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们的国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们身处的世界和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有些作家对当下的把握能力却逐渐在减弱。我常常看见生活变得陌生,需要另一只眼睛才可以看见光阴的背面。作家苏童在接受凤凰网《年代访》时说:“当下是一杯浑水,它是看不清楚的,它是在摇晃的……当下的写作大可交给报告文学作家去做。”我没有想到苏童会说这句话,但对一个小说家而言,说这句话并不奇怪,尤其是在文学教育上比较认可所谓“纯文学”的有些小说家而言,他们说的是“实话”。
报告文学这一在近代以来新建的文体,在社会变革和时代发展中,已经越来越显露出它独特的文体优势和担当力量。是现实选择了报告文学,也是作家对现实的真实性的把握成就了报告文学。记得钱中文说:“重视现实生活只是解决了文学创作的源泉问题。”对于文学这一文体的创作来说,世界就在哪儿,作家是自觉地选择题材还是将自己高高挂起地虚构生活,这已经不是一个单一的文体创作面临的事,而是整个文学创作的姿态和题材选择的问题。对现实生活的把握和理性评判,是进一步检验作家主体性人格是否健全和成熟的显著追求。所幸的是,报告文学作家在现实题材面前常常具有超强的行动能力,能够正视现实题材所呈现出来的真实力量,一旦深入挖掘,往往收获颇丰。比如陈庆港先生创作《十四家:中国农民生存报告(2000-2012)》(以下简称《十四家》),陈启文先生的新作《命脉——中国水利调查》(以下简称《命脉》),他们都是行动能力超强和写作态度非常严肃的写作者。陈庆港写《十四家》写了10年,陈启文写《命脉》写了3年。陈启文在《命脉》后记中说:“在所有的写作中,报告文学是最苦的写作,难度最大的写作,也是最吃力不讨好而且充满了风险的写作。……但愿我写出的是一部真正可以被定义为报告文学的作品,又唯愿它至少能作为一部当代水利的社会记录和民间档案而留给历史。如果这样,在我的天命之年,我也终于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由此可见,作家虽然承受着报告文学创作之难,但是,他乐于担当,好像在他那里,有一种成其为意义的东西在鼓舞着他,他们内心具有坚定的对于人生和社会的认知,他们具有责任感!
不要小看了责任感,这也是众多情感中最可贵最利他最有担当性的需要时间弥久积累的一种能力,谁要是拥有它,谁就有了兼济天下的基础,一旦这种力量作用于报告文学的创作,那可以说就是有了孟子所说的那种浩然之气的感觉,这种气至大至刚,充塞天地之间,对于作家主体性人格的培养,可以说善莫大焉。
为什么要把这种责任感、写作气场和作家主体性人格联想在一起呢,主要是我认为,作家主体性人格有两个方面不可或缺,一个是作家的诗性人格,一个是作家的创作理想。而支撑这两个方面的则是作家背后形成的坚定的强大的写作气场。我们读很多报告文学作品,往往不仅感到主人公英气逼人,而且感到叙述主人公的背后的写作者更加有强大的内心和丰富的社会阅历,他真是把人和事写透了,很多作品具有强烈的征服感,非常充实!
孟子说:“充实之谓美,充实而又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一部作品要达到这样的境界是很难的,只有少数佼佼者可以偶尔为之,但这种心性、写作气场和行动能力培养,则可以首先从培养“充实”感开始。
那么,怎样才能逐渐培养这样的力量呢?我想,我们的作家首先是要不自私,不要把自己的身体和精神老“宅”在一个地方。世界多么宽阔,从事报告文学的题材写作优势多么独特,这都可以自我选择。老子说:“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这种辩证的利他的品质,其实最后也是成就一个作家的最佳途径。
最后,我想说的是,今天我们研讨的主题是“责任与担当——当代青年报告文学作家的追求”,我们又坐在以鲁迅先生的笔名命名的文学院里研讨这么崇高和严肃的话题,我希望我们能够继承鲁迅先生毕生“立人”的宏愿,做一个中国精神上独立的有行动能力的敢于担当的醒着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