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路遥》亮相首都剧场,再现“黄土地的儿子”
“在平凡的世界里,做人生的奋斗者。”今年是作家路遥(1949-1992)逝世三十周年。3月5日,由西安话剧院创排的话剧《路遥》,作为“大戏东望·2021全国话剧展演季”剧目在首都剧场上演,向这位英年早逝的“人民作家”致敬。
该剧由西安话剧院院长任雪迎担任制作人,西安话剧院艺术总监、剧中人物曹谷溪的扮演者翟卫国担任艺术总监,西安话剧院国家一级演员谭希和领衔主演,饰演作家本人。
作为文坛“陕军”的代表人物,路遥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绕不开的存在。自上世纪70年代登上文坛以来,他自觉接过现代作家柳青所开辟的现实主义文学大旗,以“背对文坛,面向大众”苦心孤诣,深深扎根陕北,从广大底层民众中汲取营养,炽烈地燃烧自己的创作生命。其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以中国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十年间为背景,全景式地表现了中国当代城乡社会生活。1991年,这部史诗巨著获得了第三届茅盾文学奖。
“把握主旋律与艺术性的平衡”
西安话剧院历来擅长现实题材创作,近年来更是创作了诸如《麻醉师》《柳青》《长安第二碗》《红箭 红箭》等一系列原创作品。此次话剧《路遥》依旧延续了“原创+现实主义”的创作风格,将目光聚焦于作家路遥本身,去挖掘路遥及其作品背后的故事,为广大观众呈现出一个有血有肉、有苦恼、有艰辛的,“更真实的路遥。”
谈论起创作初心时,西安话剧院院长任雪迎介绍说,路遥是陕西文学界的一面旗帜,“即使到了今天,他的作品依然深受老百姓的喜爱,是高校中借阅量最高的图书之一。路遥作为与共和国同龄的作家,他身上在时代发展过程中所留下的历史印记,以及人生经历所造就的坚韧不拔、执着向上的精神与不甘平庸、自强不息的意志,都让我们看到了中华民族之所以能够在大灾大难面前屹立不倒、在艰苦岁月中奋起直追的民族气魄。”
此次剧中曹谷溪的饰演者翟卫国,也是该剧的艺术总监。在他看来话剧《路遥》在创作过程中最大的难点就是如何在外部矛盾较为平缓的情况下,将作家路遥磅礴伟大的内心世界和坎坷励志的人生经历展现出来,“把握好主旋律与艺术性的平衡,让观众们在不知不觉间融入剧情、融入人物,从而认同他的精神和理念,与角色产生强大的共鸣。”
剧中路遥的饰演者谭希和介绍说,为了成功塑造人物形象,剧组多次走进陕北,到路遥故居、路遥文学馆、路遥纪念馆、陕北民歌博物馆、黄河二碛等地采风。他自己更是重读了《平凡的世界》《人生》《早晨从中午开始》等作品,在字里行间体会路遥创作的心路历程。他还找到一切关于路遥的纪录影像,“从肢体动作到神态眼神,几乎是一帧一帧在观察。争取做到还没有到正式排练,就先把自己当成了路遥,在日常生活中揣摩这位历经风霜又屹立不倒的黄土地儿子的心理。”
情节编排丝丝入扣、舞美设计大气磅礴
秉持现实主义的创排态度,讲好一位现实主义作家的感人故事。话剧《路遥》不仅在情节编排上精巧准确、丝丝入扣,在台词设计上兼具文学性与故事性、金句迭出,更是在舞美呈现上别具匠心,通过全息投影技术和多媒体视觉效果,将大气磅礴的陕北高原呈现在观众面前。漫天飞舞的雪花、奔腾不息的黄河、一望无际的黄土,以及路遥小说中的一段段文字,都在光影中呈现于舞台之上,再加上铿锵有力的黄河号子,以及陕北特有的三弦说书,极大地丰富了舞台的表现力。
而剧目中不断穿插的拉纤场景,以及转台和特殊灯光的使用,更是将舞台的隐喻性发挥到极致。在强有力的氛围营造中,将路遥一如西西弗推石上山般的创作执念予以外化和观照。就澎湃新闻记者现场观摩,随着开场那首《刮大风》,“头枕黄河面朝天,陕北的水来陕北的山……”的苍劲起兴,全剧对于作家出身寒微、命运多舛儿时和青年时期着墨不多,将人物的成长阶段快速推至他通过两部中篇小说先后得奖,初步博得文坛声望后的人生抉择上。
《平凡的世界》第一部不仅遭遇了退稿函,出版后更被一些“专家”轻蔑地给出“还是柳青现实主义那一套”的评判。是追赶潮流,还是坚守初心?他坚持选择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文学,如果不能成为当代社会的呼吸,不能传达普通人的苦难和焦虑,那它就不配成为文学!”
