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为孩子写作的故事
在一次座谈会上,有个孩子问我:“金波爷爷,您老了,为什么还能为我们写作呢?”我一时语塞。想了想,我回答道:“因为我不会做别的事情。”
孩子们笑了,以为我是在幽默地谦虚。其实不是。现在,我真的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可做了。我常常想起童年,我不是在怀旧。童年对于我来说,越来越成 为一个不解的谜。记起的每一桩童年往事,我都喜欢重新诠释,重新认识。我会找到新的答案。记忆中的童年可以陪伴我一生,让我安度晚年。
当然,我也不会忽视“眼前的童年”,即现实生活中孩子们的故事。那些和我亲密无间的孩子们,他们的举手投足,他们的一笑一颦,他们的沉思默想,从他们的喜、怒、哀、乐中,我可以联想到我们自己。有孩子的世界,绝对是一个独特的世界,我就生活在这个“独特的世界”里。
对于一个老年人来说,童年记忆,终其一生都不会被丢弃。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就是在不断地发现着童年,发现那被我们忘记、忽视的童年的美好。由此 我联想到,儿童文学就是把真正的童年送还给孩子。这个“真正的童年”是被我们“心灵化”了的,是上升到审美的层次的。儿童文学作家最独特之处,就是他本能 而天赋地对童年日久弥新地记忆着、探究着和发现着。他对童年的思考和敬畏,是对一个独特世界的关注。
现在,为孩子写作不但能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还能让我感受到存在的快乐和幸福。写作证明着我生命中每段日子的意义。
一个儿童文学作家的快乐生活,就是发现儿童在成长的生活。关注儿童世界里那些指向更高更远的事物。
我走进儿童的世界,仿佛和儿童乘着小舟,在时间长河上发现两岸的新天地。在孩子面前,我从来都探究着生命怎样开始,怎样成长和壮大。希望不止,生命不止,所以儿童文学家在心理年龄上没有衰老,只有成长。
我时时在想,儿童文学带给我们什么?是富有吗,是荣誉吗,也许都有。但超越富有和荣誉的是希望。我们在儿童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心中有希望,这是永远的快乐。像儿童那样,对世界充满了新鲜感和好奇心,这世界才缤纷多彩。儿童让我们在心灵上多了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我为儿童写作,就是和儿童同行。这是满怀希望,迎着朝阳的前行。这种前行,胜过抵达。为孩子写作就是如此。
第二个故事:系鞋带的故事
有一次我在公园散步,看见一位老人,他的鞋带松散了。我怕他走路踩上鞋带,把自己绊倒,就提醒他:“你的鞋带开了。”说完,我继续前行。我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他,我看见一个孩子正蹲在他面前给他系鞋带。系完了鞋带,我才发现那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那一刹那,我也发现我衣服下面藏着的“小”来。这个孩子是好孩子,是我的老师。
我扪心自问:难道我不懂得助人为乐吗?懂的。但就这件事来讲,我比那个孩子缺少的不是知识\道理。我缺少的是行动,是感情。
情感是先于知识、先于道理的。为儿童写作,最重要的是要有一种“道德的情感”。谁没有“道德的情感”,谁也就不懂得道德。如果从儿童文学创作的 角度看,一个儿童文学作家最重要的品质是道德情感。我们就是要具有“情感的力量”,把这种力量化为“生命的汁液”,融汇进你的故事或诗歌里。
“爱孩子”不是简单的事,老母鸡也会爱孩子,我们人类,我们儿童文学作家,不能像老母鸡那样去爱,而是要用睿智、才情、激励、平等的姿态去爱孩子。
我曾经说过:“如果一个孩子像一朵花儿般美丽,那么童年的心灵就是一座花园。我们在孩子们中间,就是在春天里。”我们给孩子真善美,就要走进“花园”,感受“春天”。
我们爱孩子,就要帮助孩子获得“寻美”的眼睛、“向善”的心灵、“求真”的勇气。这一切都要靠作家融进作品里的“生命的汁液”。这是一种“道德的情感”的力量,这也是儿童文学的力量。
第三个故事:一支笔的故事
有一次,在校园里,孩子们排队等我为他们在书上签名,一个小男孩儿签完后,一直站在我身后不走。老师问他为什么不走,他举起手中的笔说:我要等 金波爷爷签名的笔没水了就用我这只笔。可是那天,我签字笔里的水一直没用完。孩子说:没关系,我把这支笔送给您,拿回去给我们写新作品。我接过笔,发现在 笔杆上缠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住址、电话。
这支笔,寄托着孩子对儿童文学作家的期望,最纯洁、最真诚的期望。它是无声的叮嘱,在我们的心里回响着绵长的声音。我们要用自己的作品回应孩子的声音。
我回想起,每次走进校园,我感受到的就是孩子们最真诚、最纯美的感情。那个热烈的场面让我想起别林斯基的一句话:“人们都说这样的人(指儿童文学作家)是儿童的节日。儿童文学所需要的也就是这样的‘儿童节日’。”我们要用自己的作品带给孩子快乐、幸福和人格的力量。
孩子需要我们,儿童文学需要我们。尽管在前进的路上,还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甚至会走弯路,但我们有攀登高峰的勇气,因为我们是为孩子写作。他们的期望,就是一种鼓励,就是送给我们的一支笔。
我讲了三个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我想表达:因为我们为孩子写作,所以我们不会衰老,只有成长。
第二个故事我想表达:我们要用睿智、才情爱孩子,用情感的力量给孩子真善美。
第三个故事我想表达:不要忘记孩子们的期盼,我们要勇攀高峰。
我希望儿童文学作家朋友们,当你们老了的时候,也会常常听到孩子们这样问你们:“您老了,为什么还能为我们写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