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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松:井塘村

//m.zimplifyit.com 2015年06月03日08:11 来源:中国作家网 王 松

  井塘村是我此行重点要去的地方。

  驱车往于都县东部,这边的群山起伏更加巍峨。路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河。当地朋友告诉我,这条小河是有来历的,因两岸翠竹交洽融汇,绿意盎然,故而得名叫洽河。

  洽河从一个村庄蜿蜒而过,这里就是井塘村。

  井塘是一个仅有280多户人家的小山村。村庄虽不大,但房屋错落有致,一些民居仍可以看出当年的影子。我这次来井塘,是因为这里曾发生过一件悲壮而又充满激情的事情。在上世纪的30年代,一个下着细雨的夜晚,就在井塘村边一个不大的山坳里,搭起一个戏台。雨中的马灯和松明子将台上照得通亮。一群文艺战士,在这个戏台上,在雨中,在远处传来的隆隆炮声中,为当地群众表演了一场特殊的文艺节目。这应该是中央苏区的最后一次文艺演出。此时敌方的军队已将这里团团包围。演出结束,大家就要分九路突围,所以每一个战士都拿出自己真正的文艺才华表演得尽心尽力。这场演出在雨中持续了三天三夜,附近的近万名群众赶来观看。雨中的山坳里挤得人山人海。

  这就是当年苏区历史上著名的“井塘会演”。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主力集结于都河边,开始战略转移。时任中央分局书记的项英和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办事处主任的陈毅,共同领导留在中央苏区的红军和地方武装三万余人继续坚持斗争。10月下旬,中央分局和中央政府办事处机关从瑞金梅坑转移至于都县的宽田,12月下旬又转移到黄麟乡的井塘村。这时环境已经更加残酷。为了激发苏区军民的斗志,也为迷惑敌人,掩护中央主力红军战略转移,1935年2月,中央分局和中央政府办事处决定由瞿秋白负责,组织工农剧社下属的“红旗”、“战号”、“火星”三个剧社搞一场大型的文艺会演。工农剧社隶属于中央政府教育部艺术局,从梅坑到宽田,再到井塘,工农剧社一直是跟着中央分局走。中央红军主力渡过于都河后,尽管前方的枪炮声不断,但这个剧社走到哪里唱到哪里,比今天的“送戏下乡”还受群众喜爱。

  文艺会演的事一定下来,就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在井塘村边有一个开阔的山沟,两座小山夹着一块平整的坳坡,是一个天然的露天演出场地。2月7日晚,村里的群众得到消息立刻争相送来桌椅和门板,就这样搭起了一个简陋的舞台。台上挂起煤油汽灯和松明子,将这个小山坳也映得通亮起来。此时的雨已经越下越大,但丝毫没有影响群众观看演出的热情。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心里都很清楚当时严酷的形势。所以,寒风冷雨中的台上与台下也就涌动着热烈与悲壮的情绪。这场文艺会演的内容很丰富,有舞剧、歌剧、话剧、采茶戏、民歌、器乐演奏,甚至还有小提琴独奏。我看到了一张当时的节目单。这张节目单已经褶皱发黄,但仍可以闻到当年的气息。节目单上有:《牺牲》《女英雄》《李保莲》《非人生活》《我们的队伍来了》《游击》《堡垒中的士兵》《追击》《你教我打枪》《摸哨》《抢粮》《埋伏》《地雷》《菜刀下的营长》《收租粮》《不要脸》《搜山》《突火阵》《缴枪》《冲锋》《王大嫂》……从这些节目不难想象内容,也可以感受到当时的气氛。

  热烈的文艺节目在冷风细雨中一直持续着。整场演出是以几个剧社打擂的形式,最后还要颁奖。这将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文艺奖项,获奖的剧社领导不会因为这个奖而为自己增加政治资本,获奖的战士也不会因此而提干或得到奖金。此时大家的心里都很明白,这已是最后一次演出,获奖也将是最后的荣誉。但是,每个战士都在为这最后的荣誉而努力。台上的战士演得投入,台下近万名群众看得激动,演出高潮迭起,掌声喝彩声不断。

  会演结束后,瞿秋白对演出的文艺节目做了点评,也为这次活动做了总结。大会的最后一项内容是由瞿秋白亲自为优秀节目颁奖。我想,这应该是我们文艺界评奖史上最有意义、最有价值、最纯粹、也最令人激动和感动的一次。这也是瞿秋白在中央苏区做的最后一件工作。这以后,大家分九路突围,包括瞿秋白在内的很多人都牺牲了。

  “十里听歌冒雨来,辉煌灯火照山台。军民同乐逢佳节,星月联华叹妙才。东边唱罢西边和,前幕收场后幕开。披蓑张盖通宵立,三度闻鸡不肯回。云霄结彩赣江春,壮舞高歌洗战尘。夜雨绵绵弦韵急,红灯冉冉掌声频。蒸豚煮酒劳军旅,磨剑擦枪待敌人。三十年来谁记得,于都情景宛如新。”这是当年中央苏区中央政府教育部艺术局局长、红军大学俱乐部主任、战号剧社领队赵品三在1962年回到井塘村时写下的一首诗。

  这首诗,形象生动地描绘了当年这场会演的盛况。

  我在井塘村的东北面找到了这个山坳。这里地势平坦,四面是缓坡,的确很适合文艺演出。山坳里静寂无声,草木葱茏,已看不出当年的痕迹。在这个山坳不远的地方,就是当年中央分局和中华苏维埃政府办事处机关办公的旧址。我走进这几间房舍。这是典型的赣南民居,大致还可以看出当年的格局。陈毅办公的房间由于年久失修,四壁已有些模糊不清。这时来了一个老人,他告诉我,他是这里的房东,当年陈毅和项英在这里办公时他见过,常来这里玩。那时他只有8岁。我问老人,还记不记得当年的那场文艺演出。老人想了想,混浊的眼睛立刻亮起来,用赣南话说,记得,当然记得哩,那个采茶戏唱得可好听啊。

  老人又轻轻叹口气,喃喃地说,后来,就再也没听过这样好听的采茶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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