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菲散文集《元灯长歌》研讨会,专家们这么说
为推动江西文学创作,繁荣文学发展,鼓励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由江西省作协、上饶市委宣传部、湖南文艺出版社主办,上饶日报社、市文联、广信区委宣传部、区文广新旅局承办的傅菲散文集《元灯长歌》作品研讨会于6月21日在上饶市广信区召开。研讨会以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举行。活动共邀请了省外的专家鲍尔吉•原野、陆春祥、汪惠仁、杨庆祥、行超、王燕、林森、张森、张滢莹、陈新文等对《元灯长歌》进行了点评。现将专家发言摘编如下:
鲍尔吉•原野
(中国作协散文委员会副主任,辽宁省作协副主席)
散文如果想到达一个高度,至少需要四方面的努力:第一,摆好自己的位置。第二,要以人民作为描写对象,同时要写出他们创造历史的丰碑形象。第三,以大自然为亲友。第四,语言。
第一,散文这种文体不像小说,作者这个“我”常常会出现。也就是说,作者是以“我”为中心的。傅菲沉潜乡村20年,出书20多本,终于完成了蜕变。这个蜕变就是他终于知道,他就是郑坊那座盆地的一株草、一棵树,他把时代和历史打通了。他采取一种谦卑的姿态,真诚描写大地,描写大地上的劳动者,这种姿态所写出来的文章是打动人的,是感动人的。
第二,他所写的这部书里面,既是诗篇,又是史书,是农民的个人史。我们在这里看到各种各样的劳动者,看到他们的命运,他们活生生的姿态。实际上我们看到的并不是郑坊,也不仅仅看到了上饶或者江西的老百姓,实际上就是看到了我们中国人民。他笔下的人民是中国人民的历史的一部分,这是好作品的一个突出的标志。
第三,傅菲是以大自然为亲人,他是发自内心地爱它们。
第四,《元灯长歌》带着草木的气息,带着人间的气息,而且他的描写很朴实,很安静。他的语言非常好,是一种诗歌语言。
陆春祥
(中国作协散文委员会委员,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浙江省作协副主席,浙江省散文学会会长)
写现实就是写心心念念的故乡,需要贴地飞行,虽然傅菲写过不少自然题材的作品。但是我仍然认为他是一位贴地飞行的作家。泰戈尔说:“婴儿只有离开母亲的子宫,才能回到母亲的怀抱。”这本《元灯长歌》就是他的一种回归,一种藏着卓越见识、深深回望的乡愁表达。
傅菲自己说,为了写这本书,每年有四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做田野调查,那么这就注定了他作品中散发出浓郁而独特的田野味。旧日泥土与今日生活的深深纠缠,往日的艰辛与温馨,今日的富足与无奈,熟悉人物的言行举止、音容笑貌。他将故土人物事件中的一切细节,全景式的、细腻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在《元灯长歌》当中,傅菲如数家珍地向我们叙述着饶北河上游的这幅百年生活图谱的神秘与传奇。比如《大悲旦》当中,赣东北人一生的坎坷命运令人动容,我看了非常震撼。人与动物相处的现实与隐喻,令人思索沉重。他的叙述腔调,缓慢而沉浸。
从这个层面上说,《元灯长歌》是一部能让人安放烦躁心灵的地理志、乡土记、沧桑史。如果放眼枫林村之外,那么傅菲的故乡就是莫言的高密东北乡,福克纳的杰弗森镇。我们每个人的家乡都是亲爱母亲的子宫,无论贫穷与富裕,都是一个伟大而神圣的无以伦比的存在。《元灯长歌》是傅菲回望故乡、带疼痛感的乡愁史。家乡人文地理的深度挖掘,百余年来家族与故乡的沧桑人与事,幼时的深刻记忆,以及写作前的田野体验,这一切都构成了我们眼前的这本阔大而深沉的江河长卷,生动而让人思考。
汪惠仁
(中国作协散文委员会委员,百花文艺出版社总编辑)
看傅菲的文字将近二十年了。他是百花文艺出版社两本散文期刊的老朋友了。近几年,傅菲的写作呈现了令人惊叹的创造力。知行是不可分的,但是在考察傅菲写作的时候,我又不得不强调傅菲身上有着不一般的“行”的意志与工夫,正是这“行”的意志与工夫,傅菲获得了写作上不一般的深度与广度。
具体到《元灯长歌》,这是傅菲对自己写作的深度与广度的又一次拓展。他从一开始的散漫写作,到聚焦自然,再到人世体味,及物愈发笃实,情思愈发真切。所以,在《元灯长歌》里,长歌是长了根的,扎在那个隐喻着东方的小小村镇。
