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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区文学》2023年第4期|玉珍:在细雨中(组诗 节选)
来源:《特区文学》2023年第4期 | 玉珍  2023年05月11日08:34

玉珍,1990年出生于湖南炎陵,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十月》《花城》《作家》《诗刊》《长江文艺》《青年文学》《汉诗》等刊,出版有诗集《数星星的人》《燃烧》等。

 

《风》

傍晚我在阳台晾衣服,风已迅疾变凉。也许是

五点开始的,那时我在窗前,拥抱哀柔的《尤利西斯》

同时树冠摇晃着,叶片剧烈摩擦,像演奏冷峻死亡

现在黑暗已彻底笼罩这里。我正煮饭,

一种被无名东西营造的悄无声息,绷紧在

晚餐前的宁静中,彻底的鸦雀无声,除了树

但很快有人发现了寒风骤起,发现风

拍动他家的窗子,

甚至使玻璃抖动起来。我看到一个孩子的激动

他将头伸出阳台,感受变冷气流的吹拂

自然拥抱了他

道路仍是空的,普遍这样,

只有历史的游魂在漫步

回环往复的疑惑通过空气传达,传达的还有些坏消息

站着的目送倒下的,倒下的安慰坍塌的,

坍塌的哀悼灭亡的,灭亡的已被遗忘

守着寂寥的私家花园、游泳池死水,大片

倒闭的店铺

将倒影倒空了两岸生机

生活是垃圾袋一次次转移垃圾,生活是地板和墙的呆滞

哪怕明室或陋室外的树叶变了颜色,变秃,人都像

凝视到了世界,事情是慢的,毫无希望

而风总迅速,诚实,比一切形式主义的承诺更伟大

因为永不食言的语言总是自然,

这时人进入到凉风带来的激动中,说着秋天或冬天来了

绝对有大把的叶子将堆在那树下,惆怅的魂

湿答答的

然后雨会慢慢降落,像那缓慢的星的隐现,

带来雾

人用他屋内的陈设来辨别南方位置

人在他房间里迷路

但风还是带来了方向,过时的风吹在活人身上

用女孩或树枝的头发告诉你它从哪边来

要问到时日的踪迹总是灰心的话题,

要问就该问死之前

是不是必须环游世界,这风是到过所有地方的

现在它来到这里,平静而慷慨

仿佛那里的美来到我们身边

但这逼真的演绎不可能属于幻想,

它不是国家梦也不是白日梦

譬如一个人总是说出爱并频繁使用爱,爱就没有四季

现在这就是季节,

闻着风的气味就叫做季节,它年复一年

希望人感受到它于是它吹拂

就连这些树叶也明白,冬天的严厉是要人理解忍耐,

从这深刻的宁静中欲望被放凉,被在日复一日

被计算的食物于创造中保持真诚,

热爱一些温柔的,更朴素的东西,

比如秋天来了,冬天来了你要备好什么东西

现在,相信情感与力量远比那虚无的口号更宝贵

仅仅是一阵风,一阵一阵的风

用那熟悉的凉意使人还记得生存

接触到风的人就像接触到信号

信号就是回忆

是季候的温柔经过这地方,

于是我们知道,我们又熬过了多个季节

又要进入冬天,而它仍是严酷的。

我们早料到一些叶子很快会落下,仿佛雪

仿佛天光与历历时辰

我们中大多数人是从这理解了生死

 

《内部的风》

我一走到楼下,就突然刮起了风

很长时间的风,吹在我身上

使我的头发凌乱,使我的手臂清凉

这真是简单而温柔的一幕

树枝晃动而我们在树下坐着

微风吹拂而我们说着往事

像是我一下来就开始刮风

像是从我坐在这儿开始风就开始吹拂

像是我的忧愁或某种安静带来的风

像是从我沉思开始自内部发出的风

风也曾这样吹着我的家人那时我们在

门前的空地上吃饭

春天刚来,风中有辛夷花的香气

就像人的内部有时也酝酿一些风

一些香气

但我们没有察觉

 

 

《我来了》

如果我现在在那儿,将能感受到更多

如果现在能看见那荒原

那座山,那些树林

他们生活的故事便使时间多情

 

我有时不用做太多事情,

我需要的是不去做什么,

假设我现在就站在那林的始端

漫行像一种信念萦绕着脚步的意志

仿佛雾悠闲地漫出山腰

我就能体会远离所有人是否能够消失

 

一切是自然而然的

我仅仅站在那儿就恢复了嗅觉

何况我肯定要走进那宇宙

仿佛一滴水或鸟鸣的细小瞬间

我说,我来了

 

 

《突然醒来》

总是突然醒来,

非常突然在你不再年轻的时候。

时日经过的重量突然凝聚一刻

使你沉沉地起来

轻松地告别昂扬

 

这时你意识到夜晚已变得

越来越短。突然醒来是一种

衰老的权利。

一种过分奢侈的让渡。

睡眠已变得干瘦

因为做梦的天真性早已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