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直播间 | 于写作中,和青年相遇
中国作家网文学直播间对谈现场
(左起:贺嘉钰、叶昕昀、徐刚、石一枫)
青年作为最具潜力和创造力的文化主体,青年写作正以蓬勃的姿态生长,新时代文学也对青年写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8月29日,在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即将召开之际,中国作家网文学直播间邀请到京派作家代表石一枫,北师大文学创作方向博士生、青年作家叶昕昀,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青年评论家徐刚,以“青年写作:身份、经验、新变”为主题,在中国现代文学馆相聚而谈,分享各自的文学经验与文学生活,交流彼此对青年写作的关注与思考。直播活动由青年学者、文学博士贺嘉钰主持。
开始写作,需要理由吗?
高中时代石一枫在《北京文学》发表了第一篇小说,上世纪90年代写东西还用绿格稿纸,母亲嫌他字不好看,又工整誊抄了一遍。石一枫觉得好像挺轻松就成为了作家,现在都还记得编辑老师对他说“要先好好念书,读个大学”。后来很长时间,石一枫都没再进行过文学创作,直到去《当代》杂志编辑部,才正式开始写作之路。
高中时代的练笔乃至对经典作品的大量阅读已经让他懂得,文学中没有纯粹的好人与坏人,所刻画的就是人的复杂性,“什么人说什么话,应该怎么说,也是我从事文学工作以来一直在研究的问题。” 石一枫说。
叶昕昀在国企工作过一段时间,2018年考上北师大研究生后才开始写作。备受关注的中篇小说《孔雀》,最初写于研一下学期,一个灵感迸发的夜晚,叶昕昀在自习室熬了一个通宵完成了小说的三分之一,直觉告诉她“这篇小说能成”,但是经验不够,写到一半就停滞了,直到研二下学期才完成全部文本,刊发于《收获》并卖出影视版权。
如果说之前的练笔只是人生多一种可能的尝试,在《孔雀》之后,叶昕昀逐渐明确了文学创作的道路和方向,她同时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孔雀》未必是我最好的一篇小说,但它确实为我带来了很多东西,有收获,有认可,也有支持我继续往前走的勇气和动力。”
与文学相处的方式可以塑造生活,也塑造了一位青年评论家。徐刚读博士期间,导师鼓励他们多关注当下文化生态与发展,那时他就写了不少影评和书评。后来到某单位做行政工作,年轻一腔热血,发现还是离不开评论这个行当,老想对各种作品发言表态,通勤时间捧着手机在地铁上写短评。对徐刚来说,批评式的文章天然存在一个开放式场域,比学术论文更加灵活自由。
青年写作必有试错过程,但也有重启赛道的勇敢
回望20多岁的自己,叶昕昀坦言更喜欢现在的自己。“现在的我更成熟,也更自洽,能够平和而坦然地面对人生的很多事情。”最初写小说时,叶昕昀不算开心,“很别扭,那时写作是疗愈创伤和疼痛的途径,小说大部分是靠感情驱动完成”。
最近她步入了新的创作阶段,拥有了更加自觉的写作意识。“我很感激那个稚嫩的时期,青年写作似乎都有必经的试错过程,找到自我,找到属于自己的文学世界是珍贵的礼物。”
与叶昕昀不同,石一枫的早期创作就有不少长篇小说,用他的话说“自个儿琢磨,自个儿探索,野蛮生长”。回忆自己的青年时期,石一枫“总希望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研究喜欢的作家,写作姿态、遣词造句,总想形成自我风格,拥有清晰的辨识度。
随着年岁渐长,这种独树一帜的追求与勇气似乎也渐渐归于平静,保守、踏实成为“成长”的代名词。“很多时候说话也会考虑再三,最后想算了吧。这样真是好的变化吗,也许也值得反思,”石一枫说。
在徐刚看来,叶昕昀与石一枫正代表着青年作家两种不同的起步方式,也代表着不同时期的人生体验。青年自带光环,他们是明亮的、朝气的、蓬勃而极具活力的。有时徐刚会想,如果自己年轻十岁,会做什么?纵观文学史,先锋派代表余华、苏童、格非等作家,也是在年轻时期勇于尝试,开创了新的文学赛道。
“青年意味着赌注,也意味着重启一条赛道的勇敢和决心。它需要自我能力的彰显,也需要真正能闪光的锋芒。” 徐刚感叹。
培育创新意识,更要培育创新能力
创新一定是青年人的特质吗?一定是考量青年写作的必要元素吗?对此石一枫略有疑问。“创新取决于一个人的眼界和经验,取决于足够丰厚的知识储备、阅读经验甚至写作训练。创新不是表演出来的,也不是某种形式上的创新就有其价值。”
石一枫谈到,具体到某个题材,明白前人是如何处理的,写情感关系,写人生思考,是否能从旧生活中提炼新观念,都是对青年作家的考验。“创新不是头脑一热的荷尔蒙驱使,它需要娴熟的技艺和深厚的人生积累。”
对此徐刚也赞同,不同时代面对不同变革发展和历史旧题,作家同时也是学习者,阅历达到了,自然会生成新思想,有新体悟和新发现。创新未必是新人,有时候说不定是经验丰富的长者。
区分创新的意识和创新的能力,是叶昕昀对目前写作的清醒认知。“无论身处哪个时代,在哪个领域耕耘,都要清楚自己的坐标系。写作也不仅限于对文学书籍的阅读,哲学、历史、社科各个方面都要有所涉猎。对自身能力有客观认识,才能确认自己处于什么位置,想写什么,能写什么。”
避免同质化,也是与自我抗争
石一枫曾参加过一场匿名写作的活动,结果第一轮就被人认出来“惨遭淘汰”。由此他感慨写作与别人不一样容易,与自己不一样难。所谓同质化倾向,实际受到很多客观因素影响,比如地域文化、人情风物,包括写作者的自我成长等等。早期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塑造“不太正经的知识分子”这一类人物形象,后来经过长久有意识的学习和训练,才解决了小说中人物雷同这一大问题,写出了不少让人记忆犹新的文学角色。
阅读同龄人的作品,叶昕昀反而感到了丰富的精神世界。“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思考模式与情感投射也有差异。”如果长久固定一种按部就班的生活方式,囿于自我的小世界,就容易同质化。就她自己而言,目前对写作有丰沛的探索欲,暂且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
徐刚表示,文学批评领域也存在同质化现象。一是批评家队伍近年来相对单一,多为高校学院派模式;二是个人原因影响,他以自己为例,面对不同作品,评论角度接近、长期以来批评风格难以突破等问题都形成了困扰。“无论文学写作或者文学批评,倦怠感是人难以避免的状态,需要不断调整和点燃内在的激情,寻找动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旅途,也有自己的文学之路。青年写作应该有怎样的文学抱负和责任意识?生活长青,写作长新,无论怎样的时代语境,对写作保持热诚,抱有敬畏,一代又一代青年作家们带着使命感和独到思考,接续走在文学之路,薪火相传,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