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民族卫国的时代号角与丰碑

《黄河大合唱——流亡·奋起·抗争》(三联油画之一)詹建俊、叶南作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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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4年冬，我国诗人、剧作家田汉被捕后，在监狱中为电影《风云儿女》写下这首主题歌词《义勇军进行曲》，经聂耳谱成曲，随着电影的放映而迅 速传遍全国。当时正值日本侵略者发动“九一八事变”和“一·二八”淞沪战争后又对我国步步紧逼，国家危亡的阴云笼罩长城内外、大江南北。《义勇军进行曲》 有如响亮的号角，召唤着全国儿女投身抵抗侵略者的战场。反法西斯战争期间，美国黑人歌唱家保罗·罗伯逊也在美国演唱这首歌并灌制成唱片，更使它传遍世界。 记得当时的国民政府为征集青年学生参加青年远征军，在学校的动员大会上播放这首歌曲，激励得同学们纷纷报名参军。我那时年纪还小，却也热血沸腾，恨不得快 快长大，好够报名的资格。我父亲兄弟八人，在全民抗战中有七人投笔从戎，其中有三个上学的叔叔就是在《义勇军进行曲》播放的激励下报名参加青年军的。可 见，文学艺术在当时反法西斯战争中产生了何等巨大的作用！它真正成为时代的号角，团结和鼓舞全世界善良的人们去投身保家卫国，为维护正义与和平而战斗！

　　《义勇军进行曲》如今已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光荣的国歌，它激励我们和后代子孙，一定不能忘记历史，一定要反抗侵略，维护和平与正义！

　　事实上不仅田汉和聂耳，不仅《风云儿女》的编剧夏衍和导演、演艺人员，当时随着抗日战争和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展开，我国的文学艺术界都空前团 结在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反侵略的旗帜下，纷纷以自己的作品为时代吹响战斗的号角，为那场决定国家存亡和人类命运的战争树立一座座历史的丰碑！

　　人们不会忘记当时活跃在战地的用歌舞和戏剧宣传抗战的演出团体，不会忘记广场剧《放下你的鞭子》，不会忘记《保卫卢沟桥》《台儿庄》《八百壮 士》等剧作，不会忘记歌曲《松花江上》《游击队歌》，不会忘记田间擂响“鼓点”般《给战斗者》的诗和艾青高举的熊熊《火把》以及臧克家抒发的《从军行》， 还有光未然的《五月的鲜花》和《黄河大合唱》等嘹亮高亢的诗行。读者从中不但感受到诗人炽热的胸怀和澎湃的战斗激情，感受到我们民族的坚韧、伟大和追求自 由与光明的理想！人们也不会忘记沙汀的《随军散记》(即《记贺龙》)、丘东平的《我认识了这样的敌人》《叶挺印象记》，还有范长江的《台儿庄血战经过》、 碧野《太行山边》《北方的原野》、曹白的《在死神底黑影下面》、骆宾基的《东战场别动队》、徐迟的《大场之夜》、卞之琳的《第七七二团在太行山一带》、荒 煤的《刘伯承将军会见记》、萧乾《血肉筑成的滇缅路》、刘白羽的《记范筑先将军》、张白山的《大洪山来去》、楼适夷的《四明山杂记》等许多散见于报刊的通 讯、报告文学。它们以动人心魄的笔墨，广泛地描写了前方的惨烈和后方的苦难，为我国军民及其将领英勇抗战留下一幅幅历史画面，发挥着文学轻骑兵的功能！而 我们的剧作家更在流连颠沛的战乱中，创作了大批的剧作。田汉参与组织上海戏剧界救亡协会，创作四幕话剧《卢沟桥》，反映“七七”事变和中国军民抗日救亡的 热情。夏衍的四幕剧《离离草》力图表现东北人民坚持抗日武装斗争，抒发爱国主义激情；五幕剧《法西斯细菌》更揭露了法西斯主义与人类一切进步事物为敌的反 动本质。老舍创作了《张自忠》和与宋之的合作的《国家至上》、与赵清阁合作的《虎啸》等，表彰抗日将士、宣传民族团结，鼓舞人们的战斗意志。宋之的除参加 《保卫卢沟桥》的集体创作，还先后以《烙痕》《黄浦江边》《阳关之战》和《祖国在呼唤》等多幕剧表达自己爱国的持久战斗激情。曹禺的《蜕变》渴望我们民族 在战火中能够“蜕”旧“变”新。于伶的五幕剧《夜上海》反映了当时上海社会各阶层的动态和抗日情绪的增长；他的《杏花春雨江南》写梅岭春一家回到故乡，和 当地抗日救国军一起为保护家乡、保护油桐果而斗争的故事。陈白尘的《汉奸》鞭挞卖国贼的罪行，其讽刺喜剧《乱世男女》则以尖利的笔触嘲讽都市渣滓与抗日志 士的鲜明对比。许多剧作家还创作了多种历史剧，激励人们从我国历史人物的爱国情怀中汲取抗敌的不竭精神力量。如郭沫若的《屈原》《虎符》、欧阳予倩的《桃 花扇》、阳翰笙的《李秀成之死》《天国春秋》、夏衍的《赛金花》《秋瑾传》等。而贺敬之、丁毅编著的《白毛女》更为延安抗日根据地的歌剧赢得了全国性的长 远影响。我国电影界在《风云儿女》后，受到战乱的影响，虽处境艰难，1938年后在阳翰笙、史东山、司徒慧敏、应云卫、陈鲤庭、孙瑜、何非光、沈西苓等编 导的努力下，仍拍出《保卫我们的土地》《八百壮士》《好丈夫》《塞上风云》《东亚之光》《气壮山河》《还我故乡》和《中华儿女》《长空万里》《风雪太行 山》等抗战影片，从多种视角切入战争的生活，讴歌了我国军民浴血抗战的英勇气概。1938年，欧阳予倩还编写了上海“孤岛”第一部优秀爱国影片《木兰从 军》，通过歌颂民族女英雄的爱国气节，表达了人民抗击敌寇、渴望胜利的愿望。后来，昆仑影业公司还拍出史东山编导的《八千里路云和月》和蔡楚生、郑君里编 导的《一江春水向东流》等反映八年抗战的史诗性的影片。蔡楚生还委托张白山把后者写成长篇小说。影剧界的所有努力，都在激扬民族正气，为抗日战争再现了生 动感人的历史图卷和众多英雄儿女的形象！