这一切是如何实现的呢?傅菲说,他不是一个外部的观察者、田野调查者,他是村镇的生活者。我想说的是,只有生活者本身构成了一个神奇的混合体的时候,生活者才有可能转化成好的写作者。傅菲作为生活者,我看见了他的身上、他的心里有这样一个混合体式的神奇的存在:他有诗的立法、贤人的行政、深情的生活。
杨庆祥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傅菲是全国著名的散文作家,是这些年新散文写作的领军人物。他创造出了一大批无论是从思想还是从艺术的层面看,都造诣非常高的有影响力的作品。《元灯长歌》集中体现了傅菲写作的几个特点:
傅菲用乡村考古学的方式,来描写乡村世界的变迁和发展。这其中有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以过去的视角,即以乡村史来写中国的革命史,尤其是早期的苏区革命的那一段历史。傅菲在他《元灯》《大悲旦》等一批作品里面,通过这样一个历史的梳理和书写,他塑造了一批可敬的早期的革命人物。这些人物都带有一点民间的传奇和民间的英雄品格。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写作特点,也是值得我们关注和研究的一个点。他把革命历史进行了更加集中的、典型的,甚至是抒情的处理。这个处理是非常高级的。
第二层面,他进行了大量的自然写作,也就是说在他的笔下,他写了大量的动物、植物,这些动物和植物都是有灵性、有灵魂、有生命的。它跟我们人的生命、人的生活环境是密切相连的,他们构成了一个立体的万物有灵的世界。傅菲的写作带有神性和灵性的纬度。这样一个纬度,在中国的散文写作里也是不多见的。这是傅菲为当代散文写作作出的一个新的贡献。
《元灯长歌》里每一篇作品都非常优秀、非常好,但是从我个人的经验和阅读感受来讲,我最喜欢的是第二辑的作品,就是“大地芳春”这一辑。尤其是《环形的河流》这篇作品。这篇作品跟傅菲本人的成长经验密切相关——是1980年代以来中国乡村世界的日常生活史,以及在1980年代以来整个中国社会转型过程中的发展和变迁。他把当代乡村的变迁,做了非常深刻的、完整的呈现和处理。而且傅菲不仅仅局限在对这个历史的处理之上。他一直是非常自觉地在这个历史的处理里,把自己生命的感悟、生命的体验融入进去。恰恰这些是作品的核心所在,也让这些作品更加具有美学的高度。
行 超
(《文艺报》编辑)
读傅菲的新作《元灯长歌》很受感动。它是我们近些年散文写作领域一个特别重要的收获。
首先这本书拿到手里的时候,就觉得它特别厚重,它凝结了作者多年的心力,也彰显了作家对于乡土世界的赤子情怀。从结构上来看,《元灯长歌》这本书构建了纵横两个坐标。纵是时间的坐标,我们看到他当中所写的内容,是从百年的历史一直延伸到当下。横则是空间的坐标,在这里我们既看到了家庭,看到了氏族,也看到了家国事业,看到了万物生灵。
傅菲是以散文的方式,去搭建一个乡土社会整体性的图景。这种写作,其实对于散文而言是一个特别庞大的架构。尤其对于以写散记见长的散文作家来说,这也是特别大的挑战。为了完成这一构想,傅菲所选择的方法,就是将田野调查这种社会学的基本研究方法,融入到散文写作当中,以此为出发点。我们看到《元灯长歌》他所追求的可能就不仅仅是文学性,也不仅仅是审美价值,更有可能是要试图去收获某种社会学上的意义。
我们知道中国文学素来有强大的抒情传统,尤其是在散文写作当中,这种传统根深蒂固。但是《元灯长歌》这本书,它明显侧重的是叙事性。我们看到傅菲的作品沉着、冷静,几乎这里面所有的故事都是以讲故事、以塑造人物为旨归,甚至是极力剔除作家本人的情感。这种类似零度的写作方式,其实在小说写作当中,已经很多年来受到许多作家的青睐。但是在散文写作当中,我们好像还很少看到。傅菲善用短句,用实词,他拒绝那种过度的修辞方式。他的文字不是雕琢,但是却简洁有力。这样一些语言上的特征,让他的散文独具一种铿锵的质感。
在当下的散文当中,我们看到了很多情感充沛饱满乃至于泛滥的作品。但是像他这样反抒情的风格反而是不多见的。所以我觉得以叙事代替抒情,这是对于散文写作,对于散文文体而言的一大贡献。与此同时,这种知识分子还乡式的写作,其实从现代文学以来,就一直是中国乡土文学的一个经典的母题。在这本书当中,在具体面对乡土社会现实的时候,傅菲既不是一个田园牧歌般的怀乡者,也并不是一个决绝的现代性的批判者,我觉得他更愿意做一个忠实的记录者。我们看到这本书的各个篇章,他其实是刻画了在现代化与城市化的进程中,那些乡土社会中的个体,他们所受到的种种冲击,以及他们的生命所遭受的变迁。而他们的聚散离合,他们各不相同的命运,也折射出了转型时期中国乡土时期的社会面貌,以及这些人在反复的挣扎、反复的重生,他们身上所具有的这种坚韧的生命力。
