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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岁画家黄永厚辞世:所画如时评,不做旁观者
来源:澎湃新闻 | 肖永军  2018年08月08日11:10

“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今晨获悉,知名画家黄永厚于8月7日晚19点在安徽合肥去世,享年91岁。刘海粟曾评价黄永厚说:“文真、字古、画奇。”朱屺瞻则说:“画这种画要读好多书。”用画笔来思考,关注心灵,关注当下,关注社会问题,是黄永厚画作的美学特征。

黄永厚与杂文家陈四益曾在《读书》等杂志开辟文画专栏,针贬时弊,影响极大。

黄永厚与其哥哥黄永玉同是知名画家,但内在风格却有较大不同。据业内人士介绍,兄弟俩曾有十多年不相往来,后来终于和好,其中一言难尽。黄永厚身上的文人气更重。

作为画家、作家,黄永厚从来不愿意当一件工具,哪怕是一件金光闪闪的工具。这是黄永厚在画上喜欢题写长跋的一个理由。长跋,是黄永厚观察现实,反思自己的过程,是黄永厚不甘沉沦,拒绝媚俗的表现。

画家黄永厚(1928-2018)

8月7日晚十点多,画家黄永厚家人发出讣告:

家父黄永厚老先生于8月7日19点仙逝

黄河

黄风安 泣告

老友相聚,左起:许麟庐、黄苗子、黄永玉、黄永厚

黄永厚生于1928年,土家族,湖南凤凰人。在黄家排行第二,早年因其兄长黄永玉离乡求学而承担起了黄家“长子”的责任,后又因画过抗战宣传画而应召当兵,入过军校,做过中尉;新中国成立后,由哥哥黄永玉介绍,考入中央美术学院读书。1960年,从央美毕业后去了安徽合肥工业大学执教。黄永厚藏书、读书甚丰,属于中国画中的“文人画”派,其作品除少量山水、花卉外,大都取材于历史题材和民间传说中的人物。曾在画作中题“尽似古人,要我何用”以自况。刘海粟曾评价黄永厚说:“文真、字古、画奇。”朱屺瞻则说:“画这种画要读好多书。”用画笔来思考,关注心灵,关注当下,关注社会问题,是黄永厚画作的美学特征。

黄永厚画作《聊斋人物》

他曾说,“画家就不是社会人吗?不闻不问那把砍刀就不会砍到画家脖子上了?要讲读书,《论语》、《庄子》、《史记》都管不到这个份上来,你得另想办法去找书来读,读读报评听听高明如何评价。我的画就像当前的时评,我不做旁观者。要起哄那是不用学习的,最近我读勒庞的《乌合之众》就是从这本书里照自己的影子。你看看,有几个人逃出‘乌合之众’?尤其像我这样当兵出身的人,可以说是天生的由人支使的料。”

一位学者对“澎湃新闻”表示,黄永厚先生特别喜欢《世说新语》,画过不少关于《世说新语》的题材。他曾说:“想达到《世说新语》的味道,很难。明清小品,像张岱那种,写得多好。这个社会让人体会不到快乐的生活,体会不到诗意。假如你们写不出像李义山这样的东西,怨不得你们,生活所逼。我们极容易做奴隶,以前做极权政治的奴隶,现在做钱的奴隶。”

黄永厚先生作品《阮籍》

面对画坛流行“钱多人傻”之象,黄永厚依然保有古风。他说:“这个世界没有谁对不起我。但我一点也不吸引眼球,讲话绝对语不惊人。”而黄永玉在为他写的《晨钟暮鼓八十年》中说:“他的画风就是在几十年精神和物质极度奇幻的压力下形成的。我称之为‘幽姿’,是陆游词中的那句‘幽姿不入少年场’的意思。无家国之痛,得不出这种画风的答案。陆游的读者,永厚的观众,对二者理解多深,得到的痛苦也有多深,排解不掉,抚慰不了。”

