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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传承“被遗忘的绝技”

//m.zimplifyit.com 2016年02月17日11:34 来源:中国青年报 吴晓东
 2月13日,寻甸老村群众在观看斗马比赛。当日是农历大年初六,地处偏远山区的云南省寻甸回族彝族自治县甸沙乡老村各族群众举行斗牛斗马比赛,欢度猴年新春佳节。新华社记者 杨宗友/摄  2月13日,寻甸老村群众在观看斗马比赛。当日是农历大年初六,地处偏远山区的云南省寻甸回族彝族自治县甸沙乡老村各族群众举行斗牛斗马比赛,欢度猴年新春佳节。新华社记者 杨宗友/摄

  “我是为马头琴而活,马头琴在,我永远不死。”不久前,北京卫视一档以非物质文化遗产等传统文化项目为核心的节目《传承者》中,72岁的著名马头琴表演艺术家齐·宝力高现场表演,他传奇的经历和精湛的技艺让观众热血沸腾,而这句感言更是让包括陈道明在内的在场嘉宾感动不已,集体起身致敬,他表演的视频更是一夜之间传遍网络。

  守望文化的力量,探寻精神的传承。近3个月来,数十位非遗传承者在《传承者》的舞台上,展现惊世绝活儿,技惊四座。节目用“真挚情怀、真实争鸣、真诚致敬”三重定位让观众把视线拉回到中华民族的“根”和“魂”上来,成为岁末年初荧屏的一大亮点。

  “身怀绝技”的非遗传承者

  生长在科尔沁大草原,悠扬的长调已融入齐·宝力高的血液,给他的音乐涂上了一层浓重的草原音乐“底色”。目前世界上80%以上的马头琴曲出自他手,其中《万马奔腾》更成为经典。从艺60多年来,他带着马头琴从蒙古包走进国家级音乐殿堂——国家大剧院,走进维也纳金色大厅,走进2008年北京奥运会,还走进了纽约联合国总部大厦和纽约大学音乐学院,在他的努力下,这项原本只属于草原的民间音乐形式,打破民族和地域局限,传遍世界各个角落。如今,他的5万多名弟子遍布世界各地。

  2006年5月20日,蒙古族马头琴音乐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我们朝鲜族把象帽舞申请成了世界级非遗,这个我们非常骄傲。”金明春是世界级非遗项目象帽舞吉尼斯纪录的保持者,在《传承者》节目里,他再一次挑战,努力刷新着自己创下的这个项目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感觉自己就是为象帽舞而生”的金明春,当年只用3天就掌握了象帽舞的要领,他发现自己在这方面非常有潜质,在编排舞蹈方面也特别有灵感,可是到今天这个程度他整整练了35年。“那时的象帽就是把水瓢把柄拿掉当帽体,帽檐用纸壳充当,象帽尖顶上的连串珠是用旧算盘上的珠子串上去的,铁丝用自行车车圈的辐条代替,用窗户纸纸条固定在象帽尖顶的铁丝上。就这样一路走来。”更让他自豪的是,在延边,哪怕是最穷乡僻壤的地方,朝鲜族的孩子都会从小学习象帽舞,普及得非常到位。

  被列入国家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的唐卡的传承也令人欣慰。这个国家级非遗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从事唐卡艺术36年的罗布斯达,从一个普通的农家孩子,到西藏首屈一指的唐卡大师,他与唐卡艺术的不解之缘,见证了新西藏唐卡艺术的发展。

  2005年的一个偶然机会,罗布斯达对布达拉宫一处脱落壁画的完美修补,让那些为壁画担忧的文物专家们兴奋不已,此后的十几年里,在布达拉宫里修复壁画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罗布斯达说,唐卡就像是一部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是藏族人以画言史、以画叙事的载体,它告诉人们的不仅是一个故事、一段历史,更是一种文化,来到《传承者》节目,“就是想把唐卡技艺传承下去,让更多的人去继承发扬这门古老的藏文化艺术”。