所以总体上看,《元灯长歌》这本书在结构、语言以及写作立场、方法和情感等等方面,都是浑然一体的。以这样一种姿态,重新观察乡土世界,让作家从一个简单的乡土生活参与者,变成了乡土社会的观察者和研究者,也让他的写作更加客观、更加理智,以此去重新思考乡土社会的种种现实和问题。也正是这样一种写作的立场和写作方式,让这本书跳出了个体的视野以及一己的悲欢,而显得更加开阔、更加扎实有力。
王 燕
(《散文海外版》执行主编)
傅菲是我们当下散文创作领域比较活跃的一个作家,他的很多作品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他的写作是非常有特点的,语言非常灵动,视野也很开阔。他始终怀着一颗悲悯的心,关注着底层人物的生存状态。傅菲在自然写作领域里面,也是非常有成就的一位作家。他的自然写作,已经成为当下我们自然文学写作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看了《元灯长歌》,对我有很大的触动。这部作品我基本上从头到尾都通读了一下,他的整个作品在他陈述之前,我觉得他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构思,作品的结构是宏大的,但是人物又是微观的。
上饶是他的故乡,这里的山水、田园、草木、树林,无不渗透在他的作品当中。这里头有生命与爱,虽然写的都是一些底层的小人物。这些人物虽然很低微,但是在他们的生活和生命当中,傅菲写出了他们生命的成长和他们消亡的过程。傅菲亲眼见证了生命的变化,感受了生命的这种温度,以及在潜移默化中进行着生命与爱的教育。这些人物形象都非常饱满,非常具有代表性。他是用了平凡的人物塑造了人民的一些形象,所以他的这部作品是扎根在人民的心中。
这整部作品体现的是一个良心作家的一种写作。他用他的脚去丈量生养他的土地。他的写作有一种使命感,深刻地体现了人民在整个他写作过程中的地位。
林 森
(《天涯》杂志主编)
傅菲是当下文坛很重要的散文家,这些年他在《天涯》发表了大量特别优秀的散文,而且篇幅都不短。去年我们杂志也曾推出过一个“文学地理•江西散文小辑”,就是傅菲帮我们一起约的稿。我们可以看到傅菲除了自己的写作,还给江西散文的这种推介、发表,做了大量的工作。所以他也是一个特别热心介绍、推荐、挖掘我们散文新人的作家。
全书分四个部分,这四个部分代表了傅菲这些年来的写作动向,也是他不断把自己的笔触,向四个方向发力的一种见证。
元灯是他在《元灯》所写的爷爷名字,元灯既是一个人名,同时也是一种意象,代表着一种照明、一种燃烧,人的生命力在时代当中迸发的一种东西。所以能够让我们看到人和时代的关系,人和历史之间的关系。虽然是一个普通人,但他同时也像一盏明灯一样,在历史当中唱着他自己的歌,所以叫《元灯长歌》。
张 森
(《散文》执行主编)
就傅菲的散文写作,我谈三点见解:
第一,关于傅菲创作中的赣东北和饶北河故乡。傅菲的赣东北和饶北河故乡,是从他早年从事散文创作就已经开始着力进行文字营造的一个重要的文学意象或者说文学母题。时至今日,为了说明赣东北、饶北河故乡之于他写作生涯的意义,我现在能够马上想到的,简明的其他的例证,大概就是马孔多小镇之于马尔克斯、枫杨树之于苏童。他们在故乡母题的精力投入和情感关注、情感投射上是相似的,其不同之处在于,傅菲使用的是散文方式。
第二,从若干年前傅菲选择暂别上饶,只身前往闽南生活和写作开始,那种苇岸或者说梭罗式的生活与写作理念,就已经被他所强烈认可和决意立行。并非仅仅依靠耳目,而是更加的依靠腿脚和身体获得感受,获得写作的直接资料,成为目下被称为傅菲式山地美学的散文作品最基础、最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傅菲现今的散文创作,已经鲜明的呈现出了梭罗式的超验主义色彩。而这种梭罗色彩又是东方特征与传统特征十分鲜明的,它是对东方古典的人与自然、文学三位一体关系的剖析、体认、重塑或者说重建。他在为传统注入现代性,通过硬度和密度极大的写作,从传统中汲取,并回到传统,使现代性获得丰富和成长。
