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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骏虎:人民是文学的生命力

//m.zimplifyit.com 2014年12月29日09:10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骏虎

  山西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优良传统,是由来已久、代代相传的,最远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赵树理。早在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之前,深受新文学运动影响而成长于太行山区农村的赵树理,就提出了做个“文摊儿”作家、为农民写作的创作理念。《讲话》明确提出“文艺要为人民大众服务”之后,赵树理创作发表了《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等一系列实践作品。在《讲话》的指导下,在赵树理作品的影响下,后来被称作山西文坛“五战友”的马烽、西戎、束为、孙谦、胡正,创作出了一批同样为农民所喜闻乐见的、反映农村生活的作品,形成了独到的创作方向和独特的创作风格,被誉为“山药蛋派”。从奠基人赵树理到张平,这个流派横跨两个世纪,历时近百年,在文学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这样绵长的生命力,正是来自于“深入生活、扎根人民”。

  为人民写作是山西几代作家的不懈追求。被山西省委、省政府授予“人民作家”荣誉称号的有8位:马烽、冈夫、西戎、孙谦、束为、胡正、郑笃、张平,他们的创作主张一直对青年作家产生着深远影响。马烽同志健在的最后几年,我正编辑着《山西日报》的文学副刊,马老让他秘书给我送稿子的时候,经常会附一张小小的便笺,叮嘱我要学会多观察生活、思考生活,那几张用铅笔写就的纸条我一直珍藏着。“深入生活”是山西几代作家的优良传统。从“山药蛋派”五老到新世纪以来的中青年作家,很多人都在省作协的帮助下有过挂职体验生活的经历。他们一直笃信和践行着“生活是创作的唯一源泉”,为了创作出反映时代精神和大众生活的作品,他们大多挂职到县乡,蹲点到农村,和农民一起吃住,一起劳动,从而创造了山西文学的持续辉煌——包括“晋军崛起”,也是插队知青和山西地气融合后生发出来的一个高峰。

  我个人在这方面也受益匪浅。2004年前后,我的创作陷入了一个瓶颈期,刚开始以为是灵感的枯竭,后来发现其实是生活积累的贫乏,同一个素材反复使用,思路和格局也打不开。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省作协物色青年作家挂职体验生活,我就积极地报了名,如愿以偿地回到故乡洪洞挂职县长助理,跳出书斋投入火热的现实生活中,和干部群众一起为家乡建设发展出力流汗。后来又担纲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县长一职,投入到了繁忙的行政工作中,包村子、跑项目,处理上访事件,和各种身份、不同性格的人打交道。这一干就是满满当当的4年。这4年中我忘记了写作,也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作家。就在我以为自己就要远离文学的时候,无数的灵感、故事、人物、思想却纷至沓来,以至于靠一支笔根本就无法书写和表现。4年的挂职体验生活,使我从 “江郎才尽”的枯竭转变为“井喷”状态,也使我的眼光从个人体验转变到关注大众、关注时代上来。基于对这个时代大众的精神状况和价值取向的把握,尤其对乡村的风俗沿革、生存状况和农民的精神诉求的深入了解,我相继创作出中篇小说《前面就是麦季》《五福临门》,长篇小说《母系氏家》等,先后获得鲁迅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和赵树理文学奖。