　　当时小说界也不甘人后，小说家们先以短篇和中篇小说反映抗战的生活，而后便在前线、后方和沦陷区“孤岛”的艰难环境中构建长篇。茅盾出版了以上 海“八·一三”战事为背景的长篇小说《第一阶段的故事》和许多短篇；他的中篇小说《走上岗位》真实而深刻地反映了抗战初期社会上各个阶级、阶层的动向。抗 日战争爆发，巴金立即投身民族救亡的洪流。他和茅盾一起主编后来改名为《烽火》的《呐喊》，并担任上海文艺界救亡协会主办的《救亡日报》的编委。战争使巴 金在东南、中南、西南一带过着迁徙不定的生活，为民族解放奔走呼号。战争初期，他的作品都揭露日本侵略军的暴行和歌颂中国人民正义斗争，富有鼓动性。他的 长篇《火》三部曲(即《抗战三部曲》)张扬“在这个大时代中每个中国人都应该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的信念，描写主人公积极参加护理伤兵、宣传鼓动工作，投 入抗战大潮的历程。老舍积极负责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的常务工作，除创作话剧和通俗文艺外，还推出长篇力作《四世同堂》，以他熟悉的北京小胡同为背景， 广泛地反映了日寇统治下老百姓的各种心态和走向抗争的心路历程。丁玲来到抗日前线，便写了《一颗未出膛的子弹》《东村事件》《压碎的心》《新的信念》《县 长家庭》《秋收的一天》《入伍》《我在霞村的时候》《夜》《在医院中》等共10个短篇。抗日战争时期，张天翼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有《同乡们》《速写三篇》 等。艾芜在艰苦的生活条件下写出大量短篇，出版了《荒地》《冬夜》《秋收》等近10个集子；他的长篇《丰绕的原野》《故乡》《山野》等视野开阔，部分反映 知识分子在战争中的经历及变化，更多的是表现劳动人民的抗日斗争生活，歌颂在日寇屠刀下威武不屈的农民游击队员和深具民族气节的普通农妇等，其中标志着艾 芜长篇创作的成熟。作者说：“因为限于所见所闻，我不能把全部抗日战争的悲壮事情，通通写了出来，我只能将一个小小的山村地方，一天小小的战斗生活，勉力 记下。”小说围绕一场战斗，却刻画了农村各个阶级、各个阶层不同人物复杂的社会关系和彼此不同的思想面貌。沙汀从晋察冀前线归来，根据抗日前线的感受写出 短篇小说《磁力》和中篇小说《过关》，后来又推出长篇小说《淘金记》和《困兽记》，反映了大后方农村各阶层人物的群像和处境。身处晋冀前方的赵树理、孙犁 各以小说闻名。赵树理的长篇《李家庄的变迁》以军阀混战到抗日战争胜利的动荡年代为背景，描写山西太行山区一个小村庄的巨大而深刻的变化。孙犁的《白洋淀 纪事》及后来推出的《风云初记》更以诗意的笔墨抒写了冀中人民抗日的英雄激情与事迹。此外，东北作家萧军的《八月的乡村》描写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 的活动。擅于短篇创作的骆宾基，也写过描写东北抗日义勇军开展救亡斗争的长篇小说《边陲线上》。齐同的《新生代》艺术地再现了“一二·九”救亡运动的许多 真实的图景。靳以的长篇《前夕》反映抗日战争爆发前动荡不定的社会生活和青年人随着大时代号角前进的步伐。写过《京华烟云》的林语堂还用英文写了以抗战为 题材的长篇小说《风声鹤唳》在美国出版，写一个身世坎坷曲折的中国少女投身抗日救济难民工作中思想感情的变化和升华。徐訏的《风萧萧》这部30多万字的长 篇，在哲理和爱情小说的帷幕下，描写 “孤岛”上海中美秘密工作者联手与日本间谍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隐蔽斗争。郁茹的《遥远的爱》写女青年知识分子罗维娜如何突破私爱的小天地走上争取民族解放 的大道。钱锺书在上海“孤岛”营造的长篇《围城》写一群高级知识分子战乱中迁移内地的生活及其种种心态。后来成为北京大学教授的吴组缃还以小说《鸭嘴崂》 反映抗战初期的皖南农村抗日情绪的高涨。姚雪垠曾有短篇《差半车麦秸》引起广泛注意，后来还有中篇小说《牛全德与红萝卜》和《春暖花开的时候》、《戎马 恋》(《金千里》)、《新苗》(《夏光明》)等长篇问世，大多反映抗战爆发后的青年抗争运动。《春暖花开的时候》在比较广阔的背景上，写出了台儿庄战役前 后大别山下一个青年抗敌工作讲习班的活动。而受胡风赏识的年轻的路翎则以巨大毅力写成长篇《财主底儿女们》，通过一个封建家庭的崩溃及其儿女们的曲折生活 道路，显示出中国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的历史必然性及其深刻的意义，使他成为《七月》杂志中最强劲的小说家。在民族存亡的危机中，甚至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家 张恨水，也以极大的爱国热情，写出以抗御外侮、激励民族奋起为主旨的《弯弓集》，并自费出版。此后还创作以抗日为题材的系列小说，如《鼓角声中》和《中原 豪侠传》等，实践了他自己提出的“今国难临头，必兴语言，唤醒国人”、“鼓励民气”的主张。