理想的丰盈,总要面对现实的骨感。在商品经济大潮冲击下,是始终甘守连“口粮烟”都买不起的微薄稿酬,还是偶或为商界名流树碑立传,接受“一个字一块钱”的有偿写作?路遥也曾碍于朋友情面,也会以历史上巴尔扎克、狄更斯也不能“免俗”为自己的动摇开脱。可终究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撕碎了已经为富商写好的传记书稿。“秀才饿死不卖书,壮士穷途不卖剑”的古训,以及毛姆那句对文学价值的颂扬,“在庸常的物质生活之上,还有更为迷人的精神世界,这个世界就像头顶上夜空中的月亮,它不耀眼,散发着宁静又平和的光芒。”支撑其他纯粹的文学追求。
“行为变成肌肉记忆”,神似找准“贯穿行动”
据说谭希和在正式排练前,便悉心模仿路遥走路的姿势,抽烟的动作,“让这些行为变成肌肉记忆,力求水到渠成。”而除了路遥本身的造型、步态外,更需要讲究人物的“神似”。须知,路遥在文学创作中“纯粹”的精神,和现实生活中世俗的思想观念产生的矛盾冲突,是全剧的一大关键。而自始至终守卫着现实主义文艺创作这一心灵的净土,是全剧也是他毕生的“贯穿行动”。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剧本的台词不少引述路遥笔下极具文学性的诗化语言,而在表演中则需要予以生活化的表演处理。戏里,接到《平凡的世界》摘得茅盾文学奖的消息后,路遥欣喜若狂,却不得不面对长久以来被忽视的妻子提出离婚要求……为了能体面地准时赶到北京领奖,作家在“扒掉”弟弟的西服、领带借用后,还要在人山人海的车站“扒火车”,面对生活中的一地鸡毛,舞台上的路遥接过弟弟借来的路费,愤愤地吐出一句,“*他妈的文学!”这一压抑既久的爆发令台下观众先是一怔,继而纷纷报以共情的掌声。
身着路遥标志性的灰白色风衣,谭希和的精彩演绎数度赢得现场观众的满堂喝彩。现实生活中,路遥在《平凡的世界》获奖后不久便因肝硬化腹水住院,随笔集《早晨从中午开始》是他去世前在病床上留给世人最后的作品。恰如书名所示,路遥习惯于夜间写作,往往是别人起床,他才入睡。他曾说,“我绝不能在一点点成功面前就把人生之船停泊在某个温暖的港湾,不能对自己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我要排除舒适,斩断温柔,继续扬起风帆,驶向生活的惊涛骇浪之中……”
剧中,路遥在弥留之际感叹,“当我走向书桌,如同绑缚刑场;当我每完成一部作品,如同生了一场大病。”艰辛的文学苦旅令他华发早生、满脸皱纹,却甘做“做时代的书记官”,“活着,像牛一样耕作;倒下,像土地一样奉献。只要没有倒下,就该继续出发!”在话剧《路遥》的创作团队看来,路遥精神与当下社会所需要的精神是相通的,路遥对于现实主义创作风格的追求也与当下读者所需要的脚踏实地、专注现实的需求是相通的。“塑造路遥的形象不仅是艺术的需求,更是时代的需求、人民的需求。”
该剧还将于6日晚,在首都剧场再演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