  为“绝技”找到接班人

  有句老话叫“上刀山,下火海”,说的是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是在《传承者》的舞台上,在18米长、重2.3吨、离地12米、倾斜度35°的大刀上,54岁的吉靖羽身着苗族服饰,展示出斜走、倒走、独立坐卧、大鹏展翅、头顶倒立等惊险动作,接着是17岁女徒弟龙枝花同样让人屏住呼吸的表演。这个极具挑战的项目叫“赤脚斜走大刀”,是吉靖羽于1986年独创,此项目已经申请吉尼斯纪录,目前世界上只有他们师徒两人能完成。

  身为苗族绝技“上刀山”第28代传人的吉靖羽,苦练20多年至今,走过的刀越来越长,越来越锋利,被称为“刀锋上的奇人”。让这项苗族绝技后继有人,是他最大的心愿。吉靖羽现在是贵州大刀艺术团团长,大刀团有16个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和孤儿,吉靖羽不仅不收这些孩子学习费用,还要负责这些孩子的衣食住行,供他们上学读书。大刀团组建前几年甚至依靠借钱维持,现在大刀团日渐成熟,在各地演出赚来的钱都用在孩子们身上,再也不用借钱了。

  和吉靖羽一样,一心想要多带出几个徒弟来传承技艺的,还有国家级非遗项目“回族重刀”的传承人曹仕杰。

  “提刀千斤立,刀落鸿毛轻。这说的就是我们家的武功。”带着陪伴祖孙三代人的传家之宝,自信满满来到《传承者》舞台上的曹仕杰,是“回族重刀”的第五代传人。他太爷爷曹金藻当年与霍元甲并称“回汉双侠”,曾在擂台上一招击败外国武士,他留下来的一套刀法,现在已经成为国家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

  曹仕杰手里的刀重160斤,由生铁锻造而成,“当年我太爷爷就是用这把刀创办了享誉津门的‘回族重刀队’。那会儿可是弟子满门,门庭若市。但现在徒弟越来越少了,现在的社会只会耍大刀是不行的,徒弟也要吃饭,也要养活家人,光凭兴趣爱好很难坚持下去。”为了让更多人传承这门刀法,不让“回族重刀”失传,曹仕杰打破了“非回族不传”和“传男不传女”的祖规,广收弟子,希望能够找到接班人,连女儿都在帮他一起发扬家传武术。

  曹仕杰带徒弟同样分文不收,为了补贴孩子们的伙食、衣服、兵器维修以及疗伤的费用,他甚至靠开出租车赚钱。曹仕杰说现在的孩子身子弱,生活丰富多彩,他已经改变了从前严苛的教学方式,但是因为太艰苦,徒弟们还是走了不少。

  再现这些被遗忘的古老文化和技艺,展现和传播“遗失的文明”,实现节目组创作初衷的同时,也给荧屏前的观众带来了一次次的震撼。

  通过投影,汪秀霞的剪纸一幅幅投在大屏幕上,作品里有山神,有树神柳树妈妈,有狐仙,有农耕的场景,也有大姑娘叼着烟袋,极具原始古朴的萨满风情。这种医巫闾山地区满族民间剪纸,全靠一把普通的大铁剪子直接剪,想到哪儿剪到哪儿,剪纸的线条朴素,充满了原始的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

  “姥姥一辈子没有放下的就是手中的锄头和剪刀,我想锄头下是生活,剪刀下是心中的世界。”在21岁的孙女雪娇眼里,姥姥汪秀霞虽然是个地道的农民,却特别有艺术细胞,是个艺术“天才”。小时候姥姥经常一边剪纸一边编简单的故事哄外孙女开心,雪娇说这是儿时最温馨的记忆。很多人却觉得姥姥有些怪,一个普通农民这么爱剪纸,有时还对着剪纸笑或者流眼泪,很少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带着姥姥来到《传承者》这个舞台,雪娇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姥姥独特的作品和她心中那美丽又神秘的世界。

  汪秀霞的手巧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一有结婚的就有人给她送来红纸,给人家剪完喜字后,王秀霞就用剩下的边角料进行剪纸创作,有时也用报纸剪。17岁嫁入萨满家,当了一辈子的农民,从小到大都没走出农村,更没学过画画。汪秀霞的剪纸也改变了外孙女的人生。雪娇因为从小学习剪纸,上大学的时候选择了文化产业管理专业,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将姥姥的艺术传得更远。

