本。

　　高小立：最后各自推举6部2015年度的优秀电视剧。我评出的好剧包括《东北抗日联军》《平凡的世界》《嘿，老头》《刑警队长》《草帽警察》《琅琊榜》。

　　赵彤：我心目中的好剧是：《东北抗日联军》《历史永远铭记》《嘿，老头》《温州两家人》《刑警队长》《别让我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