作家张瑞田说,黄永厚先生是一位有思想、有激情、有正义感的画家、作家。他在北京居住期间,屡屡拜访,衡文论艺,受益多多。

黄永厚先生作品

张瑞田认为,作为画家和作家,黄永厚的画品、文才,出其右者寡矣,“依我的目光来看,黄永厚是画家中文人,是文人中的画家,因此,他的画作,处处可见机趣、禅思,他的文章,字字映现学识、哲理。常常在《书屋》《读书》等杂志拜读黄永厚文配画的作品。画放达、清冷,文沉重、深刻,体现阅历,洞见卓识。作为画家、作家,黄永厚从来不愿意当一件工具,哪怕是一件金光闪闪的工具。这是黄永厚在画上喜欢题写长跋的一个理由。长跋,是黄永厚观察现实,反思自己的过程,是黄永厚不甘沉沦,拒绝媚俗的表现。”

黄永厚的学生陈远说:“这些天,一直在想,等天气凉快一些就过去看望老人家,不想竟接到噩耗,手一直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这个教我自由的老头于8月7日晚7时走了,十年师弟,情如父子,8月8日我要去合肥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出版人李怀宇追忆说,黄永厚当年在北京郊区通州的家颇为简朴,大别于黄永玉同处通州的豪宅“万荷堂”。一进门,但见黄永玉的字:“翻你东西的人肯定是个天才,你要想法赶快把他轰走。”进了客厅,一眼看出黄永玉的画,相似的题材我曾在范用家见过两幅,这一幅的题字为:“除却借书沽酒外,更无一事扰公卿。吾家老二有此风骨神韵。”两边有一对联,乃是聂绀弩的诗句:“中年多隐痛,垂老淡虚名。”黄永玉、黄永厚曾有近20年不相往来,后来兄弟和好,一言难尽。

黄永厚先生作品《板桥》

《开卷》主编董宁文说,上月还在与雷电先生电话中说秋天一道去合肥看望病中的黄老。那次电话中主要谈到黄老的近况以及前几年大病之后的恢复情况,心情颇为沉重,“拜识黄老多年,惠我良多,是我心中一位响当当的长者,愿老人安息。”

杂文家陈四益此前曾撰文回忆他与黄永厚在《读书》杂志等的文画合作缘起:黄永厚是黄永玉先生的二弟,相差四岁,也是一位著名的画家。他们老黄家的人都很有个性。认识黄先生出于偶然,是一位朋友邀我一同去探访的。他从安徽到北京,住在紫竹桥的中国画研究院。看他的画,很有个性。同他交谈,人如其画,个性彰显。他说到高兴处,就会畅怀大笑。说到他的画,他会突然来了兴致:“怎么样,来一张!”话音未落,已起身铺纸、提笔,画将起来,“同他的合作,从《聊斋索图》始。是他先画了几幅从《聊斋》中找出的画题,叫《聊斋索图》。我从他的画中又生发出一些意思,或同、或异,有时还唱唱对台戏。后来,他又画了竹林七贤图,每图都有一段题跋。我觉得他的竹林七贤图,自出手眼,很有启发,但是图上的题跋毕竟字数有限,不易为人理解,便自作主张,为每幅图作了一篇文章,每篇二三千字,寄给黄先生看了,他非常高兴,于是,就在《瞭望》上刊载。因为画了竹林七贤,我就想接着再谈《世说新语》,黄先生一口允诺为每篇作图,我当然喜出望外。后来结集为《魏晋风度》。又后来,湖南《书屋》约稿,我问黄先生是否有意一起来谈谈《儒林外史》,于是又有了后来在《书屋》连续刊登的《错读儒林》。”

黄永厚先生作品《文长画气盛》

“到了2006年,丁聪先生患病,我同丁聪先生的合作不能不中断。起先,因为读者有一两期看不到这个专栏,便来函询问《读书》:是不是陈、丁二位遇到了麻烦?编者怕引起误解,问我是否可以请另一位画家继续。于是,便征求黄先生的意见,是否愿意把这个专栏接下来。黄先生同我的合作也已二十年,相互了解,便笑道:你当初跟一个七十岁的老头跑了第一棒,现在又找个八十岁的老头跑第二棒,这算什么事儿啊。依旧爽快地答应了。《读书·诗话画》的专栏,在停了两期后又继续了。只是‘丁画’改成了‘黄画’,文的风格未变,图的风格则由丁聪先生的工笔写真,换为黄永厚先生的彩墨写意了。同黄先生合作的文图,后来结集为《忽然想到》。这样,我和黄先生合作的图文,已出版的计有《聊斋索图》《错读儒林》《魏晋风度》《忽然想到》等。”

据悉,黄永厚先生告别仪式将于8月9日上午10点在合肥殡仪馆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