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荣尧：马鞍上落下吐谷浑金黄的双鬓（组诗）
《马鞍上落下吐谷浑金黄的双鬓》
我像一个医生
剥开棺版上斑驳的青苔之舌
辨认撒在幽蓝灶台上灰烬般的遗言
然后在诊断书上写下：
真相，被几枚波斯银币收买
我像一个厨师
把炊烟熏黑的历史送到对岸
让水电站把一部专辑切碎篇
然后在验工单上写下：
战争，不止是马和刀合唱出的颂词
面对吐谷浑，我更像一个挑战者
像一枚硬币挑战市场
或一条小河挑战峡谷
我想，替青海湖边洗浴的女子
穿上一件嫁衣、备好花轿
让雪光在掌声到来前闭眼
我想，替那些找不到出口的溪流
打造一个移动的帝国
让我的一生，比帝国的年龄长一厘米
《玻璃的前世》
是风，把那些玻璃的前世捻成棉花
堆砌成江河向大海扑泄的胡须
渡口，多像杂草丛生的下巴
水面上飘来，雪的记录本
有关大地抬升的仓促和高度
有关病菌来不及死亡的掩埋
当然，我也看见自己的来世模样
和清晨点亮的酥油灯一样长
《非电影画面》
屋顶，向天空张开瓶口
收集到的春天，成了泡沫
烟囱，吐着工地的喘息
电线杆上，缠满广告
云端里跌落的信息
和塑料一起飞翔
奶茶，爬出下水道的喉咙
朝着加油站唱歌
不抬头，怎么知道星星在头顶聊天
《登山》
走着，走着，随行者消失
登山的人，把星光织成哈达
拧成舞蹈的月光，一边抬头举杯
一边回忆茱萸的模样
眼眶是大地走丢的一圈羊
山巅之上，我看到雨的前世
淹没云的岛礁和星空的航线
我为什么不挺起胸
让眼光和飞过的机翼平行
把地平线的棺木抬至草甸安放
让蚂蚁和鹰，站成一列
让鸽子卷起的潮声漫过琴键
下山，我在树梢上挂着的露珠里
看到被不愿意的生活压扁的脸
体验着妥协带来的沮丧
《垭口》
和那个俯察山峦的人相遇
他已经把花朵埋在石头里
像拍去了手上的土
把经历葬在云里
把诗还给青春
他多想，把自己裹进棉衣
在一卷书里淬炼出青铜的笑容
让雪把心熨成一条河的形状
和那个随雨落在鹰翅上的人相遇
他让星空跌落舌尖，不谈远方
像隔开月色和夜莺
让谎言在额头结痂
让勋章死在镜框
像一只猫伏在梦边
雪听着风马旗和敖包的对话
彗星看到掠过天宇的惊叫被秃鹫拦截
在青草和白云间的路上
我宁愿等来一匹狼的威胁
也拒绝把日子过成叹息堆起来的平安
【作者简介：唐荣尧，中国作协会员。诗人、作家、编剧。发表诗歌若干篇，出版诗集一部，散文集20多部。目前，在贺兰山下专系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