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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茅盾文学周”期间,作家们畅谈新媒介新语境下的文学创作——作家“一直在生活中”才是最重要的采风
来源:文艺报 | 刘鹏波 杨茹涵   2023年11月22日07:28

“茅盾文学周”期间,多场对话活动相继在浙江乌镇举行。11月17日下午,中国作协副主席阎晶明、吉林省作协主席金仁顺、新疆作协主席刘亮程、作家弋舟围绕“短视频时代下长篇文学应该去往何方”畅所欲言。在11月18日下午举行的“青年作家漫谈”对话活动中,湖北省作协主席李修文,宁夏作协副主席马金莲,作家马伯庸、石一枫、蔡骏共聚一堂,就青年作家如何深入生活捕捉创作灵感、新媒体和AI对写作的影响、文学作品的影视化改编等多个话题展开交流。两场对话充满了思维碰撞的火花,引发现场读者和云端网友的热烈反响。

短视频与长篇文学并不是此消彼长

如今,以短视频为代表的新媒介的兴起,极大改变了信息传播和知识获取的方式,大众对信息与知识多样化、全方位的需求不断增长。如何通过短视频拉近读者和文学的距离,让文学更好地融入大众生活,已经成为当下从业者亟需面对的问题。

阎晶明认为,当下短视频对文学作品的传播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他观察到,现在很多年轻人选择在网上购书,面对茫茫书海,困惑于如何迅速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书,这就需要优质的读书类短视频发挥引导作用。“有时候网红或流量明星在短视频中提到最近在读什么书,这本书第二天就可能会卖到脱销。他们在网络上的推荐和传播,可以帮助读者掌握更多的图书信息,原先信息不对称的问题能够得到缓解。”在他看来,如今一方面是碎片化、快餐化文化盛行,但另一方面,在文学领域,长篇小说的销量是遥遥领先的。“短视频与长篇文学并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有很多人既可以认真阅读一本长篇小说或经典名著,同时也会在闲暇的时候刷短视频,这并不矛盾。”

金仁顺认为,读书分享类短视频给非专业读者提供了指引,有一定的营销和传播作用。在她看来,短视频仅是推广手段,并不是文学本身。一条短视频可能会迅速被很多人看到,但它的消失也是很快的,而经典文学作品却是永恒的。“我们要相信文学自身的韧性和强度,短视频的火爆会让大家认为喜欢读书的人将越来越少,阅读可能将被其他娱乐消遣方式所取代。但我没有那么悲观,文学的受众是不会轻易离场的。”

刘亮程长期居住在乡村,他也会通过短视频记录自己的生活。面对当下“三分钟读完一本书”的新兴文化现象,他有着自己的看法。“短视频无法代替文学作品,想要深入了解一本书,我还是建议去读原作。有人在网上看了图书介绍类的短视频,就误以为自己理解了整部作品,这反而导致很多优秀佳作湮没在海量的短视频之中。”他谈到,很多短视频创作者会把文章中的金句罗列出来,但那些金句无法组合成一部长篇小说,它们只是小说中的一个个零件而已,真正的读书体验要通过阅读全文来获得。

“如今我们能在短视频中看到丰富多样的内容,但这些并不能代替真实的感受,也不能代替阅读。”弋舟建议,作为内容的提供者、制作者,短视频创作者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见解,即便是介绍或解读一本书,也要避免同质化内容。

“天下第一等好事就是读书”

有人认为长篇文学似乎无实用价值,而反对者则提出“无用之用方为大用”。谈到长篇文学的处境与方向,阎晶明认为,如今信息时代各方面的诱惑很多,时间和精力很容易被分散,这些客观条件不利于读者完成长篇文学的阅读。他建议在社会层面营造阅读的氛围,不要将读经典、读名著变成专家的事,而要变成所有读者和大众的事。

“天下第一等好事就是读书。”从事写作多年的金仁顺依旧对阅读充满了热情,“不论是长篇文学还是短篇文学,不管是纸质书还是电子书,能够读书就是好的开始”。她认为,读书可以帮助对抗失落、孤独、沮丧等负面情绪,只要读者建立起耐心的阅读习惯,读书的好处自然而然就能体会到。