　　人们还不能忘记众多的散文家、杂文家以笔作刀枪的英勇身影。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等著名作家都写了许多以抗日为题材的散文。夏衍、聂绀弩、 胡愈之、邵荃麟、胡绳、柳亚子、徐懋庸、王任叔、邹韬奋、唐弢、秦牧、林默涵、韩北屏、周而复、秦似、孟超、宋云彬等更以笔锋尖利的杂文产生了重大的战斗 影响。周扬、胡风、冯雪峰、何其芳等也正是在抗日战争前后以自己富于战斗性的有力理论影响，奠定了权威文艺理论家的历史地位。

　　从以上远非全面的巡礼中，我们不难看到，当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历史关头，我们先辈的文艺工作者是以何等的气概，与全国人民站在一起，茹苦含辛， 呕心沥血，屹立时代的潮头，为反抗侵略，维护正义与和平，高举爱国主义的精神火炬的勇敢身影。正如光未然的诗句“为了挽救这垂危的民族，他们曾顽强地抗战 不歇”。

　　作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重要部分的我国抗日战争，至今仍然是我国文艺创作的重要题材。新中国建立后，我们的文艺家有条件更从容地去描写和表现这场 战争。像大型歌舞《东方红》，其中就再现了自“九一八“事变到抗战胜利的历史过程。反映这场战争的戏剧、电影和电视连续剧更不断推出新作，像长篇小说《青 春之歌》《平原烈火》《铁道游击队》《战争与人》《历史的天空》等都是大家所熟悉的名作。而像周而复的《长城万里图》六卷380万字、李尔重的《新战争与 和平》八卷580万字这样的超长篇小说，更以翔实的史料为根据，再现了八年抗战的全过程，包括南京大屠杀的惨痛场景的描写，也包括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描 写。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在这场战争中，我们的祖国曾蒙受巨大的灾难，前后牺牲达3000多万人，许多城市和乡村被侵略者夷为平地。而这场战争也给 日本人民带来许多的苦难。但这场战争唤醒和激励了中华民族，使之空前团结也空前英勇地去面对和战胜敌人。它成为我们民族百多年饱受列强凌辱和宰割后的伟大 转机，也成为民族精神空前昂扬奋发的伟大转机。它本身就是一座历史的丰碑。而我国文艺正为召唤这一伟大转机奏响时代的号角，并以不同的艺术形式，在自己的 作品中为这一伟大时代竖起精神的丰碑！

　　习近平总书记在去年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的讲话中指出，“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最能引领一个时代的风气。实现‘两个 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文艺的作用不可替代，文艺工作者大有可为。广大文艺工作者要从这样的高度认识文艺的地位和作用，认识自 己所担负的历史使命和责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努力创作更多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鼓舞全国各族人民朝气蓬勃迈向 未来。”这段话既是对我国抗战文艺和反法西斯战争文艺的最好概括，也是对我国文艺工作者发扬先辈的优良传统的最响亮的号召。我深信，我国文艺工作者一定能 够从先辈的传统和历史的启示中汲取力量，为繁荣我国的文艺做出新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