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美兰的傣味乡情

年轻时的刀美兰

傣味一桌（摄影） 段瑞秋

　　那一天，整个上午都在听刀美兰阿姨讲述，她出生并长大的宣慰街已在岁月的洗刷中消失，装满她美妙记忆的王宫、街道、竹楼和慈祥善良的老奶奶早已不在。现在的景洪城盖满房子，基本没有雾天。澜沧江变浅，野象不敢来喝水了。很多好吃的野菜，再也看不见吃不到。

　　12岁，能歌善舞的小美兰进入西双版纳州文工队练功、跳孔雀舞，扮演傣族叙事长诗《娥并与桑洛》的女主角。

　　在西双版纳居住，朋友王力介绍我认识他的父亲和母亲。突然得知，他的母亲就是傣族舞蹈家刀美兰。

　　我的记忆，回到少女时代仰望的银幕，那时的刀美兰是遥远亮丽的明星，在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里身穿红色的傣装、头戴花环领舞。而此刻她就在眼前，腰身纤细挺直，端坐在红木沙发上，风趣开朗地讲故事、说笑话。她身穿华丽的孔雀蓝色傣族筒裙，手腕上戴着孔雀石圆珠手链和黄金镯子。71岁的刀阿姨端庄而幽默，依然美若天仙，笑容灿烂迷人，声音略略沙哑却亲切自然。

　　抽空，刀阿姨说：“中午饭，在家里吃。”

　　是吃苦笋的季节。饭桌上，有三种“喃咪”供大家品味，也就是我们通常伴餐的“蘸水”，味道不一，用来吃苦笋、茄子、黄瓜和野菜。还有青绿的豆米、紫红的小米菜和奶白的金针菇。刀阿姨演示了苦笋的吃法，掰下蒸熟的笋子蘸“番茄喃咪”入口，其实笋壳上还有一段鲜嫩的薄衣可以吃。

　　一桌美食，边吃边闲聊。

　　刀阿姨说，傣族的菜么，青苔最好吃，漂在水里像傣家姑娘的长发一样美。青苔卖得很贵因为不好捞，有人捞青苔丢了命。还有一种东西叫麻果，只有冬天才有的野果，煮几天几夜才会熟。剥皮以后，把核拿掉，放一小撮盐，用糯米饭一捏，太好吃了！像最普通的红枣那么大。现在每到冬季，亲戚朋友还是会找到一些送来解馋。

　　还有甜笋和菌子。小时候和表妹到山上捡菌子，高兴得不得了，跑得小筒裙都掉到地上，哈哈大笑着捡起来重新裹上，一路捡着野菜回来。“帕克”，是杂菜，用清水煮汤吃，放点盐就行，又鲜又甜，根本不用味精。“帕啦”，是臭菜，只是名字带个“臭”字，其实煮汤和煎蛋都很香。傣族姑娘的身材、线条、皮肤都来自于这些食物的保养。

　　话题在不停拓展和延伸，阿姨说到她最喜欢的三种花，又好看又好闻，香气扑鼻让人沉醉。就说那种傣名叫“滴娇”的白色小花吧，意思是神仙宝贵的钻石花。小的时候经常摘来，用线拴成一串戴在头上，走到哪里香到哪里，一辈子爱不够啊！还有“诺芒海”，汉名鸡蛋花，白边黄心，美极了，代表贵人相助、好人相见上。再就是荷花，有白色和粉红色，都迷人。荷花灯，表示平安纯洁，过年都要在澜沧江里放，许愿和祈福。

　　又说到身上美丽的傣装。刀阿姨喜欢白色、粉红、孔雀蓝和米黄色。佛教有一说，一个人干干净净地来，也要干干净净地走，要像白荷花一样纯洁，不沾污泥。所以，最喜欢白色。粉红代表女性的靓丽、娇美。孔雀蓝和米黄色，既表示高贵典雅，又包含温柔、贤惠。傣族是水的民族，女子内秀、爱美、爱干净。

　　突然想问阿姨，爱吃哪些水果？回答很果断：芒果和椰子。

　　芒果是水果之王，傣族家家喜欢栽种。椰子树那么高，水怎么来的不知道，反正，又甜又香！菠萝嘛，不太喜欢。苹果也不爱吃。

　　不知出于怎样的联想，阿姨说起寨子里的小姑娘最爱佛寺里的和尚和他们身上黄色的袈裟。关键是他们受过教育有文化，会读贝叶经。

　　自己的信仰嘛，很坚定。做好人、做善事，内心才会得到安宁，才会幸福。

　　看电影、听歌都喜欢感情浓的那种。《泰坦尼克号》《魂断蓝桥》看了好几遍。中国的戏，最喜欢《梁山伯与祝英台》。刀阿姨总结：“我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我的性格就是这样，直来直去。”

　　我问她，离开西双版纳的日子，最想念的东西有哪些？她说：“竹楼、佛塔、糯米饭、小鱼和傣族人民，还有象脚鼓。在北京东方歌舞团那几年，想吃糯米饭和烤鱼都记不清哭了多少回！”

　　见刀阿姨身材依然苗条，手姿柔软，我就特别留心她的饭量。实际上，饭桌上每一道肉菜她都吃，尤其是糯米饭和糯米、花生、红糖做的“毫罗嗦”(泼水粑粑)，她都在尽情享用，并不节食。她还不停提醒我们，别只顾听故事忘记吃饭吃菜，要吃饱才说明吃得好。

　　虽然年过70，刀阿姨美丽的长发却乌黑发亮，没有一根白发。打探秘诀，说是每周用特制发酸的淘米水洗发一次，并用两个新鲜青柠檬去除味道，数年坚持不懈，故得此美发。

　　饭后，刀阿姨带我去景洪曼听总佛寺拜佛。一路上，聊的还是西双版纳的美食和美景。我很惊讶，就在故乡生活，天天吃的饭食和看的景象，还值得这样津津乐道，值得怀念与回味。不过也不奇怪，想想自己每年跑来西双版纳住一两个月，不也是为了这样的美食和美景吗？

　　讲到高兴处，刀阿姨说：“你来景洪跟我住，越住越漂亮，吃没有污染的蔬菜水果，看好看的风景，听我讲笑话。”我马上答应，并开始幻想几个月后，自己的身材和气色开始一点一点接近刀美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