刘亮程说,他不会刻意地要求自己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长篇文学,反而会希望他们能尽可能多地看看世界。“那么小的孩子最需要的是认识地上爬的虫子,而不是书中的虫子。他们最先要听到自然界的风声,而不是作家在书中描绘的风声。”他认为,阅读长篇文学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读完书后应怎样看待人生,怎样过好当下的生活。

弋舟在长期阅读的过程中体会到长篇文学的实用之处:“长篇文学篇幅长、容量大,情节复杂、人物众多,阅读长篇文学让人变得愉快、变得清醒。书籍天然和我们的脑部有某种共鸣,强制自己远离手机。回到比较有节奏的读书生活中,整个人都会焕然一新。”

“受宠”的作家更要向生活采撷素材

在“青年作家漫谈”对话中,大家深入探讨了有关创作采风的话题。有人认为,采风帮助作家深入生活、获得切实生活经验的作用有限,李修文则通过亲身经历作了反驳。他正在创作一本讲述20世纪90年代下岗工人的书,由于缺乏推进的力量,好几年都没写出来。后来,他实地走访贵州一家废弃的钢铁厂,看到厂里荒草丛生、野狗出入,真切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作品诞生于相信,很多作品毁于作家对生活的不信任。真正走进笔下的地方,才能建立真切的关系。”虽然现在新媒体异常活跃,比如可以借助短视频了解他人的生活,但这个问题因人而异,“有的作家写一本书需要看一屋子书,有的作家看一本书就能写一屋子书,这对于体验生活同样成立”。

“写作最初基于经验,当既有的资源耗尽,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去采风。”马金莲也认为采风是必要的,她往往要采访“透”才能下笔。她的创作理念是,作家要“住”进笔下人物的心里,采风就像到生活中去陪伴笔下的人物生长。当代通讯技术虽然为作家了解不熟悉的事物提供了很多便利,但无法透析真正重要的东西。

马伯庸以迟子建写作《额尔古纳河右岸》为例,阐释了创作者与创作对象之间的关系。在该书的后记中,迟子建写到,她离写作对象越远越写不出来,必须回到额尔古纳河,才能静下心来写作。“文学外表是理性风格的包裹,内核还是感性的,没法用语言表达,要亲自深入生活。”马伯庸坦言自己能写出关于唐代历史的佳作,也是因为经常观古迹、跑博物馆,充分感受盛唐气象。另外一个办法则是团结一帮朋友,当作品中涉及专业话题和知识时,他就向朋友们请教。

“寻找生活意味着已远离生活,作家要扎根土地和人民。”蔡骏表示,作家“一直在生活中”才是最重要的采风,文学的土壤源自作家与土地、与人民的关系,这是作品的基础、血脉和灵魂。石一枫同样认为,采风可以帮助作家开拓写作素材。在这一点上,中国作家是“受宠”的,但有时候采风要更加深入。在他看来,作家就是对别人的生活特别好奇、特别有热情的人,他们把这种热情转变成写作。

小说和剧本遵循着不同的创作逻辑

当被问及写作时是否会预先设想作品改编成影视作品的情形,马伯庸作了否定回答。“忠于原著是伪命题”,他认为,小说和剧本截然不同,两者遵循不同的创作逻辑。“这是两个不同的专业,差别非常大,改编一定会有变化。小说家在写小说时不应该考虑影视改编,不仅不应该,而且也是做不到的。小说家的专业是写好小说,改编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具有丰富影视改编经验的李修文表示,文学是影视的催化剂,能够激发导演创作,但电影有其独特性。文学虽然以文学性涵养着影视作品,并深度介入影视改编,但电影不应过于强调文学性,电影的主体性是通过各种手段和媒介获得的。据他观察,当下一些导演的苦恼是从文学作品中找不到更多的独特性,而不只是文学性。

对话现场,青年作家们还就作家与故乡、写作与教育的关系,以及短视频对创作的影响等话题进行了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