第三,到《元灯长歌》为止,我发现个人的生活经历及其情感体验,以及由他们所牵系的社会历史生活,又回归到了傅菲写作舞台的主角地位。我把傅菲素年来的创作比喻成了一系列外部裂变式的反映。他们给出了光,他们给出了热,他们给出了声响,他们给这个世界、给我们平静,甚至给生活以震撼以新鲜。而他们最大的意义,用现在的话说是刀刃向内,给予傅菲自身。他将激发真正属于傅菲的一次巨变式的核爆反应。
张滢莹
(《文学报》新媒体部主任)
傅菲作为为数不多、深扎于散文领域的作家,多年的写作耕耘,仿佛只是钟情于散文这种文体,并且把散文写得诗意荡漾。其实诗意是一个很难的词,也是一个被过度滥用的词,以至于谈论诗意也成了一桩难事。我们知道傅菲也是诗人,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相互成就。但在阅读他大部分散文的时候,就像在读诗。词句是需要咂摸,方能品出其中滋味的。词汇的选用、衔接以及在象征和比喻之间,有一种近乎于直觉的敏锐,而这种敏锐又是极其精准的,对对象进行描绘和刻划。这一点,即使对诗人而言也绝非易事。在散文中,则更成为了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从感受出发,从小我写至天地;由幽微的内部世界,转向开阔的外部世界。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诗的质感始终如影随行,成为傅菲散文区别于许多散文作家的特质。
作为一部谈论故乡和乡邻的作品,《元灯长歌》里面的许多篇目是记人。当写到巨细和深处的人,况且是在非虚构的散文中,诗意就成了一件非常难的事。诗意首先不是抒情,在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里,太多的抒情散文占据了出版市场,直抒胸臆、慷慨激昂、波澜壮阔,似乎只有在字词间,让所有的情感尽数吐尽,才配得上大散文的品格。但是在我看来,抒情里面也许有诗意,但是诗意绝不等于抒情。情感当然要有,写作者不带着情感写作必定是失败的。但情感既决定不了写作的高度,也替代不了写作的难度。而诗意跟高度相关,也跟难度相关。诗意是写作者面对书写对象所进行的再开凿和再开工,是一种己见和他见的微妙平衡,是对日常和琐碎的榨取和提炼,也是一种比例和文学审美的融合。
《元灯长歌》中,一个很明显的特质,就是它不在字面上抒情,却在诗意的文本中处处留情。傅菲将关于乡邻的故事,以及他自身的思考,融汇在每一个人物形象的塑造中。你读到的是人生,更是关于种种人生的触动、感慨和深远的思虑。
关于自己的故乡写作,傅菲用了一个词:根性。他说根性是一个很有生长力的词,意味着向下扎,才可能向上长。这个并不时髦的词汇,的确很适合他。与根有关的是土地、水和阳光,也就是精神来源,用这个词来理解他作品中诗意的来源,再恰且不过。
陈新文
(湖南文艺出版社社长,《芙蓉》社长、主编)
我从出版社角度谈一下对这本书的认识,介绍一下这本书的制作过程。
《元灯长歌》是一部聚焦百年乡村变化的史诗性作品,是具有典型南方地域特点意蕴的南方文学代表作,是一部深沉记录赣东北人民、土地、山川万物的地方志。作品坚守人民立场,书写了真实、现实、朴实的人民,记录了当下乡村的时代脉搏和人民的喜怒哀乐,用情用心,可信可感,读后震撼心魂。《元灯长歌》也是一部散文文体拓新之作,收集的16篇文章,融合散文、小说、诗歌等多重技法,涉及伦理学、社会学、生态学等立体学科,呈现情感、审美、思想多维视角,给当下散文创作提供了一种新思路、新可能、新经验。可以说,在题材、文本、艺术审美等方面,这部作品都给人惊喜,是最近几年以来散文创作的重要收获。
对这本书的制作,我社始终高度重视。《元灯长歌》从报选题开始,就是我们湖南省出版局、湖南省出版集团及湖南文艺出版社的重点出版选题,我们配备了强大的编发团队。出版社层面,从选题到编校,从印制到营销,我都全流程参与。《芙蓉》杂志社编辑部主任杨晓澜、《芙蓉》杂志社营销推广部主任陈漫清担任责任编辑,湖南省编校质量专家库成员参与校对,确保编校优质。在装帧设计方面,我们请几届中国最美图书奖获得者周伟伟设计封面,精装印制,封面烫金,呈现了目前较好的图书品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