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区文学》2024年第10期|温凯尔:加州曼德拉(节选)
温凯尔,青年作者、翻译,剑桥艺术学院硕士。译有作品《那时上帝是只兔子》。有小说发表于《西部》《香港文学》《广州文艺》《青年作家》等文学刊物。曾入围鲤·首届匿名作家大赛。
一
初中毕业准备升高中的那个暑假,母亲要带我飞去美国加州,硬生生地在我父亲家里宣扬一种让我走出去看看世界的言辞。
“你不会有时间照看他。”
“青少年应该是阳光的,你却把他照顾得像个傻子。”
“去美国会变更傻。”父亲说。
“懒得跟你废话。”说罢,母亲在茶几上写下一个美国电话号码。“有什么紧急事情就打这个电话,没事最好别骚扰我。”
直到登机那天,母亲才跟我坦白。我将会与她分开住,她要把我送去一栋郊外的小别墅,体验白人的富裕生活。她知道我孤僻的性格,怕我知道了不会接受这种决定,又希望锻炼我跟人的交际。我认为,她应该是想让我体验一下完整的家庭。但那会儿我就要上高中了,并不觉得自己能从接下来的生活中得到什么特别的感受。
降落洛杉矶国际机场那天,我从逼仄的机舱座椅上昏沉醒来,迷糊中听到有人让我打开遮光板,飞机要下降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黄昏与无尽深蓝海岸线的交融,还没落地,我就先感受到了这个地球不同的一面。母亲说希望我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很快她就把我安顿下来,甚至没什么交代。这也是他们离婚的原因,几乎不沟通。她工作非常忙,要回到城里。据她说,进入公司不到一年她就获得了最佳员工奖,至今还有照片挂在公司走廊上,属于创始时期的光荣人物。
我住在一对没有孩子的米勒夫妇家里。米勒太太是我母亲的男朋友那边的一位亲戚。我没有叫他们米勒先生和米勒太太,而是John和Emily。母亲已经事先告诉过我一些美国礼仪。
我小时候在偏僻的村庄住过,懂得如何在没有更多工具的情况下解决一些生活问题。一些事情上我不想打扰米勒夫妇,他们也对我宠爱有加,不太让我做家务。四五天的频率,就有清洁工过来打扫房子。有人来电话,拗口的英文单词让John听得莫名其妙,我就猜到是父亲。父亲问我过得怎样,我不好说在享受一种“富养”,只是简单告诉他过得很好。
“这里像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远处有海,但需要走很久。每条路都修得很好,街区有一种超前的规划,房子也更洋气,看起来国泰民安。”我一边高兴地分享,一边担心父亲的自尊。
米勒夫妇是意志强烈的丁克族,高收入中产阶级的美好生活让他们选择了二人世界。在迈向创业公司的大股东之后,他们来到了富人区。我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会不会影响他们的想法,这么说并不是显示我的特别,而是在那个暑假里他们对我很照顾,也给了我非常大的影响。但影响我更深的,是另外一个人。
“Leo也会带给你想要孩子的感受吗?”
我当时斗胆问了一句,Emily则说从小看他长大,不一样。Leo是他们的外甥,他的父亲Benjamin是Emily的弟弟。两父子住在隔壁街区,走路二十分钟就到,同样是一栋漂亮的小别墅。我从未见过Leo的母亲,也没人告诉我关于他母亲的事情,我们俩交流过家庭状况,彼此默认父母离异,珍视一笑。他们生活在一栋橙黄色两层半的气派房子里,房子面积很大,人又少,所以我经常在他们家待着。
Benjamin的书房里有两个不一样的书柜。左边白色的有许多作业的工具书,比如排水的供给管道、线路公式和物理常识等;右边更古老的桐木书柜则放满了文学书籍。他以前是一家维修公司的高级经理,大大小小的修理都会,蓝领在当地的收入是非常高的。后来在Emily的支持下,他创办了属于自己的维修公司。
“不要用这支刮胡刀,千万不能弄丢了!”Leo告诉我。当时我们在他父亲的浴室里,研究一些我们需要用到的东西。除了维修时穿的工装裤,Benjamin本身是个很时髦的人。
“为什么?它看起来已经不能再用了。”我拿起毛茸茸的刮胡刀,把柄已经褪色,款式看起来也很旧了。
“这是他很珍视的东西,有一次他的朋友在这里过夜,企图将它扔掉,被他骂了一顿。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
本文为节选,全文见《特区文学》2024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