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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继东:龙珠里15号

//m.zimplifyit.com 2015年07月24日08:46 来源:中国作家网 斯继东

  斯继东,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中青年作家高研 班学员。以短篇小说创作为主,作品散见于《收获》《人民文学》《天涯》《山花》《中国作家》《上海文学》等,多次被《小说选刊》等转载,入选《中国短篇小 说年选》《中国年度短篇小说》《中国最佳短篇小说》《中国当代文学经典必读》等年度选本。出版有小说集《今夜无人入眠》《开口说话》。

 

  龙珠里15号是绍兴城内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

  百度地图显示,它的西边是府山,北边是城市广场,东边是全城最繁华的解放路。置身其中会发现,老旧的居民住宅楼自南、西、北三面呈合围之势,门朝东开,却有绍兴大剧院——一幢庞大的仿悉尼歌剧院的现代建筑挡着。

  从上世纪80年代起,龙珠里15号就是《野草》杂志社的所在地。这个带院子、有围墙、闹中取静的小院落,似乎正是文学在这个时代的隐喻:明明被无情挤压,偏还有那么一点自得其乐的倔强。

  1997年的夏天我收到了一张汇款单,那是我首次正式发表小说。在汇款人地址上我第一次知道了龙珠里15号。作为一个参加工作不久的战战兢兢的 小公务员,我跟别人惟一的不同是业余还偷偷摸摸写着小说。文学是什么?我当时的理解是——文学是生活的反义词。“现实生活是一个讲究游戏规则的世界,而文 学恰恰蔑视规则:它无比虚幻,却绝对自由。它是一个白日梦,阴险地躲在现实生活这块硬币的背面。”所以那些年里,我一直心安理得地做着我的公务员,说该说 的话,做该做的事,我混得还算不错;一边又自得其乐地做着我写作的白日梦,我写得很慢,产量极低,有一搭没一搭又悠哉闲哉的——谁让我是个业余写作者呢? 我压根儿没想过要离开那个叫嵊州的小县城,也不相信一个四十多岁、牵绊重重的男人还能拿铁板一块的现实怎么着。

  去年夏天,命运忽然展示了它翻云覆雨的一面,我鬼使神差又毅然决然地带着铺盖进了龙珠里15号。在自我惊诧中,我成了小红楼的主人。周一来,周 五回,吃食堂,住宿舍。当地把此类人称作“绍兴四夜”(方言跟“绍兴师爷”同音)。晚上门栓一落,院里就只剩下了一老一小俩光棍。我是小的那个,老的那个 是传达室的老童。老童来自绍兴农村,不识字,经常把我们的报纸和信件搞错。我跟朋友吕国钢说,其实可以算三个。院子里有个照壁,前面放了铜铸的鲁迅先生的 头像。

  兴致勃勃地编杂志,筹措文学活动。眼耳鼻舌都是文学圈的人和事。生活和文学捆绑到一块,反义词成了同义词。朋友们都欣慰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了专业作家,我也昏头昏脑地准备迎接创作的高潮。

  然而没有。办杂志(尤其是想把它办好)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在铺天盖地的来稿面前,写小说更是变成了一件难上加难的事。稿债越积越多,关于写作 我也有了加倍的疑虑,我陷入深深的焦虑之中。不知道是不是说的话犯了忌,我还得了记当头棒喝——有一天我莫名其妙把头撞到了卫生间外低矮的横梁上。

  很多个夜晚,我闭门谢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重读了鲁迅的小说,平明版的契诃夫小说集,还有门罗老太的《逃离》和《亲爱的生活》。周边居民楼 里孩子的哭声、家长的训斥声、老夫老妻的吵架声慢慢消失了,或许疼痛可以消解焦虑,我的内心一天天安顿下来,许多疑虑也渐次冰消雪融,而后水落石出。

  生活和文学既不是反义词也不是同义词,我之前的对立和混淆都是错的,他们或许更像是人生的一条明线和一条暗线,如果把一生比作一部小说的话。追 问写作的(外在)意义毫无意义,写作只对写作者本人有惟一意义,之后的发表获奖等等,都只是你与同好见一次面、喝一场大酒或玩一通宵杀人游戏的理由。每一 部小说选择写或不写也许有太多的偶然性,但为何写着写着都会有必然性(作者的秉性和气质使然)出来?也许写作就是玩拼图游戏,盖棺定论时,你所有的作品将 拼凑成一个真实的自我。题材应该也是个伪命题,以门罗为例,从青年写到中年再到满头银发,题材会主动选择作者。从技术层面而言,写作是个规避的过程,同时 应该也是个寻找的过程,或许寻找比规避更重要。要原谅自己写得少,你永远只是个业余作者,敬惜字纸是一种美德。当你沮丧的时候,想一想卡夫卡、契诃夫和门 罗都是不得意也不特别悲催的普通人,他们只是有更切肤的感受和更准确的表达。

  总之,对像我这样没有野心的写作者来说,惟一能做的就是如影随形般忠实于自己的内心。

  我在绍兴城的龙珠里15号作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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