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镇”的文学世界 —— 读李约热的中短篇小说集《人间消息》
天空下起了细雨。现在是三月，三月的雨打在脸上，痒痒的，似春风拂面。广西这个地界，好就好在雨水丰沛，植物茂密。你看眼前，我们单位的扶贫点，绿树掩映，烟雨缭绕，宛若仙境……
——选自中短篇小说集《人间消息》
李约热是广西文学“新桂军”的代表性作家之一，其文学创作以中短篇小说为主。他的小说多反映乡土人物的生存状况，突出他们坚韧顽强的精神，同时善于利用怪诞、幽默的手法揭示生活中的悲剧现象，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一定的现实意义。《人间消息》是作者近年来创作的中短篇小说合集，作品题材跨越城乡，讲述在封闭的环境里人性与命运苦苦纠缠的故事。该作品获得了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
《人间消息》大多描写一些生活在“野马镇”的人物和故事，他们的生活较为贫困，有的家庭甚至遭遇异常事件。这些人物挣扎在恶劣的生活环境中，但表现出惊人的毅力和坚韧不拔的精神，令人感动至深而又发人深省。如短篇小说《村庄、绍永和我》，讲述的是“我”到贫困村扶贫的故事。这里交通落后，卫生条件恶劣，人们也表现得沉闷麻木。“我”在瑞明家扶贫时就遇到了沟通困难的问题，瑞明的儿子绍永虽然大学毕业，却意外陷入传销之中。获救后的绍永深感内疚，甚至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最后其子的意外受伤触动了他，绍永果断和“我”将小孩送到县城医院抢救，从此他也走出了人生的阴霾。
中篇小说《龟龄老人邱一声》讲述了野马镇长寿老人邱一声在经历丧子之痛后突然失忆，全村人自发而有序地照顾这位老人的衣食住行的故事。这种古老而淳朴的民风，令人感动。当然村民们对待老人的方式各有不同，但不管怎样，老人都十分坚强地活着。最终他误把“我”当成失去多年的儿子阿牛，而“我”为了安慰老人内心的创伤，只能假扮着将戏演下去。“我”与老人在“密室”里的交往，引出关于记忆、死亡、爱与孤独的命题。
短篇小说《人间消息》由一对青年人季天冬与周畅爱恨离别的感人故事展开，最后他们因为生活习惯和爱好的不同而分手。小说暗线还描写了母亲和唐俊叔叔的友谊和难忘岁月。“我”因为父亲的意外去世而对妈妈的“婚外情”不满，甚至不愿去看望生病住院的唐俊叔叔。但实际上母亲和唐俊叔叔始终是相互关心的知心朋友，最终也向“我”证明了他们之间的清白关系。两个爱情故事融合在一起，给人扑朔迷离的感觉，现实生活与理想精神的错位，使得小说意蕴丰富，锋芒毕露。
中篇小说《南山寺香客》通过摸骨师把“我”和几位“俗人”介绍到南山寺，进而引出了一对夫妇的感人故事。这对夫妇因为抛弃了一个先天性畸形婴儿而充满内疚，后来被感化去医院接回了自己的儿子，并在南山寺伐木建屋生活，以尽父母之心之责。小说不仅反映了城市中一些知识分子的勇气与操守，也揭示了在社会转型阶段人们面对的精神和心理层面等问题。
“野马镇”的故事显得奇特非凡而又扑朔迷离。这与李约热生于斯、长于斯以及近年来的扶贫工作经历有关。李约热以第一书记的身份进驻乡村，经常跑扶贫款和农资，了解到乡村中很多真实感人的故事。通过思考和提炼，作家使之变成了小说创作的题材。李约热十分关心乡村的现状和村民们的生活，以文学的方式书写“野马镇”的世界，塑造了个性化的人物形象，既表现出其生命的宽度和深度，也体现出对人物的批判性。
李约热的小说多写偏远地区人们的生活，书写他们的生老病死、爱恨恩怨，他们默默无闻，但具有鲜明的性格特点。如短篇小说《人间消息》的小陆具有忧郁而坚韧的灵魂，《南山寺香客》的夫妇有着忏悔的心灵宽度，《龟龄老人邱一声》中的张权几十年始终细心照顾邱一声老人等，这些人物有着一种对人的善良与信任、对新的美好事物的期待和向往。
李约热善于以现实主义的手法描写当下边缘人物的生存状况，同时采用多种人称的视角和叙述手法来叙述故事，以达到客观冷静的表达效果。如短篇小说《村庄、绍永和我》《幸运的武松》用第一人称，短篇小说《美人风暴》《你要长寿，你要还钱》用第三人称书写，中篇小说《二婚》则以嵌套式结构来展开多重叙述，大故事中套小故事，形成悬念和出人意外的结局。
李约热长时间生活在南方的乡野山村，这种人生经历激发了他文学创作的灵感。作者善于从现实生活中提取文学创作的素材，并以写实的手法描写其中曲折冷峻的一面，以突出人物坚韧倔强的性格。小说集《人间消息》继承了这种创作手法和艺术传统，并达到了新的高度。其故事充满传奇色彩，人物韧性顽强，画面感清晰强烈，语言简洁凝练，具有深层的意蕴和审美张力。李约热努力打造的“野马镇”的文学世界，既具有鲜明的时代性，又体现了本土化的色彩。
（作者系河池学院文传学院教授、中国作协少数民族文学签约理论评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