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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打倒孔家店”,经历了“文革”,经历了改革开放后的西方思潮的冲击,中国人重新认识传统,并高度重视祖宗的遗物,通过故宫“石渠宝笈”特展,带动了一个全民观展的热潮。毫无疑问,这与10年前相比,形同两个世界。个中的原因有多方面,其中重要的一条是国人自信心的提高所带动的文化自信,慢慢拨开了百年来积弱的阴霾。文化固然存在着差异,但是,如何在差异性中发现中国书画独特的美感,从而找寻与之相应的价值观的存在,这在21世纪中国文化复兴的历史过程中,需要有一个历史的、全面的认知。
故宫排队等待看《清明上河图》的盛况可能是史无前例的。借助于上海世博会动画版《清明上河图》的效应,一卷在中国绘画史上影响不大、也非中国画主流的《清明上河图》,却成为万众一睹为快的期待,大有改写绘画史的趋势,这可能是乾隆爷当年没有想到的身后事。所反映出来的公众对于中国绘画史的认知,尚处于一个基本面之上,就此而言,至少有一大半人无需排队去看原作。可是,原作魅力的客观存在,所谓的“一睹为快”超越了绘画自身的意义,这正好像台北故宫中游客争相看“翠玉白菜”和“东坡肉”一样。对于《清明上河图》的误读,或建立在公共平台上的认知,也如同20世纪初有人指责中国的写意画“两点是眼,不知是鹰是雁”一样。如果中国人不懂中国画则是国家文化的悲哀,也辜负了“国”字头的称号,而中国画发展到今天的现状更是这种悲哀下的现实。20世纪中后期以来的中国画的发展经历了历史性的改造,尽管出现了时代新貌,却远离了传统。以创新为导向的中国画创作在逐渐远离传统、失去独特性的同时,也失去了批评的导向,更失去了公众支撑的基础。
“石渠宝笈”中有各个时期众多的名画,它们都是相关时期美术史篇章中的重要插图,《清明上河图》为何在当下成为公众视野中的明星之作,显然和当代传播有着直接的关联,其成功的经验能否在中国名画普及中得到借鉴,从而让公众对中国绘画史的发展能够有一个全面的认知,无疑,这也是需要正视的一个问题。“石渠宝笈”特展更换展品后,故宫回到了常态,不用排队了,却印证了此前的排队完全是因为《清明上河图》,这从一个方面表现出了教育上的缺失。应该把公众对于《清明上河图》的热情转化为对于中国书画艺术整体的尊崇,从而完善文化根基,培植传统文化土壤。
在中国的各级博物馆中都有一些镇馆之宝,而有些纸质文物又不能长期展出,这就缺少了这些重要文物与公众的联系。博物馆应该有更多的其他方法宣传、推介这些重要文物,特别是在博物馆的公共空间内能够有展示的机会,哪怕不是原件,也应该从教育出发做出相关的努力,让公众更多地了解和认知博物馆以及重要的藏品。在国外的博物馆中常常能够看到孩子们在上课,可以说,他们从小是看着画长大的,所以,成年人对于绘画的认知和热爱反映了基础教育的长年不断。中国的很多博物馆中既没有书画的常设展,也没有能够形成绘画史的系列收藏和展示,这种断裂和阻隔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国书画的普及。所以,应该以社会的合力来推动中国书画的基础教育。
中国画的内核有着丰富的内容,是千年的酝酿和积淀,因此,中国画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绘画,尽管它包含绘画的基本定义。中国画是夏山烟雨、秋江迭嶂、雪景寒林、溪山行旅、曲水流觞、西园雅集、松崖客话、山溪待渡……中国画还是与叠石造园、品茗畅饮、拜石书蕉、琴棋书画等等相关联的文人特有的生活情趣和生活理想,它们共同构成了文人艺术的相关内容。所以,中国的画家——“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他们以“一管之笔,拟太虚之体;以判躯之状,尽寸眸之明”。中国画家的画——“竖画三寸,当千仞之高;横墨数尺,体百里之远”。所以,他们的笔下——“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由此,也就有了谢赫的“六法”与荆浩的“气、韵、思、景、笔、墨”这样的品评标准。而在中国画家和文人的文房中,除了笔墨纸砚之外,还有笔筒、笔架、墨床、墨盒、臂搁、笔洗、书镇、水盂、水勺、砚滴、砚匣、印泥、印盒、裁刀、图章、卷筒等等,而其中的每一项都是文人用尽心机把玩的玩物,各有各的讲究——尽显风雅。所以,中国书画也是风雅之物。
文人的讲究自有其中的道理,因为文人艺术不仅仅是琴棋书画,它是文人生活情境、思想品格的艺术性转换,是文人多方修养凝聚在毫素之间的表现,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书画本体反而退居到业余的状态,书画的意义只是通过心灵之“文”的表现而得到一种性情的发挥。而以画谱、字帖为传承手段的教育,在私塾的教育体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从这种基础性的教育到文人的自觉,书画在文化的发展中成为一种内在的推动力,同时,陶冶性情也成为在此基础上维系道德观的辅助性的功能。虽然,今天与之相关的很多方面多有巨大的变化,有些甚至是本质的变化,可是,文化存在的基础尚在,传统文化的血脉还在流淌,如何传承与发展,又到了一个历史性的关头。
应该在中小学加强中国传统艺术的审美教育,建立起文化血缘上的亲情,才有可能在公众认知的基础上维系传统艺术的发展,将已经变异的中国画回归到传统的本体之上,让其焕发文化独特性的时代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