  毛姆在评价巴尔扎克的时候说:“在所有为世界增添精神财富的伟大作家中,我觉得最伟大的是巴尔扎克。他是个天才。有些作家是靠一两本书出名的……但是他们很快就江郎才尽了,即便再有作品,也是重复而已。伟大作家的特点就是作品丰富,而巴尔扎克的作品真可谓丰富得惊人。他表现了整整一个时代的生活,而他描写的领域则像他的祖国一样广阔。”多年的挂职体验生活,同样改变了我的文学观念,使我的创作渐渐回归到现实主义的道路上来,发现现实主义才是最先锋的,走现实主义道路的作家,是最具有探索精神的,他们直面现实、直面矛盾,直面人的生存现状,同样直面人的精神境遇,他们是时代的代言人,也是历史的记录者。就像巴尔扎克,怎样丰富的阅历和强大的内心,才能把这样多变的时代和复杂的人物表现出来啊!为了提高自己的思想境界和艺术修养,在完成以挂职经历为蓝本的长篇小说《浮云》后,我决定再次深入生活,选取一个历史阶段来做个深入研究,也就是说通过对历史的认知和历史小说写作,来锻炼自己的历史眼光,然后再用历史眼光来观察当下、书写时代。我选取了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通过东征山西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的那段历史,并申报成为中国作协定点深入生活项目。这段历史在文学上鲜有表现,史料也不充分。我用了3年时间来到当年东征的渡口和黄河两岸采访,考察地形、搜集资料、咨询专家、访问当事人,沿着当年红军东征的路线进行了细致的考察,得到了沿线干部群众的热心帮助。比如说永和县,红军东征期间毛泽东率中路军曾在永和转战13天,并在此地作出回师西渡的重大历史决定,由永和县于家咀渡口西渡回陕。在我多次采访期间,永和的书记、县长亲自带路,沿着当年毛泽东进出永和的路线跑了好几天。当时正值春雨连绵,有些山路湿滑,车辆不能通行,我们基本上是互相搀扶着徒步上山下沟的。他们县的宣传部长、文联主席、文化局长、东征纪念馆馆长、导游员和专家们都跟着,走一路介绍一路,互相补充,互相纠正。有时候关于传说和史料的偏差,我们会发生激烈的争论,以至于面红耳赤、拂袖而去。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我把当年的季节气候、地理环境、人居环境,老百姓养什么牲口,地上长什么草,都摸得清清楚楚。回太原后,如果永和方面有什么新的发现,他们又会及时从网上给我发来。就这样,历时3年终于打通了史料,理清了脉络,开阔了思路和作品格局。万事俱备,今年初,我向作协请了8个月创作假,一气呵成30余万言的长篇小说《中国战场之共赴国难》,使自己的创作完成了对历史的书写,也使自己的作品种类趋于丰富。

  生活就是一座富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以人民群众为对象的写作也永不过时,并且常写常新。自2005年为了解决创作素材挂职体验生活,到2011年带着创作任务有目的的定点深入生活,我不但完成了自己创作上的不断转型和成熟,尤为重要的是社会和时代不断地引发我的思考,有些作品在头脑里慢慢地聚拢和成型。挂职伊始的10年后,我完成了表现中国乡村文明在市场经济冲击下迅速湮灭的长篇小说《众生之路》,里面的人物都是我所熟悉的乡亲,里面的事件都是这些年来正在中国大地上普遍发生的,这是一部乡村文明的挽歌,我希望能够引起全社会的思考。作品将发表在《莽原》2015年第1期,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2012年的全国青创会上,我做了《生活远比想象更精彩》的大会发言,这不是我个人的心得,这是山西文学半个多世纪持续辉煌的法宝,也是山西几代作家奉行的信条。我理解,为人民写作是符合创作规律的,文学大众化的主张,是和“五四”新文化运动同时出现的,从新文学运动到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再到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是符合历史发展要求的,也是顺应广大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的,人民的阅读离不开表现他们生活的文学作品,人民就是文学的生命力。这就要求我们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用自己的观察和思考表现这个时代。生活体验对作品的重要性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恩格斯说,“世界上最伟大的小说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托尔斯泰能够写出这部伟大的现实主义巨著,正是基于他长期而深入地对1812年俄国卫国战争当事人采访和进行史料研究,而他对战争场面无与伦比的描写,也是因为他亲身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像巴尔扎克那样具有惊人的创造力,他也不是凭空想象,他在小说中若要写到某种场景,只要有可能,他都要去做实地考察,有时不惜作长途旅行去看一看他要描绘的某条街道或者某所房子。左拉说:“从来没有人把想象派安在巴尔扎克和司汤达的头上。人们总是谈论他们巨大的观察力和分析力;他们伟大,因为他们描绘了他们的时代,而不是因为他们杜撰了一些故事。”我们应该有这样的认识,也应该有这样的雄心,更应该有这样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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