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的LVMH集团作为商业机构,多年来赞助了近百个大型展览,还先后巡展到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等。其最有名的品牌就是路易威登(LV),实在也想不明白一个卖箱包的公司怎么会赚到那么多钱?但是,只要看看巴黎香街上的LV专卖店内中国观光客的热情以及巨大的购买力,再看看中国一线城市中LV专卖店的排场,大概也就知道了这个能为有钱的和不太有钱的人服务、且引领潮流的包包,是多么的了不起。然而,值得另眼相看的是,人家赚了钱能够投入到公益的文化水准与境界,却超越了一般商人的唯利是图,显示出了为富要仁的社会道德观。
2014年10月揭幕的巴黎LV基金会大楼,实际上是一座当代艺术博物馆。这一由美国设计师盖里设计的建筑确实让人们领教了什么叫任性,什么叫有钱就任性。投资1.34亿美元,占地1.1万平方米,内设11个展厅,展厅面积达7000平方米。难以想象的是,奥朗德总统出席了揭幕仪式,这是一个国家对于私营和商业文化的礼遇,体现了基本的社会公平。LV基金会是一个以艺术和艺术家为中心的企业基金和私人文化项目,为了展示其收藏成果以及开展活动而建设的大楼位于巴黎西边的布洛涅森林公园。在这里有如此规模的建筑,其难度可想而知,一是会受到环境保护主义者和一般市民的反对,二是设计方案如何融入到自然环境之中而又不失于一般也要面对世人挑剔的眼光。而目前这座像天外来客的建筑,让这一国家森林公园增添了无限的生机,也让巴黎市民多了一处亲近自然的理由——艺术装点着自然,让自然增添了时代的特色。
建筑最能反映国家的文化形象。从上个世纪初开始,巴黎就引领了20世纪建筑艺术发展的潮流。其不同时期建设的埃菲尔铁塔、蓬皮杜艺术中心、卢浮宫金字塔,都曾经引起了社会的强烈批评。可是,它们都安然无恙地在巴黎接受着未来的考验,时间又让它们与历史传承中的巴黎相得益彰。这就是巴黎,时尚而宽容。如今的LV基金会大楼作为巴黎的新地标,其形之怪,在外形的指认上或像云朵,或像层叠的贝壳,或像怪异的帆船,或像天外来物,总之是怪,怪得难以想象,可以说在建筑范围内超越了人们的想象。这一怪得非常任性的建筑,并不是矗立在那里的巍峨,而是飘浮在那里的轻盈,它对于建筑概念以及功用性的颠覆也表现出了这一非国有公共文化设施的特别之处。至少它可以不像国有公共文化设施那样需要兼顾到纳税人的意愿,也不需要看政府主管部门或长官的脸色,更不需要审批它的建筑外形以及其他的功用。
博物馆的建筑确实非常重要。如果没有特别的藏品而有特别的建筑,同样能够吸引公众的热情。像LV大楼中展出的艺术品确实是乏善可陈,可是,门外所排的长队则说明公众对于这一新建筑的态度。当一座新的博物馆诞生或改装重张,人们都想看个新鲜,但长久如何还不好说,门可罗雀的也不在少数。LV大楼依托于森林公园的自然风光,而建筑设计又在观众休闲上做足了文章,因此,它应该有个乐观的未来。这或许又是非国有的优势所在。当国有博物馆依靠大量馆藏国有的文物或艺术品立足于世时,像非国有的如LV大楼这样对外开放的文化机构,确实需要有一些立足的特别之处才有可能不被世人遗忘。
从宏观上来论,一个国家中的博物馆只有在这种多元的构成中发挥国有和非国有的各自所长,才有可能在多元互补中建立起一个符合公众利益要求的文化生态。就一个国家或一座城市的博物馆来说,国有与非国有并不是核心问题,能够把博物馆办好,能够让国民或市民感到骄傲,这才是首要的问题。美国国有的史密森学会所属的各博物馆与非国有的大都会博物馆,都各有其精彩之处,而荷兰博物馆所谓的私有化,其重新构建的一种新的管理体制更是打破了常规,基本上模糊了国有与非国有的界限。
当然,从世界范围来看,国有的博物馆也有许多惊人之举。一举一动牵动业界神经的卢浮宫博物馆,不久前在广场上搭起了用多面哈哈镜组成的“镜墙”,折射了“扭曲”的卢浮宫建筑外立面的影像,使这个人们非常熟悉的卢浮宫以旧貌换新颜的方式给人们以惊喜。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国际知名品牌Christian Dior将在此举行秋冬时装秀,“镜墙”则是这一时装秀的舞台装置,设计者是想由此营造一种穿梭于过去与未来的跨时空的感觉。博物馆与品牌的合作,或者品牌赞助博物馆的展览,在国外博物馆的主流价值观中几乎不成其为问题。当然,博物馆从事一些商业性的活动来获得以促进博物馆事业发展的资金,也不成其为问题。比如,巴黎属于国有的罗丹博物馆,政府并没有经费预算,它主要靠自己的经营和社会的赞助来获得年度的运营经费。而荷兰的国有博物馆每年的经费预算也只有三分之一是来自政府。如此这般,不仅减轻了政府的财政压力,更重要的是博物馆增加了主观能动性,从而加强了与社会的联系,由此也为博物馆带来了生机。卢浮宫与Dior的合作,不仅创造了博物馆的新境界,还为观众带来了新的观感。这实在是两全其美。
国家的公益性文化机构能否接受商业捐赠,这在中国一直是一个关隘。商业机构赞助国家的文化事业有什么不好?而中国社会的抵触往往带有某种落后的偏见,或过度政治化的解读。像博物馆、美术馆这样的机构用于其运营的钱是越多越好,而国家的投入往往都有限,因为都有“预算”。国务院1月14日通过的《博物馆条例》,正式以法规的形式在行业范围内提出了“国有”与“非国有”的概念,将带来一个规范的博物馆行业,从而结束此前的无序状态。其中所规定的“国有博物馆的正常运行经费列入本级财政预算”,无疑,将会提高各级博物馆的国家预算。可是,这一“财政预算”是用以维持的“吃饭财政”,还是能够保证各方业务运营的“办事财政”,则关系到整体的运营状况和发展水平。因此,一个国家或一座城市从上到下都要有对博物馆的正确认知,不能像叶公好龙那样忽视它健全的功能要求,不能只管建,不管用。而国家有关部门应该着力培训各级政府的财政官员,让他们了解博物馆的财政,了解博物馆的业务范围和基本功能,把具有普遍性的“吃饭财政”转变到“办事财政”上来,从而促进博物馆事业的健康发展,以真正满足城市和公民的文化需求。
实际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国有博物馆的财政预算都是有限的,都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着运营。因此,利用社会赞助或与商业机构合作以获得更多的资金,来支持展览、收藏、修复等多方面的业务工作。像LV大楼对于巴黎、卢浮宫与Dior的合作,都显现了公益性文化机构社会化的发展方向,而它的基础则是社会的多元化认同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