  有的传统技艺“传承下去非常艰难”

  据不完全统计,在广西这个民族文化底蕴深厚的多民族聚居区,仅三江侗族自治县就有1030个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全县汇集了侗族大歌、侗族剌绣、侗笛、侗戏、侗族农民画、侗族木构建筑营造技艺、侗族花炮节、侗族百家宴等品种。

  尽管节目组没有刻意寻找少数民族非遗项目去展现,但在《传承者》的舞台上,观众还是常常被来自各个民族的绝世技艺所震撼,而亲眼看到了很多鲜为人知的绝世技艺之后,创作团队也在工作中找到了自信。

  《传承者》总制片人、总导演焦健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节目组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寻找传承者,在2000多人里选出200个左右,又精选出80个项目去拍摄,最终进入演播室录制的有60多个。

  焦健坦言,主打非遗等传统文化项目的《传承者》,开创了大型季播节目的全新题材类型,但在大众文化时代,缺少娱乐元素的节目会大量流失内容细节的表现力及情绪的感染力。在焦健看来,《传承者》第一季收视超出预期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没有像一些真人秀节目那样刻意去渲染参与者的生活,而是赋予它以访谈节目和纪录片的真实色彩。

  这个舞台给传承者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改变。“从《传承者》节目回来,天津电视台给曹仕杰拍了纪录片,当地给他解决了训练场地;泰州石锁的老爷子曾经获得吉尼斯世界纪录,这次回去当地奖励了他10万元,还在公园里竖起一个石锁的雕塑;高杆船技大哥来的时候总是放心不下自己早餐店的生意,现在他的早餐店经常是顾客盈门。”说起这些,焦健很有成就感,但他也有遗憾。

  “电视人必须考虑电视化的呈现,比如民间传说、藏戏、木卡姆,还有寿山石、雕刻、饺子宴等很多手艺类的项目,由于没有找到最佳的电视呈现方式,没能出现在《传承者》第一季的舞台上,一些录制完了没能播出,都是很遗憾的事。”

  随着全球化趋势的加强和现代化进程的加快,我国的文化生态发生了巨大变化,作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正受到猛烈的冲击,一些依靠口授和使用传承的文化遗产正不断地消失,许多传统技艺也濒临消亡。

  在制作《传承者》的过程中大家发现,上世纪民间普遍流传和使用的榨油、榨糖、纺织等传统机具现在已经很难看到;木楞房、剁木房、土掌房等民族民居建筑类型逐渐消失;很多民族的创世神话、传说、史诗、古歌等民族民间文学随着民间老艺人的去世而面临失传;曾保存在云南佤族、景颇族、拉祜族等地区的传统取火方式现已基本消失。

  “近年来,政府高度重视非物质文化的挖掘、保护、传承和发展,但是,由于受到各种因素的制约,我们发现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多数仍不景气。”焦健说,相比唐卡、苏秀、云锦、马头琴这些本身已经发展得很好的非遗项目,很多明显跟时代跟市场已经脱节的却举步维艰。比如赫哲族的鱼皮衣,用的大黄鱼现在是国家保护动物,非常珍惜,鱼皮衣早已没有使用价值,只剩收藏价值,纯手工制作生产量也不可能很高。再比如回族重刀和石锁过去是练武的,现在我们想要强身健体可以去健身房,“慢慢地这些东西已经不被时代所接受,传承下去非常艰难”。

  “往往随着一位民间老艺人离世,一种民族文化就消失了。”传承人普遍年事已高,这也是焦健团队做节目的过程中特别郁闷的一件事情,有的大师来不及登上《传承者》的舞台就离世了。

  要不是做《传承者》这个节目,焦健也不了解中国传统木偶的种种精彩。“其实我们的提线木偶的表现力非常出色,也经常被邀请到很多国家演出,获得过很多国际大奖,但是它的影响力和台湾的霹雳布袋戏差得很远。为什么?就是因为人家借助完美的商业包装走向了市场,把木偶剧做成了武侠片,现在拥有大批粉丝,在海外很受欢迎。”焦健认为,比较借鉴中我们可以得到很多启发,好东西也需要包装。作为一种文化记忆,让更多的年轻人知道,发展下去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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