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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学儒:致敬,抗战老兵——采访94岁抗战老兵马余珍纪事

//m.zimplifyit.com 2015年08月27日18:01 来源:新浪
致敬,抗战老兵

与马余珍、马燕萍一起观摩老人勋章
致敬,抗战老兵
与94岁抗战老兵合影
致敬,抗战老兵

采访马余珍老人

  时间:2015年8月20日

  地点:河南南湾水库管理局家属楼

  被采访人:马余珍及家人

  马余珍的二女儿马燕萍,早在楼下等候,见我们来了,远远打招呼,迎上前,带到家。

  她推开门,母亲李顺风,在门口迎接。母亲身材娇小,一头白发,脸上的皱纹间夹杂着些许笑容。马余珍的二儿媳,看了我们一眼,腿也不停地到厨房去了。马余珍站在轮椅旁,一手轻扶轮椅,一手与我们握手,亲切地叫“同志”。

  墙上,挂着马余珍不同时期,穿着各式军装,佩戴多项荣誉奖章的照片。

  马余珍今年94岁,我们叫他“马老”。他是山西长治人,1942年担任乡民兵主任,与日本鬼子周旋,支援抗战前线。1946年年初当兵入伍,日本虽然宣布投降,但还有一些鬼子负隅抵抗。他在八路军部队,打临汾,攻太原,战咸阳,夺宝鸡,屡立战功。

  马老坐到沙发上,给我们讲抗战的事儿。他耳聋,一个劲按照自己的记忆讲述,就像一个高音喇叭。他对我采访提的问题,基本上听不进去。

  好在,当扬声器的马燕萍,办法很管用。

  他说:“打临汾的时候,俺们没有大炮,就扔手榴弹;俺们挖地道,上边盖上老百姓送来的门板,登梯子上城楼打鬼子。敌人的子弹就是雨点,密集的很,咱伤得很呀!最后,俺们把个临汾打下来了!”

  他连珠炮似地说:“打笔杆岭的时候,敌人有炮楼,周围有铁丝网。敌人炮火很猛,咱伤得很呀!最后,俺们打下来了!”

  我问:“您大大小小打过多少战役?”

  马燕萍揪起马老的大耳朵,把嘴贴到耳孔上,跟嘴对麦克风一样,大声传递这问题。

  马老摇摇头:“那,说不清了。”

  我问:“战争中,您记忆最深的是什么?”

  这时,马燕萍的扬声器作用失灵了,马老随心所欲,所答非所问。

  马燕萍拿过笔,把问题写在纸上。

  老人眼不花,上过私塾,识字。

  他说:“那时候,我们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那边,国民党打共产党;这边,小日本打八路军。这仗打得艰难呀,但是我们胜利了!”

  我问:“您最高兴的事是什么?”

  他说:“新中国成立,奖励我们干部每人一支钢笔。我原来用铅笔,终于用到钢笔了!”

  马老离开部队时,是副团长。

  1964年,马老转业,组织上欲分配他到河南南湾水库。马老不乐意,觉得看水库没有出息。领导说,看水库就是打日本鬼子。日本鬼子烧杀掠抢,侵占我国大好河山;看水库就是抗洪水,那洪水一来,冲毁良田、村庄,祸害生命,比日本鬼子还凶残。

  马老觉得领导的话有道理,于是认定看水库也有意义。

  马老当上南湾水库管理局局长。

  来到南湾水库管理局,马老更坚定了保卫南湾水库的决心。

  他翻阅了很多关于南湾水库的资料。

  南湾水库是新中国初期,为治理淮河、发展水利而兴建的大型水利工程,因坝址位于南湾村而得名。马老每次看到坝坡上毛主席“一定要把淮河修好”那句话,就心血沸腾,热情高涨。他感觉到保卫南湾水库,就是当年保卫延安,保卫毛主席。

  马老尤其看到淮河水害的文字,更是觉得使命光荣,责任重大。

  南湾水库大坝坐落在浉河上,浉河多患。《信阳旧志》记载:公元1848年某日,夜间大雨如注,继以风雷,水即陡涨,高于檐齐,河不能容,冲断火神庙前石桥,水绕城而东,居人从梦中惊起,不知何逃,淹死无数。

  浉河,一般十来年就发生一次特大洪水。

  大洪水确实猛于小日本!马老感慨。

  马老终于明白了抗战与抗洪的区别,抗战是把小日本赶出去,抗洪是不让洪水泛滥而来。他们都是为了保卫群众的生命不受残害。

  马老说:“水库下游有十几万条人命,大坝不能出事呀!”

  1968年9月24日,大坝主溢洪道闸前的暗管腐蚀,冒出一丈来高的水柱,水中还窜出一条一斤来重的大鱼。有人报告了马局长,他急得额头上汗珠直落。当时,水库蓄水7个多亿方,一旦大坝出险,后果不堪设想。他一边紧急向信阳地委报告,一边组织全局职工抢险筑堰。

  他发现现场没有妻子李顺风时,眼珠子瞪得差点喷出来,右手习惯性去摸肋下。现在的肋下,已经没有那把手枪了。

  娇小的李顺风有病,还是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马局长冲李顺风大吼:“你是干部家属,在危难时畏缩不前,如果是那会我非一枪崩了你!”

  李顺风低着头,默默地加入了筑堰队伍。

  河南省水利厅的专家赶到,同意继续在上游筑起围堰,才转危为安。

  马老说:“我睡不着呀,这水库要是出了事,那就是十几万人被灭了!”

  1975年8月,河南板桥水库等水库垮坝,数万人葬身鱼腹。

  马局长更睡不着了,常常深夜起床,一个人到坝顶观察。

  这样,他的神经紧紧崩到1980年。

  马老退休了。

  马老离开领导岗位,但还是经常去大坝走走,有时给后边的领导提提建议。这以后,国家对南湾水库几次除险加固,多灾多难的浉河被这座大坝镇住了。

  水库大坝,与遛弯的两位老人,迎来草长叶落,送走日出日没……

  我们采访结束下楼,围过来很多人。从他们的言语中,发现他们并不是对采访的好奇,而是对老英雄的敬重。有人主动为我们讲述老人的事迹。

  南湾水库管理局工会主席陈顺时说:“每年的老人节、春节,局里都要安排活动请老人参加。老人有个大事小情,局里派人去帮忙。”

  马老的大女儿是信阳市的干部,每个周末雷打不动来看父亲,带的礼物是报纸。我看了一下,有《环球时报》等四五种。老人每天还必看新闻,唠叨国家大事。

  小女儿,也就是马燕萍,经常来给老人洗脚、洗澡,说说话。

  儿媳,叫陈小明,就是那个看了我们一眼,腿也不停地到厨房去了的女人。采访中了解到,马老在领导位置时,二儿子当兵退伍,被分配到南湾水库管理局派出所,马局长却以避嫌为由,拒绝接受。二儿子后来到运输公司上班,那几年都发不了工资。

  我问:“你们对那件事有牢骚?”

  陈小明答:“有,一直有!”

  陈小明今年60岁,身子利索,从菜园子给我们摘来几个南瓜。

  我问:“老人现在和你们在一起?”

  陈小明答:“是!”

  “几年了?”我问。

  “从他退休,这么多年了!”陈小明答。

  ……

  这次采访,我感到欣慰,因为无论组织,还是同事、朋友,包括家人,都很尊敬老人,敬仰老人。老人是英雄,是我们的英雄,他需要我们永远尊敬和敬仰,因为尊重、敬仰英雄的民族,才是真正强大而永不衰败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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